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山日初
足足两车米粮，被熬成了稀糊糊的汤水，一人分的一勺，因工具有限，老四便现场削木弄了一些木碗出来，但就算是这样，也得一个挨着一个轮着来，等上一人喝完了稀粥自己再拿着对方的碗接着喝。
天快黑时，董惠莹忘了城门一眼，心道这卫城的城墙倒是挺结实。
听说城墙所选用的材料和其他地方不同，不知多少年前卫城曾作为军事之用，这城墙的质量自然也比旁处更高，竟在这般惨烈的地震之下幸存下来，但看样子也是难以支撑，一副濒临坍塌碎裂的模样，墙上更是布满了裂纹。
董惠莹说，“我觉得，咱们得进城一趟。”
淑玉一副懒懒的样子，也是悠闲。反正，他听惠莹的，惠莹去哪他去哪。
浩铭和越宁也没有意义，于是夜色降临，大伙身上也没啥值钱的东西，拜这阵子赈灾所赐，原本就算有些值钱的东西，也全都典当了，贱卖了。
这城墙虽高，却也只能防备一些普通人，但董惠莹这些人却都不普通。
避开守城的士兵，摸着黑进入了卫城。
可是刚一进城，董惠莹就发现了不对劲。
卫城好歹也是一座大城，也曾繁盛一时，可是这里，如今却很寂静。
这里同样是处处废墟残害，在地震之中能保留下来的房子几乎没有，城墙质量虽高，但城中房屋却是后来才建的，如今只见城内满是残垣断壁。
忽然啼哭声响起，“不要，爹，爹！不要把我爹带走！”
一个孩子哭闹着，之后有人骂骂咧咧，孩子忽然痛苦的闷哼了一声，似乎是被对方暴打了。这是一个小女孩，她哭着喊着求着，但没有用，只换来对方的讽刺和讥笑：“这废物本来就要死了，可不能因他一人害了我们所有人！”
第1132章 1132：这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了
董惠莹眯了眯眼，然后顺着声音摸了过去。
卫城之内臭气熏天，她心里已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愿不是她想的那样。
摸着黑，董惠莹在前面打头，淑玉，浩铭，越宁，三人跟在他后面。
等他们循着声音拐了一个弯儿，便见横七竖八的，此处躺了不少尸体，有些已经腐烂了。并且地面上很多血，旁边还有一口烧着热水的大锅。
淑玉一个没忍住，忽然干呕了一声。
“谁！”
一个面相凶狠的女人，扯着一名病重的男人，从废墟的角落中走出，而那角落里还有女孩的啼哭声。
之后，忽然几十人冒了出来，他们护着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一脸警惕，就好像是……生怕有人夺他们的口粮？
这些人中有男有女，身上带血，已不知多久不曾梳洗过。
距灾难发生仅仅只半个月而已，但这半个月却足以发生太多事，人性的丑恶自私全部暴露了出来。
不，这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了！
董惠莹脸色铁青，之后便见那个面相凶狠的女人道：“难不成是我听错了？”
这时又一声干呕，只见那是名男子，口中似咀嚼着什么，男人长得不错，但一脸痛苦之色。
女人冷笑道：“没出息的东西，要不是看你还算有几分姿色，老娘早就把你剁了下油锅了！”
男人顿时一哆嗦……
“爹，爹！！”
鼻青脸肿的小女孩哭着跑过来，女人却一脚踹出：“要不是看你没几两肉，想喂胖点再下手，老娘早就把你切了，你可莫不知好歹。况且你这爹病的这般重，这病又是能传染的，城里这些日子因为这病死了不少人，可不能让他继续活着！”
