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237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但他没有追究,只道:“我相信吕鉴这部份供辞,但我认为他并非高世子的心腹,他是一个真正的死士,背后的主人却不是宋国公父子。”

“也就是说,吕鉴的确是杀害樊大的真凶,且高家人也的确有此命令,不过高世子之所以下令灭口,起因乃是吕鉴密报樊二违令接触家人,是吕鉴一步步引得高琼父子杀人,且故意露出破绽,等着锦衣卫察出他的身份,他才开口,目的就是为了落实宋国公府的罪行,不仅仅是冯莨琦和柴胡铺命案,高琼通奸桑氏,企图篡国,犯下如此重罪,沦亡已成必然,甚至太孙,如果皇上听信吕鉴的供诉,对太孙血统生疑,也会废储。”春归认同道:“吕鉴就是这枚关键的棋子。”

“他是一步死棋,覆吞的是太孙及高党,所有皇子都能称为获益人,所以诸皇子皆为嫌犯。”兰庭道。

春归倒抽一口冷气。

宋国公府的确该死,太孙也活该被废,但那个幕后主谋,为了权位无所不用其及,这样的人比太孙比宋国公还要阴险恶毒百倍,如果帝位落于此人手中,才真是天下的浩劫,社稷的殃难。

但这人是皇子,身份地位注定不容旁人轻易质疑挑衅,如果兰庭已经决意究察真相,无异于置身非生即死的险境,这场战争将会步步艰辛,稍一大意,就会万劫不复。

“我现在只能肯定,幕后真凶不会是五、六两位皇子。”兰庭又道。

“那迳勿是想……”

“五殿下品行端直,但一贯远离权争,他的志向也不在于复兴盛世,他看淡了荣辱,但也过于淡泊,他不是能够力挽狂澜的君主。”

“那么六殿下……”

“冯莨琦及柴胡铺两件命案,基本确定与六殿下无干,但我对六殿下也不是毫无疑问。”

兰庭只是这样说,春归却已经有如醍醐灌顶:“皇上赐婚六殿下与董姑娘,迳勿是怀疑董姑娘险遭污辱一事与六殿下有关?”

虽然明面上的主谋是太子妃,行凶者是太孙、高鹏,但就像吕鉴很可能是受另外的人指使一样,看似水落石出的案情,幕后也未必没有另外的人推披助澜。

六皇子是最终受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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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决意辅佐

“六殿下那边我自会求证,但应该不会对结果有何更改,我会辅佐六殿下。”兰庭道。

春归蹙着眉头:“迳勿言下之意是,就算六殿下……的确行为了推波助澜造成董姑娘遇险的事,迳勿依然会辅佐于他?”

“权位之争,不容明净无瑕之人。”

就像五皇子,不屑奸恶宵小,心胸光明磊落,但正是因为他从来对权位无欲无求,他不懂得机巧,也不利用机巧,可不识机巧的人,不懂制衡之术,就算有朝一日位尊九五,他也无法因时因事制宜,投机取巧的小人往往是诡变多端的,他们可以看来光风霁月公正廉明,私底下才是利欲熏心无恶不作,为君者要具慧眼,胸中就必须具备城府,所以擅长权谋之术,且立志争取权位的人,就不能要求他件件行事端直。

只能退而求其次,从大节而疏小晦。

“六殿下到底是阻止了高鹏的恶行,他的用意,仍在保全董姑娘的名誉,这对于谋储者,也许算是必要的利害权衡,但仍未尽昧良知。”兰庭话虽如此,但神情并不像坚定不疑。

春归暗叹。

她有些明白了前些日子兰庭为何忧心忡忡,如鲠在喉却也只能隐忍吞咽质疑,毕竟将来他要辅佐的人,注定不能是美玉无睱,既涉入权谋利益这方沼泽,就不存在出污泥而不染的圣人,判别光明与阴暗就成为极其艰难的事。

就像她为董姑娘可能所嫁非人抱以惋惜,但她不能说六殿下就一定是个卑劣小人。

就算如此,她也觉得心中烦闷,说不出的五味杂呈。

“追察幕后真凶,可以从吕鉴入手,我不认为他在殴杀乡邻前并无别的恶迹,应当会有更大的罪行被人掌握,那人才要胁他再度杀人,这样才能够看似名正言顺潜入宋国公府,成为高家死士。”

春归听兰庭的这番分析,简直七窍生烟:“只是一个吕鉴,就不知害杀了多少无辜性命,想来包括汾阳王久贵府上的死士,个个怕都背负着人命,那个幕后真凶,当真是,当真是……恶贯满盈死不足惜。”

管他是皇子还是天君呢,视他人性命如草芥任意剥夺,就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怎么,辉辉从何觉得王久贵一案与樊大之死干联?”兰庭奇异道。

一时口快又说漏了!

