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149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若换作从前,春归鉴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火烧眉毛再着急的懒人作风 ,多半也就不搭腔了,且看彭二婶这独角戏怎么唱下去,直到她自己撕毁笑画皮,露出一张獠牙脸。但她今天心情十分阴郁,且又早已对彭二婶放弃诊疗,没打算看她是个长辈就虚以委蛇处处礼让,于是二话不说便往地下跪。

倒是把彭夫人给唬了一跳,心说:哎呦喂,一贯脸皮厚得锥子都扎不穿的人今日竟然有了羞耻心?

怎知就听跪在地上“痛改前非”的人说道:“二婶责怪孙媳妒悍,这可是七出的罪名,祖母恕孙媳不敢领受。”

彭夫人眉毛就立了起来:“这话怎么说的?我不过是听了几句笑话,说来逗老太太开心,庭哥媳妇不也惯爱用这方式以示孝敬的?我不过调侃了你两句,就闹得跪在地上喊冤,庭哥媳妇难道是质责我谤毁侄媳多言离亲?!”

得,都是七出的罪名,这婶娘侄媳这回可算是正面交锋了。

“祖母,调和柔去外院书房是大爷的主意,确然也有防着她和娇枝再起冲突的意思,另大

爷也说了,斥园里如今人手充足,我身边也不用和柔服侍,倒是外书房,大爷偶尔有同窗学友来访,少不得在那里接待,小厮们粗手笨脚的不仔细,倒是缺一个细心周道的婢女。”

春归先把“外院暂住”的说法给纠正回来,又道:“大爷把和柔只且当作婢侍,孙媳倘若仍然疑神疑鬼的,如二婶所说,霸着大爷连外书房都不让去,岂不就是妒悍?再者说,二婶言语里,字字均为妻悍夫辱,无非假借‘众人羡慕’的话来掩饰真意。祖母,孙媳还记得内训,更何况又有费嬷嬷时常提醒,‘将夫比天,其义匪轻’的话是万不敢忘,更不敢记而不守的,二婶分明就是指责孙媳悍妒,若今日孙媳不行申辩,岂不便是认了罪犯七出?!”

彭夫人于是也急了,“哗啦”一下撕下笑脸皮,獠牙和毒舌齐飞:“你要不是妒悍,为何还不劝谏庭哥儿去外书房,庭哥儿早前为了备考,可一直就在外院,无非是看着新岁佳节,才从外院搬回,想的是好生陪着老太太过这年节尽他当孙辈的孝心,但如今隔正月十五过去多久了?费嬷嬷都提醒了不少次吧,你却置若罔闻!”

“祖母,这下您总知道了孙媳所言不虚吧,二婶哪里只是调侃打趣的话,就是拐着弯的要治孙媳的罪呢!”

彭夫人险些厥倒:又上当了!

就听春归连气都不喘一口,水泼不进往下说:“正月十六那日孙媳便劝了大爷,但大爷说如今天气冷,倒是在是斥园里的暖阁里读书更舒适,且原本已经把日用搬进内庭,想的也是日后看望祖母更方便些,大爷还说此时到底不比从前了,既然已经娶妻成婚,常常宿在外院也不符合情理,又说无论是老爷,还是几位叔父,成了亲都是居宿在内庭,大爷也不能破例。”

这话说完春归其实已经口干了,但她难得勤快,干脆再接再励:“祖母!孙媳深知‘是非休习,长短休争’之条,并不是要和二婶争胜论负,只妒悍之罪实不敢当,还望祖母主持公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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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孟氏新娘

老太太起初还有点看戏的悠闲,直到春归把判决权扔来她才有些心慌,怎么说着说着就又是金鼓齐鸣的架势了?她有点不忍心再苛责彭夫人,毕竟是手帕交的闺女,且又一直这么温顺恭敬的,但看看春归,老太太只能把手帕交揉做一团真当成手帕随处往哪里一塞……

昧着良心横眉竖目道:“老二媳妇,你这个当长辈的,怎么就爱和晚辈拿尖好强?庭哥媳妇性情虽说有些跳脱,但在你这长辈面前也一直恭顺有礼,我看她哪里都好一点错处没有,你怎么明里暗里的就是和她这侄媳妇过不去?这严苛的毛病可得改改了,否则日后台哥儿阁哥儿都娶了媳妇,你这婆母威风更得摆起来,闹得家宅不宁抱怨横生了!”

又忙把春归从地上拉起来,安慰她:“你是个好孩子,祖母心里是一直知道的,论是遇见什么事儿都会替你做主,今后可别动不动的就着急上火,这么冷的天儿,就敢往地下跪,你这时年轻还不懂得这寒凉侵骨的害处,看着没什么影响,都积累着等你上了年纪才发作呢!”

