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326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然而到底还是揪着胡须长叹:“贫道修的虽是长生,但未得其法,如今只有一身医术还算拿得出手,实在是……不敢受殿下以荣华富贵相许啊。”

太孙眉毛就挑了起来,冷笑道:“道长不受敬酒,难道非得吃罚酒了?”

丹阳子:……

这话让他怎么接才好?

只得起身道罪,恭恭敬敬说道:“殿下问赵修撰是何授意,贫道一个字都不敢有瞒,赵修撰无非是想托贫道救治一个平民女子,那女子是太师府赎籍的仆婢……”

“那么道长缘何又去了顾氏的本家?”

“贫道不曾……”丹阳子刚要否定,又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殿下问的可是柴家赁居的宅院?那可

不能算顾娘子的本家,贫道前往是为访故友之徒,也就是莫问,他的师父逍遥子于贫道有救命之恩……”

太孙根本没有耐性听这些闲事,打断道:“赵兰庭当真没收买道长在御前多进谗言?”

“没有,当真没有,贫道只是方外修行之士,哪里胆敢妄言朝政?”

“有的话道长当说还是应说的。”太孙已经极不耐烦的绞紧了眉头,冷哼一声:“比如宋国公高门乃国君吉臣,不可降罪斩杀。”

丹阳子:!!!

他深深的吸一口气,才叹息道:“贫道有一句良言,或许逆耳,还望殿下能够姑且一听,皇上信任贫道,并非占卜长生等方士之术,确乃限于医术而已,不过贫道因常在君侧,或多或少也能体察一些圣意,宋国公高门一系,是万万保不住了,殿下若还一再违逆圣意……高家只是殿下外家,无论尊卑还是亲疏,殿下都实不该为了外臣而逆圣意啊。”

“看来道长是择定了罚酒,滚吧!”太孙拂袖先去,只留下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丹阳子。

不过待他告辞之后,这处厅堂的隔扇之内,一个青衫玉衣的男子缓缓踱出,不多时,太孙竟也去而复返,仍往刚才的太师椅上一坐,绞眉冷哼的恼火形状:“任往复,你口口声声说这术士值得收买,在孤看来,全然就是个愚钝迂腐的蠢货,我就不信赵兰庭真是为了给个贱婢看诊,打发顾氏巴巴去王太后跟前儿托情,更不说,这术士又再拒绝了孤解救外王父!”

被太孙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连名带姓的称呼,任往复的脸上却是风平浪静,好一阵儿才露出些波纹来,还是笑意荡漾引起的,他站在一侧,似乎并不在意太孙是否赐坐,不过说出的话,听来却没体态那样谦恭了。

“经历郝祥义和雷涧一事,殿下可得更加谨慎些了,总该明白不是个个顺着殿下意愿的人,都是当真为了殿下着想,今日倘若丹阳子一口答应下来,殿下倒该怀疑他又是一个雷涧了,臣倒是认为,丹阳子拒绝了殿下为宋国公府求情,反而告诫殿下遵从圣意,才是存着忠心。”

“难道你也认为,孤应当置外祖父于不顾?”

“殿下乃秦姓,而非高姓,臣知道殿下孝顺嫡母,不过高家也确被察实意欲夺位,届时不仅太子妃自身难保,殿下更是会失权位,高家奉那桑氏之子为君,取代秦姓夺占江山,又会否对殿下留情呢?”

“这些都是因为赵兰庭的污篾!”

“殿下,赵兰庭若真能控制厂卫,又何需再对丹阳子加以试探呢?丹阳子之所以得信,可是因为高厂公荐举呢。”

“任往复,你敢担保我若舍弃外祖父一家,便能固储,日后为这天下的九五之尊?!”

“臣,早已将生杀荣辱为注,除非辅佐殿下登位,否则必将身败名裂,殿下若信不过臣,臣此刻便甘愿领死。”

“那你就去死吧。”太孙狞笑,挥手唤来一个宦官,取宦官奉上的酒壶,斟出一杯:“此乃鸩酒,你若饮下,孤便听你谏言,舍外祖父而信丹阳子

,待孤登位,必定会重用你的父兄,善待你的妻小,追封你为太师,让你得享随葬帝陵之荣。”

任往复毫不犹豫便接了鸩酒,一饮而尽。

且还恭恭敬敬施礼。

太孙方才大笑着重重拍了几拍任往复的肩头:“你果然对孤忠心耿耿,否则,你先是谏言母妃自尽,如今又再谏言孤舍弃外家,孤如何能容你这般大逆不道!罢了,孤便信你一番逆耳的忠言,只求皇祖父允从外王父获刑后还能下葬,受族中子孙香火为祭,孤也会进一步对丹阳子示之以诚,总之孤会听纳你的谏言,任往复,日后你便是孤的内阁首辅,孤许你,高官厚禄名垂青史。”

