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就不行 第994章

作者:林木儿 标签: 长篇言情

紧跟着,四爷就开口了,“太祖不曾忘了大家,圣上不曾忘了大家,孤亦不敢忘了大家。这些日子,孤把六部都惊动了,叫他们调集诸位的资料。孤想知道知道,咱们这些开国的功勋之臣,而今过的好不好……”

“太子如此惦记,老臣们感激涕零。”

大皇子心里叹气,四郎真感激谁,万万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他是做的多,说的少。又何必摆这个龙门阵。

四爷一抬手,就有人抬着几个箱子过来了。

才放好,四爷就起身,点着第一个箱子,“这是礼部呈送上来了,朕都翻看了。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才发现,诸位都是联络有亲的呀!连着两代联姻,关系如此亲密,孤好生欣慰。”

大殿里的哭声顿时一顿。

大皇子愕然,扭脸看二皇子,二皇子显然是不知道的。他不确定的看四爷,四爷垂下眼睑,点头表示肯定。

大皇子瞬时冷汗都下来了。

这些人远离朝堂中心,等闲都想不起他们来。他们只要不是办下了什么大事,一般谁关注他们。可就是这么一些人,人家私下里彼此联姻。当然了,开国之处,身份对等,相互联姻其实也没什么。可紧跟着再联姻,那这连起来绝不能等闲视之。

就听四爷又道:“这一箱子,是兵部的!兵部简拔将领,有好些驻守地方的将领,细问了才知道,许多都是诸位的旧部!这些年来往频繁!这般的袍泽之情,孤好生动容。”

说着就一顿,满脸都是赤诚,“可孤又在想,太祖不许近亲结亲,这话诸位可还记得?”说着,就起身,朝下面走去,一个个的看过去,问说,“太祖的话,可还记得吗?”

一个个的起身跪下了,无人敢说话!

四爷就叹气,“看来是记得的!太祖怕后辈忘了诸位的功勋,特留手札以记之,唯恐后人们不知道你们的功勋,叫诸位受了委屈。最近常见诸位的折子,口口声声都是不能背叛太祖……那么敢问,尔等如此,可算是背叛太祖?”

臣等……臣等……臣等惶恐。

“莫要惶恐!”四爷转身过去,步履不紧不慢,而后又点在工部的那一箱子上,“工部呈送上的最少,孤刚开始颇为担忧!猜度这府邸都不修葺,可见是日子艰难。孤专门召见了工部尚书,这才知道,府邸修葺之后,不合规处颇多。但却无人觉得该改,这便不曾入了工部之档。违规僭越,礼部曾有弹劾。圣上下旨勒令整改之后……便没有之后了。太祖一再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法之一字,不可轻触,诸位可曾记得?你们不记得,孤帮你们回想一下。册封诸位爵位之前,太祖设宴款待诸位,当时太祖便说,他不希望杀功臣的事发生在本朝,因此,一再告诫,‘需得守朝堂纲纪律法,莫要背人伦欺民欺弱’,也一再警告,莫要逼的他挥泪削皮断骨!何意,太祖视诸位为骨肉,不愿意折损尔等任何一个。而今,大陈江山依旧,可还有谁记得太祖当日之言?诸位呀,此可算是背弃太祖?”

臣等……有罪!

大殿里满是叩头之声,一声声的呼喊着有罪。

四爷又挪到刑部送上来的箱子面前,“这里面的案子都不是大案子!也没有一桩案子是闹到了衙门里的!可没闹到衙门,用钱私了了,这事便了了吗?这里面有圈占田亩的,有行贿朝官为部将升官奔走的,有纵马踩死人命的,有强抢民女的,有逼良为妾的,有始乱终弃的,有骨肉相残的,有私设刑堂的,有虐待下人的……诸位呀!若欺上,圣上念在诸位的功勋上,宽宥一二也无妨。可欺下,该当何罪?你们当年都是随太祖打天下的功臣,太祖军法严明,侵吞百姓钱财,欺占民女,此何罪?”

杀无赦!

跪在这里的,有一个算一个的,头上的汗都下来了。

四爷叹了一声,“当然了,这些都是一面之词。孤不能偏听偏信呐!孤也想听听你们怎么说,看看你们有多少可辩之处。府邸逾制,是工部官员没安排好?还是礼部官员事先没说清楚。圣旨发下去勒令整改,是传旨出了问题,没说清楚,致使你们抗旨不尊?亦或者是,这些刑部送上来的案子,都是子虚乌有,是刑部在肆意构陷?”