小女孩想要抢回她爹，扑上去撕扯女人，然而这却激怒了女人。女人回手便是一耳光抽在女孩的脸上，“想死？老娘我成全你！”
之后，女人拎着这个小女孩，朝一口开水沸腾的大铁锅走去。
小女孩惊恐的挣扎着，眼看快被扔进大锅里，她吓得哭着，挣扎着。就在心生绝望时，忽然一抹白色的影子窜出来。
男人，长身玉立，他一掌拍在那名女人的身上，同时一把捞过了小女孩。
这地方太脏，但比不上人心脏。
淑玉忍着心中的恶心，他再次补了一掌，便见女人飞出数米，而后咚的一声摔在地上，瞳孔大张着，竟是死了，竟已被淑玉震断了心脉。
淑玉俊美的脸有些扭曲：“该死！！”
之后，他放下这个小女孩，看向女人那些同党，这些全是一丘之貉。
董惠莹和另外两兄弟也已从暗处走了过来。
她沉沉的吐出一口气，“杀！！”
须臾，尸首满地。
小女孩吓傻了，可若是仔细看，她眼神里竟还有几分快意。“死了，都死了！爹，您看见了吗？她们死了啊！”
之后，小女孩又冲向铁锅旁的那些腐尸，这些尸体是不完整的。她哭嚎着：“娘，二爹，三爹，小姑，大哥……”
第1133章 1133：爆发瘟疫
“还有姐姐……死了，她们都死了！！”
小女孩扑在这些尸体上嚎啕大哭。
她姓陈，她们陈家本是卫城一富贵之家，可是自从灾难发生后，她娘死了，其他几个爹爹也死了，后来那些女人来了，她们吃人肉，喝人血，她们从废墟中挖出了这些尸体，她眼睁睁的看着，一日又一日，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女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太没用，她什么也做不到。灾难之后，至亲死了许多，下人们卷走了钱财和粮食，她甚至做不到让亲人们入土为安，甚至就连她爹，她也保护不住！！
小女孩哭着下跪：“几位恩公，小女陈碧，此生不知还能活多久，但若是能有下辈子，小女愿为恩公做牛做马！”
董惠莹见次，轻叹口气。而后朝小女孩的父亲走了过去，这人也就二十多岁，而女孩却已有八九岁。
她摸了摸男人的脉门，之后神色凝重地说道：“果然。”
早在进入卫城时便已发现这里臭气熏天，不知有多少尸体没处理，而这些尸体应是地震之时死去的百姓，尸身腐烂，又未妥善安置，既没土葬也没火葬。
而今，这卫城竟是爆发了瘟疫。
董惠莹从腰包里掏出几颗小药丸，让她家的男人们吃了，之后浩铭和越宁忙着处理外面那些尸体，分成两堆，全都烧了。
董惠莹带着小女孩陈碧，还有陈碧的父亲，她们来到一处相对而言比较干净的地方。
“去打一些清水，”她有条不紊地吩咐着，陈碧很绝望，她知道她爹病的不轻，也曾见过像她爹这样的人病死，即使心中已经认命了，已不抱希望，但如今这个姐姐已经成了她的主心骨，所以很听话地忙来忙去。
不久之后，董惠莹喂陈碧的父亲吃了几颗水服的小药丸，“让他睡一觉，明日醒来便能够见好。”
之后，她站起身，看着这夜色之下的卫城，又有多少人，在此时承受着病痛，承受着瘟疫的折磨？
而若是不管，这卫城，怕是要变成死城。
“林掌柜，你走吧，不用管我。”
中年男人推了林掌柜一下，之后便用帕子掩住口，咳嗽声不断。林掌柜眼睛通红：“我哪能走，我这条命都是您救的！”
这中年男人名为侯苏，他本身是一名酒商，在卫城有一酒楼。这次来卫城是为了视察酒楼的生意，哪知这般不凑巧，竟是赶上这般灾祸，而今病重，且还被困在了卫城之中。
“这瘟疫来的太猛，我已时日无多了。”
侯苏轻叹口气。
林掌柜满是不忍之色，“东家，咱的信已经送出去了，您再坚持坚持就能得救了！”
侯苏摇了摇头，他已经认清了现实。“山遥路远，怕是来不及的，这信一来一回还不知要耽搁多少时日，我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