再说渠出,日日紧盯着魏国公,偏偏魏国公还行事谨慎得可谓天怒人怨,这让渠出大觉灵知倦疲,这日里眼看着魏国公和其嫡长子大清早起来就棋弈,父子两个只在黑白纵横间你争我夺,一个字都没说,渠出实在忍不住飘去了别处,但见一个华衣锦服的美人儿,正被一群莺莺燕燕围着讨好。

华衣锦服正是永嘉公主,围着她的都是郑世子的侍妾。

说来永嘉公主倒也奇怪,作为弘复帝的长女,不曾拥有自己的公主府不说,还放任郑世子纳了这许多美妾,公主生性冷傲,并不爱与侍妾谈笑,不过这些人上赶着献殷勤公主也不会拒绝,看上去妻妾相处得十分和睦。

公主膝下已经有了一双子女,眼下也正围在公主身边儿。

小姑娘已经六岁,话说得很是流畅了,看上去也极为乖巧,一口一声地直讨公主喜欢,连多少侍妾都交口称赞“大姐儿聪慧”“大姐儿孝顺”的话,公主原本也含笑听着,忽地就疾言厉色了:“说了多少回,巧儿爱和英儿玩耍,手指上不能沾染一点油污,她刚才尝了一块酥油糕,你们怎么没立即为巧儿净手!”

两个照顾郑小娘子的婢女便惊慌失措的双膝跪地。

渠出:……

小姑娘虽说吃了几口酥油糕,又没用手抓,何至于手指沾染油污?

永嘉公主看向女儿的目光就冷了下来:“奴婢们粗心大意,你竟也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你弟弟皮肤细嫩,若你手上染了油污伤了弟弟的皮肤,让你弟弟面上生痒更或出疮,你这姐姐岂非罪不可恕?!你若不能随时谨记洁净指掌,今后就不要再接近英儿半步!”

一番话将小姑娘骂得面红耳赤,这还不止,永嘉公主甚至喝令女儿立即沐浴更衣。

而后心情便一落千丈,把闲杂人等打发,让个锦衣貌美的少妇抱着她的儿子郑英,需得亲眼目睹婢女们手脚麻利铺上干净的被褥,才允许少妇将郑英放在炕床上,永嘉公主的十个手指,指甲修剪得又短又齐,但她还是逐个检察了一遍,净手之后才笑着搂了其实已经三岁的儿子,也不说话,就靠坐着双眼迷离的发呆。

渠出看了一阵又不耐烦了,在魏国公府的上空盘旋数圈儿,终于才发觉有了件让她感兴趣的事太师府的二老爷赵洲城正被引着往一处花园走,看来是求见魏国公得到了允请。

------------

第389章 智分高低

渠出生前对公侯伯爵之类的人存在着一定的误解,不知为何总以为这些权勋显贵都应当威风凛凛又阴沉森冷,直到如今她似乎仍然会因为这一误解产生莫名的错觉,明明知道谁是魏国公谁是赵洲城,然而总会惯性的将二者“易位”。但细细想来,结合郑秀一贯以来的风评名声的话,这位举止风流仪态疏恣,多数时候连言辞都颇带着几分轻佻,眉眼常含笑意,玉面时具醉颜,年逾四旬望之却仍让人难忍脸红心跳的英俊男子,又还真是名不虚传。

而赵洲城,其实那一身古板学究的气质倒也符合世家子弟的其中一类必须是和赵兰庭截然不同的一类。

渠出不知郑秀父子两个的棋局仍是刚才那盘还是已然重新布阵,然而一身鲜红朱衣的郑秀照旧是斜靠在凭几,手里把玩着一枚乌黑发亮的棋子,他甚至未挽发髻,满头的青丝散垂,只将鬓角两缕长发用朱绦束拢脑后,屈着一只膝盖,罗踩着榻台上铺呈的青苇席,他垂着眼,看也不看棋桌那边正在冥思苦想的长子,郑世子和父亲一点不像,相貌完全随了母亲,虽未至而立,看上去却比父亲更加老沉,当然这只是看上去而已,且还不能细看。

九月秋凉,普通手谈,郑世子的额头竟然都被逼出了汗意,从这点便能看出他的“老沉”也就是体现在相貌上了。

赵洲城已经走到了近前,郑秀却一点没有起身见礼的模样,偏他眼看着赵洲城仍旧恭恭敬敬的行了揖礼,才微挑起一点唇角:“淮安真是无论何时都是如此守礼啊,先请坐,容犬子再思忖一盏茶,待他落子时,胜负总归能定了。”

搁于膝头的手指,漫不经心往那头一指,冲一张旁边立着个娇俏婢女的黄花梨梳背玫瑰椅。

如此轻狂,换作别人这样的作态赵洲城定会觉得受到了慢怠,但此时他却反而得意魏国公不将他当外人看待的交情,自去坐着,与那娇俏婢女似也是熟面孔了,接过婢女递来的茶盏时,指尖有意无意的挨着女子手腕的肌肤,一抹一点。

渠出看得直翻白眼这个道貌岸然的色中饿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