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山日初
“去洗手，可以开吃了。”
她拍拍梁越宁的肩膀，之后把面碗端上了饭桌。
梁浩铭自动自发的过来帮忙端面，梁越宁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很和谐，二人相处的很融洽，可是在这种很日常，很温馨的气氛之下，他竟觉得，像是没了自己的立足之处。
他是不是很多余？
她对家里其他几个，都足以称得上是和颜悦色，可唯独自己，他知道自己的性子不招人喜欢，可是，他也变了呀？
她能不能分他一眼，能不能也对自己温柔一点，哪怕不像她对逸宣的温柔，不像她对四哥的包容，也不像她在三哥面前的自在，但是，只要一点点就好？
他知道，她只有一个，家里兄弟又多，但他真的不贪，他只是想求一个公平而已，只是想……当她的注意力被其他兄弟占据时，她能多看看自己？
其实，其实他也不差呀？
她不喜欢自己的脾气，他尽量改，尽量控制自己嘴贱的嘴巴，不要总是和她呛声，不要总是挤兑她。
可是，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他现在才明悟，是不是太晚了？
“梁越宁？”
董惠莹回头看向杵在锅台前面的梁越宁，他神色沉沉，正抿着嘴唇，可是眼神里，真的好委屈，仿佛自己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
她有点呆，“怎么了？”
他沮丧的垮下脸，之后一言不发的洗了手，再之后，沉默坐在她对面，看见她拿着筷子，自己面前的面条没吃一口，却笑盈盈的提醒四哥小心烫。
他扒了口面条，明明很美味，可是嘴巴好酸，心里也好酸，酸的他食不下咽。
几乎是囫囵吞枣地吃完了面条，
第259章 259：他很喜欢这样
当天色越来越黑，他躺在地上，聆听着她的呼吸声从旁边的木板床上传来，又看向规规矩矩平躺在自己身旁的四哥，忽然闭上眼，手背搭在眼睛上，嘴唇抿成了直线。
梁越宁辗转反侧，吵的四哥睡不着。
侧首瞥五弟一眼，浩铭的眼神满是疑惑。
二人眼神陡然对上，梁越宁抿了抿嘴，之后爬了起来。
“越宁？”四哥声音很小，像是怕吵醒床上睡的正熟的小姑娘。
梁越宁步履顿了顿，“出恭。”
丢下这俩字，他大步冲向了房门，可在开门时，动作放轻，尽量不发出多余的声音。
闪出房门之后，梁越宁又小心的合上了房门。
他并没有如他所言的那样去茅厕，而是坐在房门口，呆呆的抬起头，看向天上明亮的星星。
他很喜欢这样，从小时候开始，只要一有烦心的事情，他就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出来看星星。
大元的条条律例，很多都是偏向女人，剥削男人的。比如夫规，比如名司监，比如只准女人入朝当官，也只有专门为女人开设的私塾等等，就连军营里的兵，也全都是女人，没有男人的份儿。
女人素面朝天是正常，男人出门在外若是不戴笠帽遮掩容貌，就是招蜂引蝶不知检点不贞不洁，就要被千夫所指，被人用有色眼光看待。
可是大元也有一条针对女子的禁令。
女人年满二十五便算是大龄，若二十五还不娶夫，就由官媒介入。
官媒有不少官奴，很多都是罪人之后。
兄弟们的娘，梁玉茹，当年也不知是从何而来，本是一个外地人，口音很奇怪，后来在靠山村落脚，但因年满二十五却未娶夫，便被官媒抓了，之后领着丈夫回村。但大概是因为这婚事并非梁玉茹所愿，她是屈服于世道和法治之下的，所以她对夫君的态度很不好。
梁越宁小时候，曾无数次目睹，父亲做小伏低，溜须讨好，娘不至于像董大宝以前那样对爹施暴，但从来都是冷着一张脸，爱答不理的。
娘的冷淡，不仅仅体现在父亲身上，就连对他们哥几个，也从未有过好脸色。
他对一件事情很深刻，有一回在镇上，他看见有人在卖糖葫芦，就拉着娘的衣角，表达自己很想要，但娘一把推开他，一副很嫌恶的样子。
他喊了一声娘，一副快哭的模样，但娘反而声色俱厉的叫他住口，不准他喊娘，不准哭，不准闹，不准要糖葫芦，不准自己拉着她。
娘走的太快，当时他人又太小，跟不上娘的步伐，娘被人潮淹没了，他找不着了，孤零零的自己一个人杵在大街上。身边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认识的。
他孤单单的在镇上熬了两天，饿的头昏眼花，而神志不清时，更是抓了一把泥巴塞进嘴里。
两天之后，父亲带着大哥、三哥来镇上找他，他当时生了场大病，娘却不闻不问，而也是从这件事情开始，他再也不敢说自己想要什么。
第260章 260：现在，他又有想要的东西了
他始终记得当年那个急匆匆甩开自己的背影。
仿佛他是包袱，是麻烦，从此在外面，就算是被人欺负，被人打，被人骂，他也从不吭一声，他凭自己的力气报复回去，他不找任何人帮忙，他逼着自己懂事，逼着自己长大。
现在，他足够大了。