这一说,淮阳侯立马叩首,“殿下英明,臣等是大老粗,哪里知道这么些……自然是朝廷派的官员怎么说咱们怎么听了……”

四爷‘哦’了一声,而后便笑了,“那这便是礼部之责,工部之责,刑部之责,便是吏部简拔官员也该有责,御史台弹劾诸位,那自然也有御史台之责。若是如此,田亩归户部管,户部便难逃罪责!甚至于兵部,你们的旧部是不是求过你们为他们升官奔走,只怕他们最清楚……”

说着,就缓缓坐下,“既然如此,那事倒是不急了。孤一定给会彻查,给诸位一个交代!这不是一天两天能查清的事。这样,孤先送诸位去皇陵吧!诸位有违太祖之处颇多,这却无从辩驳。去吧,去反省一段时日,以恕其罪吧。”

众人都想,这其实还是嫌弃自家上折子插手西南的事情,所以找了个由头给调开了。

这会子他们哪里敢再多言,只是送去守皇陵思过,已然算是开恩了。

赶紧的吧!大不了不多话便是了。

大皇子心说,这是拿住了把柄,把人逼退了。如此,事便能往前推了。

可谁知道第二天大朝,情况急转直下。

御史台弹劾这些老臣,各种罪名铺天盖地。

除了御史台,六部轮番上阵,都在证明这些老臣这些年是如何的有负太祖之恩,背弃太祖之义,有多么的可恨,多么的该杀。

大皇子看着站在九龙壁侧面的四郎,这一刻才恍然。

四郎在这里等着呢!昨儿他看似是替老臣们辩解,言辞里全是不听一面之词,可却当真是把朝堂上下全拉扯进来吗?

这么功臣要是没罪,那六部就都有罪!太子新立,总要拿一方立威的。

这就是个两头堵的局!若是朝堂上下这些官员,不朝勋贵发力,那他真的会从这些官员里找几个出来立威的。若是朝堂官员发力了,那勋贵就被他拿来立威了。

总之,他身为太子,这一刀是非砍出来不可的。

朝堂上站着的这些可不是那些养废了的勋贵,他们机灵的跟鬼似得,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们只能挺身而出,全力证明这些勋贵老臣的罪责。

就听四郎在上面问萧蕴:“萧大人,这是何意?勋贵老臣乃是立国功臣,杀了此等功臣,叫圣上如何忍心?”

萧蕴跪下:“圣上,殿下,太祖有言,律法森森,不得以功勋抵罪责!”

“不错!他们打天下,太祖予以恩赏,这些年来,富贵尊荣,何时缺了。既然得了恩赏,便更该尊朝堂律例……”

“正是!圣上,不可纵容啊!”

满朝上下,哗啦啦跪了一片。

大皇子就看着站在上面的四郎,看见的手在那一堆弹劾的折子上划过,而后转过身来,瞬间便泪流满面,然后缓缓的跪下,“儿臣恳圣上命三司会审老臣案,谨慎以定夺。”

大皇子:“……”好了!现在成了要杀功臣的是朝臣,不干皇室的事,更不干太子和圣上的事!没看见吗?太子哭了!没听见吗?到现在太子都在为老臣求一次再审的机会。

二皇子拉了大皇子一把,大皇子蹭的一下也跪下了。

于是,这大殿里跪满了。

文昭帝缓缓起身,而后身子打晃。吕城惊慌的喊了一声,“圣上,保重龙体呀!”

大皇子:“……”父皇可真是心疼老臣呀!心疼坏了呀!

可不吗?没听见吗?文昭帝说话都带着哽咽之声:“准太子所奏!三司会审,不得冤枉一个老臣!可若真是老臣……朕……朕只能……”只能什么?

话没说完,圣上哽咽的退场了。

于是,三司会审拉开帷幕。

一个月的时间,四爷的面前摆上了一份勾决的名单。

该杀之人十八个,四爷笔一挥,十八个脑袋全勾决了。

腊月初一,刑场周围,围的满满当当的。

十八个人犯被押着,十八颗脑袋被砍下来了,满地的滚。

其他人等,尽数被关押。除了祭田给子孙保留之外,其他的爵位与财产,尽数罚没。

大雪依旧在飞扬,皇宫里,大皇子和二皇子站在文昭帝面前。

文昭帝将当日的卷子拿出来,推给他们,“关于这些老臣该如何处理,朕问过你们每个人的意见。你们的答案各不相同,只四郎说了一个‘杀’字!而后,你们再看看这份试卷。”

简单应付了两句话,不远不近,却尽是安抚之意。

他拿定主意要杀,在动之前,引而不发。一旦动了,便一击必中。先是借力打力,逼的朝堂上下为他所用,以达到他杀人的目的。

这事办的,当真是片叶不沾身。

合理合法合情,却又不担着冒杀功臣的罪名。

此事,他达到了数个目的:其一,他立威了,天下知道有这么一个太子,朝堂知道这位太子不是花架子;其二,西南之事在杀了这些碍事的之后,迎刃而解;其三,赈灾所需,尽够了。

正说着话呢,吕城来了,“太子递了折子来。”

文昭帝接了折子,扫了一眼,而后递给大郎,“你看看这折子上写的是什么。”

大皇子接过来,四郎的折子上写了恳请,恳请将这些罪臣厚葬于皇陵之侧。

二皇子侧头看了一遍,就不由的道:“这戏做了全套的!”

