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230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醒春归:“只是令叔母今日这番言行,在我看来的确很是蹊跷,娘子如今真可谓炙手可热,彭夫人也是深谙趋利避害的世故,她要真坚持将亲好之家的女孩儿纳为赵修撰的良妾,还算有几分得益,可她又并不坚持,只是为了府上的奴婢谋夺,可谓损人不利己,这其中,应当还有娘子未曾看破的图谋。”

春归重重颔首深以为然,心说阮中士不愧是王太后宫里的旧人,果然机智老辣。

就连朱家人都放弃了和柔,彭夫人何苦这样执着?也许当真盘算着等和柔有了妾室的名份,将其暗害坐实春归入室见妒的确凿,但就算春归被休弃,于她而言也并没多大得益,且她这计划成功的机率极微,真犯不着在春归“炙手可热”时迫不及待施为。

无论彭夫人的动因多么扑朔迷离,春归都决心不会让她得逞。

所以只能通知赵修撰,让他今日下昼一齐去踌躇园晚省,以便老太太理断是非是,长孙就在跟前大可立即求证。

汤回不敢怠慢大奶奶的嘱令,亲自去皇城门外等候大爷下衙,兰庭便没有在外耽延,径直回府,先听一番春归的叙述,压根懒得剖析二婶娘的动因:“正好趁这时机,在祖母面前理论清楚,省得日后再有这多的热心人盯着我们的内闱之事。”

“可总是将和柔留在府内,只怕不能杜绝猜疑。”春归没法说陶芳林的“梦卜”,和柔日后会有生命危险,再者她的心里也的确结着个疙瘩,不明白兰庭一贯行事颇为果决,怎么偏偏就对和柔的去留如此优柔寡断,和柔一句“宁死不离”,就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拖延着。

“上次朱家三太太的话我跟和柔提起过,她仍旧没有改变想法,说的还是那些旧话不提也罢,我不想逼她选择绝路。”兰庭蹙眉道:“她如今虽在外院书房,但名义上仍属我之奴婢,在她看来并没有违背母亲的遗嘱,就不曾辜负母亲的信任,这样她至少不存死志。”

春归就再没有多说。

她其实并不深知和柔的性情,拿不准这丫鬟是有别的图谋还是当真长着死心眼,总归她不愿成为逼死他人的刽子手,就像阮中士今日说那话,其实纳不纳妾从来都是看男子的意愿,兰庭日后要是改变了想法,她也无法阻止,更不说逼着兰庭立时打发了和柔,要那丫鬟真为此寻死,于她而言也是事与愿违。

和人命相比,心里的小疙瘩就显得无关痛痒了。

春归没想到的是今日的“踌躇园之战”不仅她请了赵大爷掠阵,二婶娘居然也破天荒地不再孤身应战,她与兰庭到场时,赵二叔已经在那儿正襟危坐着不知多久了,且俨然担当着冲锋陷阵的角色,不待二婶娘开腔,赵二叔就冲兰庭将脸一板。

“长者赐不敢辞,更莫说和柔是长嫂遗令替你择选的侍妾,之前家里的亲长没急着为大郎操办这事儿,一来未娶妻先纳妾确然有违礼矩,再者当时大郎未得授职,确然不应纳妾,可如今你既然得了功名,又被授职翰林院修撰,纳妾实在合乎礼法,你二婶娘也是担心拖延下去会引起旁人的诽议,这才提醒你们,没想你媳妇当着外人的面竟直接顶撞叔

母,大郎若再姑息纵容,轩翥堂还有何规矩方圆可谈?大郎真是辜负了父亲对你的器重和寄望。”

兰庭虽是家主,但被赵二叔这亲长责备时只能站着,春归就更没胆子落座了,站着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心中暗诽一句:二老爷这还真是妇唱夫随啊,张口就扣罪名儿的功力同样炉火纯青。

就连老太太似乎都觉得赵二叔有些小题大作,蹙眉道:“老二你也不能只听你媳妇的一面之辞就怪罪庭哥儿,我往日可是瞧得清楚,你媳妇也不知为何就爱挑剔刁难庭哥媳妇,她这当叔母的,先就不慈爱,庭哥媳妇自辩几句而已,哪里就是冲撞不敬了。”

便发号施令:“都坐下来,缓缓地理论,谁也别端着兴师问罪的架子。”

春归眼看着赵大爷落座,她便夫唱妇随,不搭理彭夫人此时依然站着。

赵二叔就更窝火了:“叔母未坐,侄媳竟敢僭越,母亲难道还要包庇这等不知礼仪尊卑的狂悖妇人?”

春归忙站起来,却回话道:“尊长令坐,小辈不敢迟疑。”

“好一副伶俐的口齿!”赵二叔自然听得明白春归绵里藏针的回应。

“二叔刚说长者赐不敢辞,内子谨听教诲,故而遵守长者令行勿迟的礼矩,不想仍遭二叔责问,内子依礼回应,也被责为狡辩,侄儿实在不明,若知规蹈矩为过错,那么怎么才算合当?”

“庭哥儿这话的意思,倒是我没有知规蹈距了?”彭夫人理所当然的冷着脸。

“好了好了,都说让你们坐下来缓缓理论,结果就因为一个坐字,更加针锋相对起来!”老太太瞪着彭夫人:“你如今这性情怎么越发执拗了!”