林掌柜满脸是泪，也是悲从中来，但他执意留下来。若是没他的照顾，怕是侯苏本就无多的生命，更是撑不了多久。
第1134章 1134：越是明白，越是难过
侯苏拗不过他，打起了精神，问：“咱们酒楼，还剩多少粮食？”
林掌柜回答，“只剩半袋了。”灾后第三日，卫城外面就已聚集了一些灾民。侯苏是个心善的，便把酒楼的囤粮拿出来分发给那些灾民，也是因此，招了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城外。
侯苏心里盘算着，他如今也吃不下什么，还剩半日，倒是也足够林掌柜吃了。他只担心林掌柜总这般待在自己的身边，万一自己这病气过给了林掌柜可就不好了。
“夜深了，你也累了，歇息吧。”
侯苏这般道，林掌柜也没再打扰他，帮他盖了盖被子，就含着泪退下了。
但是等林掌柜走后，侯苏又撑着身体坐起来，他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知道外面没人，这才穿上鞋子，扶着墙，浑浑噩噩的往外走。
老林是个不错的人，生死皆是命，他不能连累了林掌柜。
他一面掩着唇小声的轻咳，一面费力地迈开了步子，头昏目眩，每走两步便要喘着粗气停下来歇歇。
等第二日时，林掌柜清早来侯苏这屋，却发现侯苏已经不见了，他顿时一愣，却四处找不到侯苏。
林掌柜很快就明白了，可越是“明白”，他才越是难过。
东家怎就这般心善，他一个糟老头子，早就活够了，他不怕死啊！！
二月的天依然很冷，董惠莹清理出一片地方，所过之处，所见之尸，皆是点火烧了。也遇见一些因染上瘟疫重病垂死之人，她便把这些人带回自己清理出来的地方，耐心的医治。
虽说她身上带的药品不多，但她腰包里装了不少蛊，其中一种蛊比较特殊，恰好是针对这瘟疫的，只要在人体内转上一圈儿，便能把病气儿带走几分。
她这里收留了不少人，小丫头陈碧忙前忙后，陈父的身体已是大好，父女俩便帮着照顾这些病人们。
董惠莹这边忙着用蛊救人，蛊术大多阴毒，但这东西其实不仅可以杀人，若是使用得当，也堪比神药，能起奇效。
老四梁浩铭，老五梁越宁，这哥俩结伴着互相照应，在城中奔走搜集粮食，每日都要往返城门内外一趟，将搜集来的粮食带去给城外的灾民。
其实他们完全可以打开城门放那些灾民进来，但董惠莹想了想，便没做那多余的事情。而今卫城死气沉沉，虽城中有粮，但因这瘟疫很不安全，若是放外面的灾民进来，反倒不是救，而是害。
浩铭越宁成了偷粮的小贼，寻常百姓家中没啥好看的，他们专挑卫城以前的那些富户下手，这般下来也引起一些人的恐慌和愤恨。
“这两个杂碎真是太可恨了，粮食吃一点少一点，城主下令封城，不让里面的人出去，也不让外面的人进来，而今城中又这般模样，粮食可是吃一点少一点啊”
“听说北城门冒出个大夫，也不知是真是假，天天放火烧尸，好像还收留了不少人……”
第1135章 1135：也不知，是死人，还是活人
“呵，多管闲事这世道敢管闲事的没几个，像那个酒楼的东家，自己家的粮不好好捂住，反而拿去给外面那些泥腿子，我看他是吃饱了撑的。不过那姓侯的，听说病的挺重，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这也是他自找的，要不是他自己把粮食送人，没准可以拿那些粮食让孙大夫出手救他一救，眼下粮食可不仅仅是用来活命的，更是能用来救命治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