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278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谢四娘更是对易夫人的仗义相助满怀感激,起身行礼道:“若无夫人及诸位相助庇全,妾身……除非一死,恐怕……”话没说完又惊恐地捂住了嘴,因她突然想到今日是董姑娘的纳征礼,她倒好,张口就说了个这么不吉利的字。

易夫人扶了谢四娘一把,并不介意她的失口,只是教训道:“我们能帮的,也就到这地步了,今后的日子可得靠你们两自个儿,泽优去汾阳游历,也不是长久之策,他不想走仕途是一回事,可总得有本事养活自己的妻儿,保住一家四口衣食无忧有地立足,不靠着父祖家族过活,腰脊骨才能挺直,他是大丈夫,就有责任护得住自己的妻小,光是说不离不弃白首偕老的甜言蜜语可不管用。”

把谢四娘说得面红耳赤,但也的确心悦诚服。

然后,春归就献上一沓银票:“原本想是让夫人转交给娘子,今日既然遇见了娘子,那就免得费事了。”

把谢四娘惊得连连摆手:“我怎么能收顾娘子的钱。”

“这可不是我的钱,本该是贤伉俪所有才是,谢娘子就勿须推让了。”

这钱原是莫问小道从蒋夫人手中“讹得”,正该给予程瑜夫妇用作补偿,但这层情由春归也有些不便直言,见谢四娘怎么也不肯收,只好向易夫人求助。

易夫人是个通透人,知道春归不会无缘无故“施舍”一笔钱财予四娘,拿了银票就硬塞过去:“既是小顾的好意,四娘领受就是,你们夫妻去了汾阳也少不得开销,我能逼得你婆母放行,可没那大本事再让她出钱,你留着傍身不是什么坏事。”

事后易夫人才悄悄问春归那笔钱究竟有什么说法,春归并不瞒着易夫人,如实交待了,易夫人摇头笑道:“要说莫问道长是在装神弄鬼吧,他确然又是通过施术察知了程玞的恶行,否则怎能说服姜熊如实招供?可要说他当真道术高深吧……我实在难以说服自己相信世间当真存在鬼神。”

这就无法为易夫人释疑了,春归只能笑呵呵的敷衍过去。

周王纳征之喜的这天,弘复帝的心情却只好了半日。

高得宜刚刚送走周王,回来的时候便听见南书房里隐隐传出镇纸拍在御案上的声音,他便立即缩着脑袋退了出来——皇上是个温和的脾性,甚少发火,但俗话说泥人都有三分脾气,更别说执掌生杀大权的天子了。

皇上发火,有个习惯就是拍镇纸,不过从来没往人身上拍过,倒霉的无非镇纸和御案,上回那镇纸拍崩了一角,还是因为皇上察实了宋国公的罪证,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堂堂明君竟然姑息养奸,不知这回又是因为什么缘故。

御前行走,最要紧的就是体察入微,就算不能完全掌握君王的喜怒,至少也要五成才能规避过失,高得宜能得弘复帝的倚重,除了他确然忠心耿耿之外,当然少不得必要的技巧,比如察知皇上正在发火时,就需要避一避这把火气。

他退出门槛之外,问在此候令的小宦官:“皇上召见何人?”

“是锦衣卫的陶镇使。”

高得宜心里就是一紧。

说来他作为东厂督主,和锦衣卫某些时候的确存在权利之争,但一来高得宜自认为他不是唯利是图的贪婪之辈,所以不像他的某些前任,把锦衣卫视作劲敌;再者高得宜对陶啸深的品行也的确认可,将之视为同道中人,所以对于弘复帝把陶啸深这从四品的镇抚使视同指挥使委以重任的事历来不存异想。

他心中之所以一紧,是因为知道皇上密令陶啸深监察太孙左右属官的事。

而此时皇上却在召见陶啸深时拍了镇纸……

必定是太孙又再作妖了!