老太太显然是在偏袒,不过二叔夫妻两谁都没有冲老太太抱怨,以身作则地教导侄子侄媳,什么叫做不和尊长理论是非对错的孝道。

但赵修撰压根就没领会这样的言传身教,坚持贯彻据理力争:“二叔责备内子当着外人面前顶撞叔母,但据侄儿了解,内子并非顶撞,仅是自辩未曾犯妒悍之罪,之所以不曾避开阮中士,也是因为二婶正是当阮中士面前指谪内子罪犯七出,侄儿与内子不敢妄言二婶有意谤毁,不过倘若连辩解都不曾辩解,那便是认罪了,可内子原本无罪,怎能承担非错之过?官员审决刑案,国法尚还允许嫌犯自证清白,叔父与叔母总不能自恃为尊长,便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吧?”

“这样说来,当真是你违背亲长遗令,失敬不孝了?”赵二叔阴沉着脸。

“侄儿一直大惑不解,先慈过世之前未曾有一字遗令,二叔与二婶母却口口声声认定和柔乃先慈为侄儿择定的妾室,这又有何根据?”兰庭眉梢微挑,看上去可没有大惑不解的意态。

这分明是在挑衅嘛……春归暗忖,却一点不担心。

赵知州这个亲爹都拿赵大爷无可奈何,原因就是赵太师确确实实遗令嫡长孙继任家主,就轩翥堂一门,尊卑的界定可不像别家一样清晰,失敬不孝的罪名儿可不由赵二叔说扣就扣。

赵大爷就是有挑衅嚣张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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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婶娘恶意

赵二叔其实根本不曾在意朱夫人遗令的事,自然回答不出,干咳一声提示彭夫人接话。

“曹妈妈原本是长嫂的陪房,这话也是曹妈妈说的,且早些年,朱家舅太太也就和柔的事儿和咱们商量过,老太太也是知情的。”彭夫人心领神会,立即提出根据。

老太太蹙眉道:“这话还真不是老二媳妇杜撰,先前曹妈妈确然说过这话,且朱家的几个舅母也的确跟我提起过,老大媳妇过世得早,没法子再照应庭哥儿,和柔是大媳妇亲自调教出来,最最稳当,日后由她协佐着庭哥媳妇一齐服侍庭哥儿,大媳妇在天之灵,想必也不会放心不下的。”

“所以,祖母与二婶都是听信了曹妈妈的一面之辞?”

“这怎么是曹妈妈的一面之辞?和柔是长嫂替大郎你择定的婢女吧……”

“二叔幼年,屋子里的婢女也尽是祖母择选,也有不少是祖母亲自调教,可这并不能说明祖母是替二叔择定的妾室吧?祖父一直严令轩翥堂的子弟,不可效从恶俗陋规,学业未成仕途未登便纳通房侍妾,曹妈妈一介奴仆下人轻慢家规则罢,二婶莫非以为先慈竟也违逆尊长教令?”

彭夫人无言以对。

老太太干咳道:“我就说当初曹妈妈说这话时,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实呢?倒是没想起来原来差错出在这里……说来这条家规还是庭哥儿的曾祖父亲自制定,确然不像那些钟鼎勋贵之家,习惯了往子弟屋里先放几个通房丫鬟……也是老大媳妇过世太早,我就相信了曹妈妈的话,以为老大媳妇过世前替庭哥儿考虑得这样周全。”

“祖母,就算母亲有此打算,怎能只委托仆妇?母亲应当会亲口诉诸祖母。”

老太太连忙颔首:“庭哥儿所说确是道理。”

赵二叔情知老太太的判断不容推翻,没再争辩,只道:“就算是曹氏信口雌黄,不过大郎既得授职,纳妾确然是合礼合法,大郎看不上和柔也罢,母亲亲自替大郎择选的妾室,大郎总不至于仍旧不满吧。”

“官员纳妾确然不犯国法,但并无律令规定官员必须纳妾,侄儿如今新登仕途,且不敢有负祖父寄望,决意专心职务功业,更不敢有违先祖勿耽/美色的禁令,所以纳妾之事,庭不做考虑,还望祖母免劳操持。”

原本兰庭纳妾与否和赵二叔丝毫不相干,认真犯不着横加干预,只是赵二叔心里的症候养成已久——当亡父遗令兰庭为家主时,他便愤愤不平,倒也不是说他对家主之位有何企图,不过自认为要比长兄更加熟谙世故,仕途理应比长兄更加长远,就算长兄继承家主,他作为轩翥堂的嫡系嫡子份量不可谓不重,日后在赵氏族中也能一言九鼎。

但赵太师却令长孙为家主,无异于明示对于自己的两个嫡子毫无寄望,认为他们不能保障家族长盛久安。这对赵二叔无言就成了晴天霹雳莫大打击,他的长兄虽然也被亡父否定,但还有个深得亡父寄厚的儿子,还能有个“安慰”的说法,不至于像他一样颜面扫地。

更兼兰庭身为子侄小辈,对于叔父却有失毕恭毕敬,轩翥堂的大事外务从此鲜少与他商量,也从来不把他的建议采纳推行,这让自视甚高的

赵二叔怎能甘心,叔侄之间的龃龉也是由来已久且越积越厚。

因而今日赵二叔听妻子抱怨,他不耐烦针对侄媳为难,却也想着借着这个时机给予兰庭教训,散散心头的郁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