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宠之仵作医妃 第853章

作者:步月浅妆 标签: 长篇言情

等秦莞解下寿衣,她掌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然而等看到了这具遗体之上的伤痕之时,秦莞的心忽然就沉静了下来,这是她最熟悉的场景,这种熟悉感,一下子让她变得专注而肃穆,她拿出准备好的仵作用刀开始验尸。

没了绣满十二章纹寿衣,燕凛的遗体和任何一个死者的遗体并无二致,尤其他胸口沾满了血色血痂的伤势不住的提醒秦莞,睿亲王的死有蹊跷,而她是来帮燕迟找出证据的。

咬了咬牙,秦莞从睿亲王头顶心开始,一路往下勘验,她动作细致,整个人呼吸都是轻的,起初的一点犹疑之后,她极快的进入了状态,燕迟就站在不远处看着秦莞,只见她此番验尸和往日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她身上除了冷静和专注,还多了一分沉重。

燕迟不想用眼神给她压力,他一个转身站到了窗边去,窗外夜色如墨,燕迟的眸子却比眸色还要黑沉,从他让秦莞过来帮忙验尸开始,这条路就已经开始了。

烛火摇曳,近前的宫灯之上点满了蜡烛,将这灵堂照的尤其通明,秦莞在灿然的灯火之中,将睿亲王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细细检查了一遍,因为死亡日久,各处伤痕和遗体下部已经开始腐败,秦莞面不改色的看完第一遍,又拿起白醋一点点的抹在遗体各处,很快,潜伏在尸表之下的伤痕浮现了出来。

“死者身上共有十七处伤痕,后背、左肩、右手腕骨、右小腿各有擦伤七处,小腹、胸口,各有撞伤或打击伤四处,致命伤在胸口,初步估计是利箭刺入心脏。”

说至此处,秦莞语气微微一顿,“除此之外,还有四处伤痕,在死者双手肘和双脚膝盖处,伤痕虽有一圈,可外侧的伤痕格外严重,成片状沟壑形淤伤,沟壑宽度在一寸以内,应该是死者在无防备之时,被类似条形布带缚住了手脚,动手之人不止一个,他们配合十分有度,这样的捆缚之法,便是一头牛都可制住。”

窗边的燕迟早就转过了身来,这漫长的等待让他的心境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眼下哪怕在看到睿亲王青紫肿胀的面庞他心底都察觉不出一丝悲伤。

秦莞的话带着明显的克制,如此,更叫他冷静了一分。

他走近了两步,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燕凛的遗体看。

下午是他亲自给燕凛更的衣,当时他就已经看过,可是燕凛身上尸斑密布不说,还开始长出了尸绿,如果不是秦莞,这些潜伏着的伤痕根本就不会被发现。

燕迟双眸微眯,看着这些伤痕,他几乎就能想象出这些伤痕是怎么留下的,这是一个局,专门为了制住父王的局,他眉头一皱,忽然看向燕凛的胸口!

只见秦莞继续在遗体胸口的位置查看,伤口处腐烂流脓,秦莞却用刀将伤口切了开,伤口切开,里面的溃烂先浮现了出来,秦莞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丝毫不介意手上沾了黏腻的尸水,很快,她面色一变抬起了头来,“西北的人可有说王爷是怎么死的?”

燕迟沉声开口道,“说父亲是胸口中箭而亡。”

秦莞摇头,“不,不是中箭,杀死王爷的的确是箭簇,还是四棱箭簇,可这箭簇,是被人生生刺入王爷胸口,而非远距离弓射,王爷的伤口出血极深,甚至伤到了后背脊椎骨,这样的箭簇,若是远距离弓射,绝无可能有这样的力道。”

除非是有人握着箭,将这支箭深深的刺入了燕凛的胸口,又怎会有这样深的出血点?!

燕迟眼瞳猛然一缩,所有人都将此形容为一场意外,一场戎敌精心布置的刺杀,西北路传来的折子禀明,说发现燕凛的时候,他人已经中箭身亡,而刺客却不知所踪,两日之后,又在凉州以北的深山之中发现了戎敌的翻越山岭潜入大周的踪迹。

而主要的证据却是那一支插在燕凛心口的四棱花箭。

戎敌以雪莲花为圣物,这四棱箭便是戎敌的标志之物,此物伤害极足,可像秦莞说的,此物阻力大,不易远射,只能在近距离的弓弩之上装配,这箭矢之上还有倒刺,一旦箭矢入肉,射中胸腹,此人必死无疑,射中四肢,也得叫人断手断脚。

当时,一看到这一支箭,所有人都觉得此事必定是戎敌所为,可戎敌出手狠辣,以柔韧捆缚之术开局,然后放弃了戎敌的戎刀不用,却选择用一支箭矢刺入燕凛的胸膛,戎敌的刺客有必要明晃晃的留下自家的圣箭吗?!