彭夫人:……

虽说心里布满了失宠的怨气,脸上却一丝都不敢显出来,尴尴尬尬立在地上消化这份难堪,又时不时地悄悄用眼睛剜一眼春归,怎知这日也该是彭夫人的流年不利,还没等她把这份难堪给嚼碎了吞咽落腹恢复自然,下一个打击便接踵而至,这一火上浇油,险些烧出七窍黑烟,彭夫人因着脑子被这番烟熏火燎,自己竟然破天荒的妒悍了一把。

浇油的完全和春归无关,正是彭夫人的丈夫赵洲城。

说起来除了在上茶礼时,春归也有过几次和这位叔父大人碰面,但也仅仅只是碰面,除了礼见的话再无更多寒喧,她自己是没觉出赵二叔衣冠禽兽的真实嘴脸,不过自从听说了紫莺的遭遇,怎么看这位怎么有衣冠禽兽的味道了,所以当听苏嬷嬷禀报“二老爷到”的消息,春归便下意识往后避了一避,警防被股扑面而来的禽兽气息熏得当众犯呕,引起让人无穷遐想且大惊小怪的误会。

便没第一眼瞧见跟着赵二叔身后进来的还有一个女子。

春归先只是盯着自家脚尖行了一礼,又听赵二叔走着“恭问母亲玉体安康”的过场,然后便是彭夫人不无惊诧的询问“老爷怎么这时过来”的疑惑,但“来”字甚至没有说出口,彭夫人便像不知被什么怪力扼住了脖子般,瞠目结舌的僵立现场,春归实在疑惑:赵二叔就算不常来晨省问安,也不至于来一次就如此让人震惊吧,慑得二婶子囫囵话都说不完整一句了?

又紧跟着,她便听赵二叔说道:“儿子昨儿个是赴魏国公府的酒宴,难却郑公盛情,故而在魏国公府上留宿一晚,今日原该直接往衙门的,不过因着郑公的好意,应允成人之美,将府上贤淑佳丽孟氏相赠为我新娘,儿子想着今日并无朝会,原本也当下昼正值,才趁上昼的时间先送孟娘回府安置,让她先行也来拜会母亲。”

好嘛,赵二叔就是赵二叔,好容易来一回晨

省,竟然是带着小妾先来给老母亲磕头的!!!

也难怪彭夫人会震惊当场了。

春归对于二房这夫妻两的私闱事可谓深恶痛绝,她虽然和彭夫人冲突多多,不少唇枪舌箭的时候,但也没想着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只是对被赵二叔迫不及待带来让老太太过目的孟氏多少心生好奇,所以暗暗打量这位。

只见她大约才是二八年华,并非削尖的巴掌脸,时下男人们偏爱的羸弱风姿,面容是有若中秋之月,笑靥更灿如仲春之花,一双眼睛尤其的清湛有神,和弱柳扶风相比远增饱满瑰丽,引雍容华贵来喻又别具蕴藉风流。

春归对这位孟新娘第一眼感观甚好,要论原因的话……好像和赵二叔也没什么区别,无非“美色”二字。

咦!难道我与赵二叔竟然是同一货色?!

春归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惊悚住了。

当然和彭夫人的惊悚又是判若天渊的。

说来太师府的这位二夫人彭氏,当年因为上有一个誉满京城的长嫂朱氏作为标尺,不得不在丈夫入仕授职之时,就仿照朱氏的作风主动为二老爷也纳了一个良妾,表面看上去和长嫂一样的贤良淑德,但要认真比较……

长房的佟姨娘是秀才之女,二房的萧姨娘是商贾出身;长房的佟姨娘容色秀妩,二房的萧姨娘性情板正;最重要的是长房的佟姨娘生下庶子兰楼还能身康体健,二房的萧姨娘只生了个庶女樨时便就体弱多病。

结论二房水更深。

彭夫人原本不是个贤良淑德宽宏大量的人,又还注重这把彰显妇德的旗帜,注定只能往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道路越走越深,然而长年能够保持斗志昂扬状态的比较是少数中的极少数,彭夫人就算比春归更勤奋些,这时也正好随了老太太刚才那句至理名言“积累得等你上了年纪才发作呢”!

彭夫人虽然还不能算是上了年纪,但也不幸有了对比,正应另一句名言“不患寡而患不均”。

道德楷模朱夫人已经成为太师府祠堂中一块永垂不朽的灵牌,事实证明她的精神还不足以真正覆盖赵门这片土地,第一个打破规则的人是沈夫人,这个在彭夫人眼中的暴发户,不过是个续弦,居然胆敢要胁丈夫不许纳妾,虽然并不能算完全的成功,至少还是极大限度的制止了大伯“三妻四妾”,最起码,长房除了佟姨娘外再无良妾诞生。

而后就是四夫人和春归,两个都仗着夫妻和睦、琴瑟和谐的名义,背后站着男人撑腰,公然拒绝纳妾!

相比起来,赵二叔和彭二婶的夫妻关系就显得特别不协条了。

姨娘就有三、四个,这还不算死了的,至于侍妾……谁知道潜在已经有了多少人。

彭夫人因为要消灭庶子,就成为了太师府里最忙碌的女人,管家就不说了,光是二老爷时不时闹出的风流韵事就够让她奔波废力了。

一个最妒悍的,偏遇着一个最浪荡的……

大约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名言也自有道理吧。

横竖当这日,彭夫人一见孟新娘,真是千年老妖的修行都攸忽爆破,俨然的獠牙与毒舌齐飞,电闪共雷鸣一色,化身成为一把就要炸膛的火铳,突突的直冒枪药了。

就在这时,老太太如同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还把彭夫人这火铳拿在手上赏玩,并且扣了一下发射的机关……

孟新娘的手被老太太紧紧拉住,她一抬头,就看见老太太真诚热情笑容可掬的一张富态面孔:“多水灵的孩子呀,真是把咱们家多少孩子都比下去了,就只有春儿,和她站一起还不算逊色,老二媳妇,你可真是大福气的人!”

春归死死低着头她是实在无法赞同老太太这番话,好吧,她甚至都不忍心去看彭夫人此时扭曲的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