不过春归也很能狡辩:“那案子的三个死士为谁所派,迳勿至今都没察出蛛丝马迹,和樊大一案具备共同点,这就是背后都存在隐藏得极深的主谋,且迳勿也说了能够蓄养死士的人身份绝非普通,且图谋必定狂越,我才将这两起案件串联,怀疑背后主谋同为皇子之一。”

“你这样的猜测也并非全无道理。”

“五、六两位殿下已经被迳勿排除在外,咱们姑且把太孙称为‘受害’之一,那么有嫌疑的人,就只余齐王、秦王、代王……”春归有些急于把嫌犯范围尽量缩小,以便尽快锁定真凶。

但兰庭对她的分析却有所保留:“六皇子以下,七皇子体弱且母族势微,的确没有能力谋储,且就算他心存不甘况怕也无能网罗对其死心踏地竭力相辅的党徒,基本可以排除嫌疑,但八、九两位

皇子虽说年纪尚小,不能亲自筹划诸多阴谋,然不是没有强势的外戚亲党,这些人需要的只是皇子可以成为储君的资格,只要能获后宫妃嫔皇子生母的授允,并不需要皇子出谋划策,尤其魏国公郑秀,凭其权位人势城府机心,完全具备能力私蓄死士勾联厂卫,安插耳目奸细各番挑唆,加速宋国公府自取灭亡。”

“迳勿把十皇子排除在外了。”春归道。

连七皇子都是“基本可以排除嫌疑”,但只有十皇子,兰庭只字未提。

“安陆侯府还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兰庭先说一句,又转而说道:“再说安陆侯是否真凶并不重要。”

春归从他最后一句话中听出了几分森然的清冷。

她本想追问为何“并不重要”,但却因为这几分森然清冷心生动摇,仿佛两人之间的壁垒隔阂又再突然显现,再向前一步,就立即触及忌讳。春归不得不顾虑,她害怕太过执着于兰庭的知无不言,到头来却反而更比现在疏离。

这样安逸的生活,有所保留的信任,比其余高门女眷享有的更多恣意,在旁人看来的相敬如宾情投意合,实则是当父亲亡故之后,她根本不敢奢想的幸运,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做人不能太贪心,得陇望蜀不可取,知足才能长乐。

于是她“哦”了一声,本想着翻过身去面壁试会周公,突地又想起一件事,就把身子又翻了过来:“樊二,当真已然被吕鉴灭了口?”

“未必。”兰庭这回没待春归追问便分析道:“我问吕鉴如何处理的樊二的尸身,他显然是经过思考后再作答,说的恐怕不是实话,可要是他真把樊二处死,有何必要隐瞒尸身的下落?我怀疑樊二也并不是真正听令于宋国公,高琼就算的确下令处死了樊二,这却是听吕鉴禀报,认定樊二有违规背主之嫌烦,事实上下令吕鉴处治樊二的另有其人,此人即为樊二、吕鉴共同之主。”

春归却没想到这碴,神色透出疑问,不解兰庭作出这样的判断有何依据。

“假如王久贵家中的死士真为此人安排,连图谋一介商贾的家产,此人都不惜安插三员死士,更何况针对太孙以及宋国公府,怎么可能只布吕鉴一员奸细?”兰庭说道:“且就算高氏一家,图谋并非仅只固储、外戚摄权,最终目的乃是窃取江山篡夺皇位,对于死士的网罗,也不可能滥恶。尤其所谓的桑门士,如吕鉴,乃亡命之徒,不仅自身性命,连独子家人皆为宋国公府所控,所以才能受其信任委以重任,且宋国公还曾定下规矩,严禁死士与家人暗中接触,可见他也有防范,担忧死士背主泄露机密。

樊二虽被改名郭得力,但兄长家人居住京城,宋国公府轻易即可威胁其家人安全,虽说具备可控这一条件,但不是个个可控的人,都有资格成为死士。樊二能够被高穆看中,并逐渐赢得高琼这个家主的信任,纳入桑门士行为谋刺等等罪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的身手具备死士刺客的资质。”

“我明白了。”春归有如醍醐灌顶:“樊二七岁之前不可能接受任何训练,定是自卖为奴后,为钟家家奴时,才可能学得那一身可为死士的本领,这样说来姓钟的商贾必定就是幕后主谋的党徒,樊二结识高穆

并不简单,是为钟姓商贾指使!”

“吕鉴很有可能未将樊二处死,而是将他交给了幕后主使,樊二私会樊大,交给他钱银建议樊大远离京城的事,已经触犯命主的禁忌,因为倘若樊大脱控,命主无疑丧失了威胁樊二的人质,樊二的忠心已经不被命主信任,但看来这位命主要比高琼更加警惕,他不会让吕鉴这样的细作处死叛徒,他也许想要亲眼目睹叛徒的死亡才能真正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