现在，他又有想要的东西了。
可是，他又该怎么办呢？
………
或许是昨天晚上喝水喝多了，天还未亮，董惠莹就被一泡尿憋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起来，瞥见地铺上只有一个人，梁浩铭睡的很沉，但越宁居然不见了。
她狐疑的挠挠头，也没有多想，之后蹑手蹑脚的从梁浩铭身上迈过。推开门的同时，冷风一吹，她哆嗦了一下。
“好冷，”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她开始往外走，但刚迈出脚步，就又停下了。左边，一个男人正靠着墙壁耷拉着脑袋。
天色黑咕隆咚，她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一坨蜷起来的影子。
大着胆子凑近了一瞧，梁越宁？
她瞠目，之后蹲下身，“越宁，醒醒？”她推了推他肩膀，这人怎么睡在这里？身上好凉，他在这里多久了？
但梁越宁却未醒，咕哝一声，烦躁的挥了挥手，像敢苍蝇似的。要不是她闪的够快，没准就要被他一巴掌拍在身上。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接着这道白，她看清他的脸。他睡觉的样子居然很乖，不像平时凶巴巴的，又总是一副恶人脸，反而显得有几分稚气和温顺。
“醒醒？”
又推了一下，但他照睡不误。
她也有点没辙了，最后仗着自己力气大，把他抱回屋子里，让他躺在自己的床上，之后又一溜烟地跑出去解决自己的人有三急。
从茅厕出来之后，她睡意全无，便打了一盆水开始洗漱，然后琢磨着早上弄点什么吃。
又过了好半晌，旭阳高升，金黄色的晨曦洒落下来，屋内梁浩铭醒了。他这人睡觉时很规矩，平躺着，双手交叠在腹部，一动不动的。但是醒来后，他侧了侧身体，之后木着脸看向旁边的小木床。
然而，本以为能瞧见小姑娘，但很出乎意料，床上躺着的居然是五弟，五弟睡的四仰八叉的，还张大了嘴巴打着呼。
他愣了愣，之后连忙爬起来冲出门。
灶房内，董惠莹正在揉面团，早上她决定蒸点包子，这个时代的食物大多都很简陋，好吃的太少，她本人擅长烹饪，要是食材充足，就算是满汉全席她也可以弄一大桌出来。
忽然听见来自身后的脚步声。
“醒了啊？”她抬起胳膊，用袖子蹭掉脸上的汗水，一回头便看见了面瘫着脸的梁浩铭。“正好水不够用了，可以帮我打点水么？”
他又深深地看了她半晌，从上到下，彻彻底底地打量了一遍。
“生气？”
“嗯？”
“没生气？”
董惠莹一脸莫名其妙，被他问的满头雾水。“什么东西生没生气？”
她一脸呆萌的眨眨眼，
第261章 261：四哥他冷若冰霜
不懂他在为什么。自己很好啊，好好的为什么要生气？
梁浩铭木愣愣的面瘫脸上出现一个疑似皱眉的表情，“越宁，睡相不好。”
明明是和他一起睡在地上的，第二天居然躺在她床上。她被抢了床，怎么不生气？
他像是想不懂，眼神里满是疑惑和糊涂。
董惠莹也有点懵。
梁浩铭真的是太惜字如金了，又总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大概是她智商太低，她竟有点领悟不了他的意思？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之后，梁浩铭败下阵来。他羞赧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之后悄咪咪地拎起木桶帮她打水去了。
董惠莹挠了挠后脑勺，又低头瞅瞅面板上面的面团，她耸了一下肩，心情很豁达。
白面包子小巧可爱，像雪白的小胖子，整整齐齐码在蒸屉上。
董惠莹蒸了一屉包子，之后又开始熬粥，梁越宁也正是这时候睡醒的。
刚睡醒时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迷迷糊糊的按着脑袋坐起来，唰的一下，视线对上四哥空旷幽黑的眸子。
梁浩铭盘腿坐在地上，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床上的五弟梁越宁。
越宁呆愣之后，低头瞅瞅自己身下的床板，又瞅了瞅面无表情的四哥，他心里头也有点纳闷，他怎么躺在这儿？
“越宁。”
“啊？”
四哥忽然撇了一下头，“睡相太差。”
照旧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可四哥这副样子，他怎么觉着有点嫌弃的意思？
唇角抽搐了一下。
越宁捋了捋削薄的短发，他想起自己睡觉之前坐在门外看星星，后来大概实在太困了，就一不小心睡着了。
他起身之后，瞄了一眼木板床，心里有个模模糊糊的猜测，莫不是……那个小女人，把自己抱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