文昭帝叹了一声,“这怎么能是做戏呢?他们当年是功臣,死了罪便消了,不过如是耳。”说着,就看向二人,“不是一直要答案吗?这个答案,够吗?”

两人都不言语了。

文昭帝看大郎,“此事一开始若是朕执意要杀,且将事情交给你,你当如何?”

大皇子沉吟了片刻,“儿臣……儿臣会从以前弹劾他们的折子上入手。若是发现逾制,儿臣必会先将人拘押,发现了谁,便羁押谁,而后慢慢查问。以此为线头,想来,滚起来必能将他们尽数牵扯其中,便是暂时不能定死罪,也要将其压在牢中……时间久了,他们必然互相攀咬,此事如此亦能迎刃而解。”

文昭帝垂下眼睑,又问二郎,“此事若是交给你处理,你当如何?”

二皇子皱眉,“既然父皇决意要杀,那儿臣便是叫人扮作土匪,也能将事快速处理了。”

文昭帝看了大郎一眼,问道:“你的法子确实可行,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跟旧部有来往,来往到什么程度,你知道吗?若是来往很深,这边羁押了,那边得了消息了。这个反了,那边也反了,到时候该怎么办?”

大皇子皱眉,“儿臣不认为他们的旧部会干出这样的蠢事。”

文昭帝叹气,“你能把稳吗?你能百分百确定吗?你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如同大江大河里的撑着一片树叶渡河,任何一点意外都不敢有!你不能把天下寄托在对人性的考验上。这世上什么人都可能有。你觉得一个正常人不该那么蠢,可你怎能知道,对面恰好就不是个不按照常理行事的人呢?万一中的万一,你赌输呢?四郎为何要快刀斩乱麻?防的就是这个。若不是大雪封路,传递消息不便,四郎压根就不会求什么三司会审,当时便能下旨杀人。证据足也罢,不足也罢,在那种时候不要紧。便是不足,之后也会补足的。若是按部就班去办,便误了!”

大皇子沉默了,没再言语。

文昭帝又看二郎,“你的法子更蠢!那不能拿到桌面上的法子一旦用了,这便是乱天下之兆。朝廷是个什么地方?朝廷是个讲规矩的地方。为君者,受其制约。但为君者,亦得有将朝堂放在掌心把玩之能。你也看见了,四郎将朝中的律法,朝廷的衙门,包括朝堂中的大人们,都当做他手中的棋子。他在其中能玩的如鱼得水!这便犹如戏水,不会之人,有溺死之险。会水之人,便能如鱼得水。你自问,是那会水之人,还是不会水之人。”

说着,就起身,“去吧!你们兄弟回去各自思量去吧。这便是朕给你们的答案!”

巍峨的皇宫,飞扬的大雪。

两兄弟站在高处,看着这大雪覆盖之下的壮丽江山图。

甘心吗?

口问心,心问口,口心相问无数次——依旧没有答案!

第1076章 天地情怀(94)

剥去了冬的衣裳, 春便悄悄的露出了属于它的风姿。

信使和亲使跟春的脚步一起,到达西北。

礼部的官员是来宣旨的,北翼公成了北安王, 世子也成了王府的世子,世孙也成了王府的世孙。

只此册封,就可保三代为王。

除此之外,林克用还被册封为郡王。

这样的旨意一到,林重威额头抵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礼部的官员要去扶,林克勤一把拦住了, 不叫人打搅。对于父亲来说,重托到此才算是完成了。他对故去的人总算有一个交代了, 对西北这些战死和活着的人都有了一个交代了。

良久,林克勤才去扶父亲, “爹,一冬的雪道路阻隔, 消息迟滞了一些。而今只怕是西南之策已定, 您还是听听吧, 听听对伯父那边是怎么安置的。”

林重威这才站起身来!西北风大,满脸的泪被风吹干了, 只留点满脸的痕迹, 叫人看起来有些狼狈。

宫中册封雍王为储,这是林重威父子绝对没有想到的。

林克用在信上该说的都说了, 又有礼部的官员在这里细说,那就是说, 事定下来了。

而家中唯一的郡主,备位东宫了。

对于这位储君干出什么事来, 这父子俩都不奇怪。

只是如此一来,林家难免有外戚之嫌。

可……回过头去想,林家跟皇家这般的关系,处处都在点明,林家就是宗室。那不管皇室发生什么事,林家能置身渡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