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山日初
“……”
背对着淑君的董惠莹并未反抗，但眼圈也有点红了。
而在一墙之隔，一身白衣的淑玉伫立在此，他手中攥着一把尚带着些露水的小花儿，这些花全是最近刚开了，时序已经进入春天了。
他将室内二人的谈话全部听入了耳中，他徐徐仰首看向晴朗的天空，明明是阳光明媚，可他心内却似是置身于冰雪寒天。
浩铭亲自扛着一大桶热乎乎的洗澡水，他见二哥伫立在门外，木讷的脸上不禁流露几分疑惑的情绪。
“二哥？”
淑玉身形微微一僵，他徐徐转首看向浩铭。
浩铭因妻主的要求，在家时从不戴人皮面具。
他细细审视这张粗犷，刚毅，性格，男人味十足的脸。他又想起这些日子在南陵，自己时不时地抱着一把古琴外出，他将自己的时间交给那些交情不深的生人，却疏忽了自己家里的爱人。
三弟淑君忙着生意场上的事情，也同是如此，他们以为家里有浩铭在，浩铭武力超群又精通兽语，以为有浩铭陪着妻主就不会出任何问题。
然后……
他细细回想妻主之前的言语。
淑玉徐徐垂下了眼眸。
浩铭心思单纯，是一根筋，他心思很少。
而，至少在这一点上，或许其他的兄弟，都远远比不上浩铭。
其他人，在这岁月中，或多或少都逐渐的变了，这份变化便是连他们自己都尚未察觉。
可妻主察觉到了。
而，唯有浩铭，他自始至终没有改变。
是因为他的心太小，能容下的人太少，能思考的事情太少，还是因为他的世界太狭窄，已经狭窄至只能容下妻主一人的程度？
他是不变的。
淑玉沉郁的吐出一口气。
他确定一件事，如若现在，妻主出了意外，他可以立即追随她死去。
可为何突然感到了距离？
他也有不确定的一件事。
如若没有妻主今日这番警钟。经年之后，如若妻主不在了，他是否还会不改初心？
愿意付出是因为爱，而若是这份爱消散了，没了，又何必再付出？也就没有必要付出了，更加不会去追随……
是他心性凉薄，还是这人世间的情情爱爱，本就禁不起时间岁月的考验？
董惠莹洗了澡，在床上赖到了下午。
想起自己昨天制作出来的新毒，又想起暗卫大长老和黄芪等人，她这才打着哈欠困倦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暗室之中，罐子里的毒液已经精致完毕，下方有一层深褐色的沉淀物，她取了一些小瓶子分装毒液，然后揣着这些个小瓶子，慢悠悠地朝西厢走去。
浩铭像只忠实的大狗，亦步亦趋地跟在董惠莹身边。
二人身后，远远地坠着一白一红两个人。
第1508章 1508：
到了西厢之后，在进门提审大统领和黄芪之前，董惠莹微微顿了顿足。
她侧首看向浩铭，带着几分认真问：“整天待在我身边，不无聊吗？”
浩铭脑子像卡壳了一下，像是不明白妻主怎么会问这种古里古怪的问题。
但他还是诚恳老实地回答。“不无聊。”
“为什么呢？”
董惠莹愣了下，要知道其他的那些男人，可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
她有时候也会思考，是不是因为她这个人太无趣了，以至于她身边的男人和她之间，在日常相处的过程中太过平淡。
有时候会感觉心里空虚得厉害。
浩铭顶着一张万年不化冰山脸，面瘫着平铺直叙：“不为什么。”
这需要理由吗？
他朝妻主抛来一个狐疑的小眼神。
然后，像是怕妻主不能领会自己的意思，难得补充一句：“妻妻身边不能离开人。”
董惠莹心里一涩。
“我其实很好啊，我整天待在家，闲着没事就出门逛逛，自己也可以生活的很好。你在我身边要是感觉无聊，你也可以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用总是为难自己陪着我，毕竟……我又不是小孩子，可以妥善安排自己的生活。”
浩铭瞅她一眼，然后伸出手，轻轻碰碰她的脸。“不要笑。”
她有在笑吗？
她看向他瞳孔，在他瞳孔中，自己的身影映照其中。
她看见自己脸上挂着难看的笑容，这模样酸楚又违心。
浩铭抿着唇，“为什么，不开心？”
虽然笑，却像哭。
他不了解这种情绪。
“在你身边，不无聊。想陪你，保护你，这就是我想做的。”
她身边总是有一堆人，自己能分到的太少，只要是能够和她相处的时间，每一刻都弥足珍贵，他很珍惜。
他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想要去做，因为留在她身边，随时随地能看得见她，这就已经是他最想要的了。
他犹豫一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翻到一页：“以后，这样笑。”
这样才是开心的笑。
董惠莹看向他倍加珍惜一直妥善收在怀里随身携带的画册，她眼角晕开一抹红，却忽然失笑道：“此生足矣！”
或许他并不是最了解她的，也不是最擅长争宠撒娇的，但他总是沉默的守护，沉默的陪伴，这是他最长情的告白。
“对不起……”
她忽然向他道歉，轻轻牵住了她的手。
虽然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这肉，却也是有薄厚不均之分的。
爱有深浅之别，越深的，就越是在乎，稍浅的，便少在乎一点。
对不起，有很长一段时间无视了你。
对不起，我想其他人的时候比想你的次数多。
对不起，这么久了，即便无心，却偶尔会冷待了你。
对不起……
她轻轻的，又很沙哑的笑了，感动，或许仅一刹那之间，而这份感动所带来的直观效应，便是一个依恋的拥抱。
她将脸埋在他胸口，轻轻蹭了蹭。
旋即才打起精神。
“走吧，我今天非得撬开他们的嘴不可！”
第1509章 1509：
心情调试的很成功，当面向西厢的房门时，董惠莹眸中有几分讽刺，几分恶意，而更多的则是志在必得。
远远的另一处，一白一红的两个人站在一起。
身穿红衣的淑君双目放空：“……二哥，你说她最爱的人是谁？”
淑玉侧首看了他一眼，“至少这一刻，不是你，也不是我。”
淑君轻讪：“是我们变了吗？”
淑玉的神色也有些恍惚了。
“我不太擅长这种问题。但是，如果是大哥和小六，他们会怎么做？”
“她最依赖大哥，她最疼小六，我想不是我们变了，而是……以前她有心事，总是藏着。在我们要求她变成如今这副一有心事便立即吐露，不要自己一个人去背负所有沉重时，她按照我们说的，她改变了她自己，而我们却已经习惯她从前的模样，总以为她是从前的样子，以为即使她一个人也没有问题。”
淑君颓然捂了一把脸，“我想我永远也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
自晨间之后，他想了许久。
他真的是对她太‘放心’了。
如果，如果在南陵的这些日子，自己没在她身边，倘若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心中很是后怕。
“不知不觉就松懈了，我还是很爱她，我不清楚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我现在甚至很茫然，我可以解散惠字商号，并且一点都不会觉得可惜。”
淑君沉沉一叹。
“可是她不赞同，因为她知道我喜欢经商。我已经不懂了，我不知道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以后……如果真的有一天，她心灰意冷离开了，我该怎么办？”
“我明明坚信自己可以爱她一辈子的，至死都不会有分毫改变的。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淑玉沉默着。
淑君这番话不是向二哥倾诉，反而更像是自言自语。
在淑君自问的同时，淑玉也在思考。
该如何才能重新挽回她的信任？
是的，信任，在不知不觉时，他们之间竟变得如此生疏了。
也许男人和女人，对爱的表达方式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