还有一点,戎敌的战士以砍下敌人的首级为荣,若是燕凛被制住,戎人怎么会放弃戎刀斩首这一传统的炫耀之法?!

要么不留下任何戎敌的线索,让大周陷入内乱,要么,就明刀明枪的叫整个大周知道,大周十万朔西军的统帅被他们斩在了戎刀之下!

如果不知道这伤口的端倪,燕迟也就信了燕凛死于意外,有可能是有人走路了消息,给了戎敌此刻先机,他们在杀死燕凛之后望风而逃,根本忘记了这射出去的箭矢。

燕迟凤眸微微眯了起来,范鑫的话又在他脑海之中响了起来。

那边陲驿站之中的人,皆是周人,这一点,在边陲多年的他们绝不会弄错。

可笑,周人却要用戎人的四棱箭杀朔西雄鹰!

猛地闭上眸子,片刻燕迟才睁开,寒冽的双眸之中已是一片冰凌密布。

他沉沉的看了燕凛的遗体一眼,“送郡主去水榭梳洗。”

白枫从外面走进来,静静的站在一旁,秦莞将遗体上的伤口处理好,然后缓缓站起了身来,燕迟的侧脸犹如一道锐利的箭簇,整个人身上的气势仿佛一柄韬光的宝剑即将破锋而出,秦莞看了他片刻,转身朝外走去。

即便亲密如斯,燕迟也绝不会在秦莞面前露出灭顶的愤怒。

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无法自控情绪也是一种软弱。

秦莞回了水榭,白樱当先侍候了秦莞梳洗,等她梳洗完毕,已经过了两盏茶的时间,窗外夜凉如水,秦莞站在窗前,总觉得身子有些发冷。

白枫有些踌躇的站在门外,秦莞看到,忙道,“我在这里候着,你去看看他。”

白枫摇了摇头,“郡主不要怪主子,主子这些日子太难熬了,下午给王爷更衣的时候,主子连眼眶都没红一下,那么多人看着,主子太难了。”

秦莞无奈摇头,“我怎会怪他?我知道他心境如何。”

白枫松了口气,适才燕迟态度颇为强硬,连话都没和秦莞交代一句,白枫生怕这个当口秦莞又因为这些生气,那自家主子就更难了。

秦莞摆了摆手,“我这里当真无碍,不是天亮之前要封棺吗?你去看看。”

白枫略一犹豫,这才点了点头。

秦莞便坐在了窗前的矮榻之上,晚间的时候吴管家说过,说明天下午便要出殡下葬,睿亲王的棺椁是要下葬在皇陵的,而皇陵在城东南的仓衡山上,这一来一去,得花上三日时间,秦莞定定的坐着,眉头紧皱。

睿亲王的伤痕是有问题的,至少不是外面疯传的那般,那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秦莞只觉得面前浓雾弥补,可事实已定,连昭告天下的讣告都有了说法,现在就算自己陪着燕迟去皇上面前说这话,皇上会信吗?

又或者,皇上不仅不会信,还会……

秦莞缓缓的闭了眸子,刚才验尸用了半个多时辰,她身上早已出了一身冷汗,过来这片刻,那股子疲累又沉重的劲儿也没能缓的下来。眼下脑海之中想到了诸多可能性,顿时觉得肩上仿佛压了一座山似的,她不自觉的靠在矮榻一旁的案几上,竟然就这般昏睡了过去。

夜色一点点流逝,很快到了最为黑暗的黎明时分。

睡梦之中,秦莞又看到了燕迟那刀锋一般的侧脸,他整个人是那样的冷酷,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忽然,他缓缓的转过身来,一双眸子无波无澜的看着自己,秦莞在梦中看的清清楚楚,燕迟眼底的深邃不见了,潋滟的桀骜消失了,剩下的,只是一双被愤怒和悲痛填满的眸子,忽然之间,他一把抽出身侧之剑朝她劈了下来——

“啊——”

秦莞轻呼一声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神思还未定,便看到自己身边坐着个人。

燕迟坐在昏光之中,一张脸辨不清情绪,可等她看过去,却看到了燕迟眼底的关切和压抑的苦痛,秦莞一愣,几乎是控制不住一把抱住了燕迟。

燕迟一愣,不知道秦莞这是怎么了。

他刚走进来,刚坐下,整个人的魂魄仿佛都丢在了那灵堂之中,他下意识的知道秦莞睡着了,于是他手脚极轻,可忽然,秦莞轻叫一声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