没你就不行 第905章

作者:林木儿 标签: 长篇言情

“还什么?”

“还拿了白绫要去奉先殿,说是干脆也勒死她了事!”

皇后面色一白,什么叫做‘也’勒死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圣人都勒死谁了一样。

文昭帝的手都抖了,皇后一把摁住了,“您呆着,不要紧!这事我去处理!这事也只能我去处理!”

不!朕不能把你一个人扔下!他蹭的一下站起来,“走!看她还要怎么闹。”

林雨桐还没到寝宫的门口呢,寝宫门口已经站着太后身边的人了,“郡主,太后娘娘宣召,请郡主去奉先殿。”

奉先殿本不是她能去的!但这话不能说,在太后的心里,怕是也把林克用当太祖的儿子吧。

她什么话也不能说,只能抬脚往奉先殿去。

几个公主都脚步匆匆,桐桐的消息没那么快,心里猜测可能是太后觉得最后皇上和皇后先走这个事惹的太后不快了,但没想到的是,太后在奉先殿里,这会子拿着匕首抵在脖子上,正哀哀的哭泣。

才站定,韩宗道和林克用就被带到了。然后奉先殿的大门一下就关上了。

除了主子,再没有别人。

太后停下了哭声,手里的匕首却没松开,只看着文昭帝,“今儿这里,没有一个是外人。那咱今天就来说说家事!我是太后,是你娘,是生你的亲生母亲……我不能说话吗?我说的话不对吗?我自小,父母偏疼,便是家境贫寒,父母也不曾苛待。待大了,嫁于你父!你父虽只是猎户,但也敬我怜我,从未有不尊重之举。生下你们兄弟,你父为了采药给你治病,摔下山崖,一命呜呼……我们母子生计全无,是你舅舅将我们接回家……自回了娘家,你舅舅怎么对我的,你是看在眼里的?你舅母是如何待我的,你也是看在眼里的?他们可曾有谁慢待过我?我这个太后不是你册封的,是你弟弟,是我的济世册封的……他若在世,又怎会这么待我?他若在世,又岂容你这般待我?我一生的悲苦,皆因你而起!若不是你,你父亲不会死;若不是你,你兄弟不会死;若不是你,你舅舅……”

“他舅舅怎么样?”

话没说完,从奉先殿的牌位后面传来了一声颇为威严的声音,紧跟着一身劲装,却花白了头发的女人从后面走了出来,再问了一声:“他舅舅怎样?”

太后瞬间不敢说话了,朝后退了两步,福身喃喃的叫了一声,“嫂嫂。”

嫂嫂?这是贵太后?

然后林雨桐就听见林克用的哭声,她扭脸去看,却见林克用踉跄的过去,跪在贵太后的身前,抱住对方的腿,喊了一声:“伯娘,您怎么不见儿呐!”

贵太后抬手在林克用的头上揉了几下,“莫要如此,不是小儿了,哭什么?起来!”

林克用起身,跟个尾巴似得跟着贵太后。

贵太后只看向太后,“我竟是不知,稷儿竟是有这般多的罪过!妹夫死了,是他的错。民儿没了,也是他的错!就连他舅舅……也都是他的过错。都是他的错,你自来无错!父母疼你,你当学会疼孩子。丈夫疼你,你可疼你的夫婿?你哥哥怜你,这是手足之义,可你却离间兄弟之情,半丝手足同心的道理也不明白。”

太后哭道:“他是我儿,我说不得,骂不得吗?若不是他心中有鬼,缘何到现在,他舅舅和他兄弟的死,他都没查明白!”

贵太后哼了一声,“为什么没查明白?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不让!”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查?

贵太后缓步朝前走,怜惜的拍了拍三皇子,又抬手把三公主的簪子扶正,而后眼神落在四爷身上,抬手拉了四爷的手,看了看那个被伤的手指。

这才走到韩嗣源和桐桐面前,端详了两人半晌之后才转身看太后,“那一年,这几个孩子几乎沦为孤儿。不说匡民,便是有忠和有义,哪个不是差点殒命?”

有忠是韩宗道的字,有义是林克用的字。

贵太后又转过身来,“有义躺着人事不知,有忠呢?他媳妇为了想办法救他,搭上了性命!他活了,他媳妇没了。那一年,我失了丈夫……紧跟着,便是匡民、有忠、有义……我与万仪膝下四子一女,三子几乎折损……只剩下稷儿和千金。你知道你哥哥中毒之后说的唯一一句话是什么吗?”

不知!

贵太后看向上面的牌位,“他说,‘天下不能乱’!”说着,她走上去,抚摸着太祖的牌位,“暂押着不查,委屈一家一姓;可若是查了,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天下初定,百姓思安,我一家一姓冤死枉死,与天下大乱战乱再起百姓遭难比起来,何足道哉?!”