高得宜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觉得自己多亏是个太监,说句实在话……要若换他有个如此荒唐顽劣的子孙,指不定早就气得呜呼哀哉了,皇上也真够……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太命苦了,好容易盼得个嫡长孙,没想到嫡长孙一点没继承父祖的明德仁智,倒把太子妃高氏的恶戾愚狂遗传了个实足。

偏偏太子殿下又……英年早逝。

高得宜想起故太子的明智,觉得自己的眼睛又酸又涨,唉,自己真是太能感同身受皇上的悲痛了,要是太子仍在,皇上也不会累得……继惠妃之后,连充实内廷都抽不出空闲来。

------------

第333章 九五之悲

当陶啸深退辞之后,高得宜果然受令前往慈庆宫传召太孙,他在太孙跟前儿倒是极显恭敬,奈何还是挨了太孙两记白眼,外加着实鄙夷尖酸的一声冷笑:“这个老阉奴,莫不是又在皇祖父面前中伤陷谤于孤吧?”

高得宜:???

好吧,不妨替陶啸深背这一回黑锅,横竖他已经满身黑锅,等到太孙登基那一日……况怕还等不到那日,万一皇上有个山陵崩,他跟去阴冥黄泉继续服侍就是。

可是太孙就从没担心过自己也许可能会想办法让他登不了基?

高得宜深深怀疑自己也许会成为建国以来最被小看轻视的秉笔太监兼东厂督主。

然而本着对于弘复帝的一颗赤胆忠心,高得宜在南书房外仍然不忘提醒太孙:“殿下回话时可得缓和一些,皇上心爱的镇纸,似乎又摔坏了。”

太孙只觉莫名其妙,横了一眼高得宜:“宫里头难道就没有别的镇纸了?”

东厂督主埋着头:皇上明鉴,老奴……是当真尽力了。

弘复帝是因何事教训又是怎么教训太孙的高得宜一无所知,他识趣的站得离南书房老远不说,还叫了一伙子宦官将南书房拦得密不透风,力求不让一只蚊蝇飞入的效果,而后高得宜就抬头仰望金乌寸寸西移,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

终于盼到皇上沉着脸从书房出来,然而没有见到太孙的人影。

“让这孽障跪在此处反省,未得赦准不许回慈庆宫!”弘复帝怒气冲冲地丢下一句,拂袖而去。

高得宜当然明白皇上的言下之意,招手喊过两个心腹:“在这儿可得盯紧了,别教没长眼的奴才误闯了南书房,要若太孙殿下被罚跪的事声张出去……”

小宦官不待高得宜把话说话就连声的道喏。

高得宜想想又补允道:“罚跪归罚跪,饮食可得给殿下准备足了,殿下若经反省而知错,速速报知我。”

终于才放心,慢慢地蹭去了昭仁殿,亲自呈了一碗茶给皇上,又默不吭声站在一旁。

堆满御案的奏章,皇上这会儿动都没动一本。

据高得宜的经验,皇上如今需要的是吐槽。

果然未久便听弘复帝长叹一声:“太医们总劝朕戒急戒怒,寻常宜公也这样劝朕,朕也知道急怒不利于养生,说来朕这性情,也实在不是易躁易怒的,可太孙真是、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殿下年纪还小,皇上,忧急无益。”高得宜只能说口不对心的话。

“他年纪是还小,可朕,已经老了!”

“皇上正当盛年……”

“宜公,知道朕的病症,苟延残喘罢了,朕实在担心,倘若朕不得不撒手归西,裕儿他仍是顽劣不改,让朕怎么放心把江山社稷托付!”弘复帝一脸的疲倦,但仍然摆摆手示意高得宜无需宽慰,一手撑在案上直揉自己的眉心:“高琼父子,私蓄死士,捏造罪证陷谤忠良,谋刺冯莨琦于闹市,累累罪行罄竹难书!朕决意将此罪逆重处,为的是什么?一来是为正君国纲法,更重要的是让太孙警醒,他可倒好,竟然私通东厂暗探,监视朝廷命官,暗窃审办冯莨琦一案官员之稿拟,偏还盗取了本伪造的稿拟!”

高得宜悚然心惊,慌忙下跪:“奴婢失察,请皇上降罪。”

“起来吧。”弘复帝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