第995章 天地情怀(13)

太后‘病了’!

不能出席一切朝廷的大典, 也不被允许见任何外臣女眷,就在宫里养着吧。

贵太后发话的事,太后不敢反驳。

就这么被打发出去了。

贵太后的视线又落在几个孩子身上, 而后又招手叫韩嗣源和桐桐,“你俩过来。”

两人走了过去,贵太后先说韩宗道,“你这孩子……太莽撞了。一直想查当年的事,是想找你娘的死因吧?”

韩嗣源沉默了半晌,而后点头,“我爹办不到的事, 我来办。”

韩宗道把脸撇到一边,不敢去看孩子的脸。贵太后便叹气, 却再没有说别的话。转脸看桐桐,“听说, 你觉得我的脂粉不该传到宫外?”

林雨桐一下子便明白,青芽必是贵太后的人。她忙见礼, “多谢您的庇护。”

真聪明!“那脂粉是我叫人给你用的, 但用无妨。”

而后又把视线落在四爷身上, “四郎,近前来。”

四爷走过去, 贵太后就问说, “有人刻意从你这里下手,你觉得目的是什么?”

“我是父亲的嫡子, 若是皇伯父猜忌我,这有心人便有机可趁了。皇祖母本就对皇伯父不满, 若再因我之故生嫌疑,其结果必然是母子反目。到那时, 皇祖母若是支持我,宫外若是再有势力肯扶持我,我这个所谓的正统就是别人对付皇伯父的棋子。我年轻,我无势力,用我推翻了皇伯父,就只剩下一个毫无根基的我,如此,他们才好料理!我姓金,不姓陈……那时,所谓的正也会变成不正,更好清除。”

贵太后点点头,转身看向太祖的牌位,“当年……所造杀孽颇重。对各地拥兵自重的军阀,从不曾手软。所以,树敌颇多。再加上太祖所思所想,跟士大夫们自来相左,朝中文官念太祖好的几乎也没有!便是当年的一些旧部,那时自是毕恭毕敬,可是之后呢?功成名就了,谁都想娇妻美妾相伴左右,当想要但不敢的时候,他们对太祖又岂能没有怨言呢?这些年,我为何不管事呢?因为在很多人心里,我是妖后!太祖为了我,不纳妃……我便是这个天下的罪人。我时常也想,太祖的很多东西是否跟当下的情况契合。结果是,我发现有些东西在不被大家接纳的时候,往往就是惹祸的端苗。”

说着就看这些后辈孩子,“告诉你们这些,就是告诉你们,咱们仇家多,不支持者多,他们可能是你的亲人,是你的身边人……他们怀着各样的目的,在你们的耳边说着各式各样的话。你们每个人也都有了自己的私心,自己的立场,自己的看法,是坚持本心,还是因利而动……这得看你们各自的选择。但不管哪种,都切记,提高警惕,小心自己的小命。四郎出事你们就该警醒了,危险距离你们真不远。人家以有心算你的无心,哪有算不准的?所以,长点记性,长点脑子,也多长几分本事,不求别的,哪怕有几分保命的本事呢。”

是!

贵太后摆手,“去吧!小辈都出去吧,这里面没你们什么事了。”

桐桐就跟着众人随大溜出来了。

一出来四公主就嚷嚷,“还反了他们了!真敢动手,一个挨着一个打杀了过去,就没有不成的!”

这话多蠢呀!在宫里还想安生,想啥呢?历朝历代,宫里闹事的少了?唐朝的时候,从武后到韦后,少了宫人的参与行吗?宋朝的时候,没有烛光斧影,赵光义也即不了哥哥的位呀!这玩意没有宫里人配合绝对完成不了的。到了明朝的时候,火灾追着皇帝跑,还有差点被宫女捂死的皇帝呢。清朝更是如此,康熙即位之后,那宫里闹乱子,闹了好几场,都是动刀兵的那种。

挨个杀过去?杀了这个还有那个,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贵太后就说,“学圣人之道固然要紧,但一个个也都年岁不小,该担事的时候就叫担事吧!养的天真不知事……这是要走那个孽障的老路吗?”

这说的是长公主。

文昭帝忙道:“听您的,以后……对他们管束的会松一些。捆着手脚,固然是安全了。但没有我们了,他们只怕得被人给吃了。”

贵太后这才看韩宗道和林克用,“你们几时动身?”

“后天。”林克用就问说,“您是有什么话要捎带给父亲吗?”

贵太后沉吟了一瞬,这才道:“叫你父亲小心夏州,这是太祖在时,一直记挂的事。”而后又看韩宗道,“去了西南,也告诉你父亲,交趾国一事,得更谨慎的处理……”

四爷回去看着地图,大概明白了为何西南和西北安排了那样两个人,且这两个人一直驻守,天大的事情也不回京的缘故了。他的手指点在夏州上,这里就是桐桐在大唐的时候收复过的羌地十二州,也就是在此处,跟吐蕃打过几次大战。从五代十国,也就是从而今这个时线开始,这里的定难军节度使宣告独立,这才有了后来的西夏。

从西夏再往西北,连着西域那么大的面积,当然也就是失去了!

北翼公驻扎在这里,不挪不动,不管朝堂怎么风云变换,他们其实都是遵照太祖的旨意,不叫这里有失吧。

而同样的,西南那边连着交趾那么大的地方,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静海军节度使自此做大,脱离了朝廷的统治,才形成了后来的越南。

南翼公镇守这两地,也是想把住这个海上补给的咽喉之地。

陈万仪这个人呀……四爷重重的叹了一声。晚上的时候还是去了御书房,文昭帝愣了一下,问吕东,“四郎来了?要见?”

是!

“说为什么事来的吗?”

没说!

文昭帝放下笔,“叫进来吧。”

四爷进去了,文昭帝指了指榻,“这么晚了,有事?”

“来跟您说说话。”四爷坐过去,看文昭帝,“今儿贵太后提的事,其实说到底,是储君的事。”

文昭帝一愣,看眼前这个沉稳的少年,“当年……”

四爷抬手打断文昭帝,“当年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再叫以后继续生乱子了。三兄是我们这一房的长子,我是这一房的嫡子……我们一个体弱,一个残障,该没事的。可现在看来,也未必。有些毛病说是毛病就是毛病,当有人利用的时候,毛病也就不算毛病了。暗的挑拨不了,儿估摸着明处的就该来了。朝臣若是上折子要立储君,怎么办?要是非扯着说武昭帝一脉也是正统,您又要怎么办?儿感觉的到,不管是您还是母后,哪怕是韩、林两位叔父,对我父亲都多有歉疚。可这事不同于其他,不能再叫这么乱下去了!储君只能出自大房这一脉,要不然子子孙孙不得安宁。”说完就站起身来,“这是儿之意,也是三兄之意。您早些歇着吧,儿告退。”

而后就真的大踏步的离开了。

文昭帝鼻子一酸,手搭在书案上的木匣子上,而后缓缓的打开。

皇后从屏风后走出来,挨着文昭帝坐了,“好了……你也不用作难了。”

文昭帝看向这匣子,里面是积压了这两个月以来朝臣求立储君的折子。这里面竟是一半都是在说,储位该还给武昭帝一脉。

其实非要说给,他不是舍不得。他害怕的是骨肉相残,无穷无尽。

若是老三或老四为储,自己的儿子可服气?

便是勉强服气了,到了孙子身上,可愿意俯首称臣。

到那个时候,非得一房把另一房给彻底的杀干净了,这事才算完。

这事该怎么去解,他一直在心里压着呢。而今,四郎来了,他说了要害的地方:皇位传承上再不能在兄弟间来回横跳了!

林雨桐正悬腕练字呢,听白嬷嬷说四爷去御书房之后,心里就明白了。大房的四个儿子并不是扶不起来,确实是把这事的大方向定下来,对谁都好。

她也不练字了,跟白嬷嬷道:“嬷嬷明早去一趟御膳房,多要些牛肉猪肉来……”

多要是要多少?

“多多益善,我想给父亲做些肉干。他和二伯要出远门,路上错过宿头也是难免,真要是饿了,也能填补点。”

好!明儿就给送来。

桐桐忙着做了一天的肉干,四爷呢,第二天才找了三皇子,说这个事。

三皇子坐在亭子里,手里抚着琴弦,琴音不绝,听来竟是多了几分出尘之意。四爷一说完,他的手轻轻的压在琴弦上,一下子便笑了,“……四郎,帮我写个折子,我来誊抄吧……这得上折子才显得郑重……”

四爷将袖子里的折子递过去,三皇子便叫人将琴收了,伏案誊抄了起来。写完了,吹干了,合起来递给四爷,“四郎,以后,我是不是可以随意的出去转转了,去市井里,去郊外的山上,去佛寺,去道观,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不出远门的话,应该可以。”

三皇子一下就笑了,好似卸去了千斤重担,而后朝四爷摆摆手,“那就托你帮我送去,跟皇伯父说……夜里没睡好,我想睡个踏实觉了!”文昭帝将两份折子都收了,看了良久。紧跟着下了两道旨意,第一道旨意是册封老三金嗣平为平王,第二道旨意是册封四爷为雍王。

和为雍,睦为雍,从容为雍,贵重亦为雍。

桐桐听到旨意之后,在纸上重重的落下了这个字。都选这个字给四爷,这说的何尝不是四爷的处事呢。

和,便是不争,不争便是王道。

睦,有恭、敬、亲之意——待人以恭,以敬,以亲,自然能换来别人恭、敬、亲。

这般处事,怎会不从容,怎会不显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