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328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大奶奶说得有理,我也却不是大奶奶以为的那样浅薄,当我这样心急来通告大奶奶,是真关心三夫人有没有对小叔子暗怀情愫么?我自然也没这么轻信道听途说!可大奶奶试想,不管魏国公这猜测对与不对,他这样提醒二老爷,打的是什么主意?大奶奶可得提防着赵洲城夫妇两,用这罪名陷谤三夫人了!”

春归对渠出直竖大拇指:“姑娘真是越来越机警了。”

“大奶奶就别说好听话了,论起狡诈奸滑来,我长着一百个脑子都不如大奶奶转上一根筋,就像这一件事,我怎么也想不透魏国公是什么目的,太师府的三夫人和他有什么厉害攸关,他作何要挑唆二老爷夫妇对付三夫人?总不会是为了何氏出气吧,何氏心里的救星根本就不是魏国公,魏国公分明是受人所托才和何氏有了瓜葛,解救何氏保住小命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哪里还会替她出气,再说就算要出气,对付的也应当是伍尚书府,单拿三夫人出气也不符合情理。”渠出疑惑道。

春归想了一想,才有所判断:“大爷屡屡拒绝魏国公的示好,魏国公应当明白大爷不会和他结为同盟,偏偏大爷又是轩翥堂的家主,大爷的态度就代表着轩翥堂的态度,在魏国公看来,轩翥堂极有可能与郑家为敌,但他没有把握铲除赵门,应当想着采取更加迂回的计划,三老爷、四老爷两位亲长都服从家主之令,唯有二老爷可以为魏国公府所用,倘若能助二老爷争得家主之权,魏国公无论笼络还是利用都易如反掌。所以他对付的可不是三夫人,而是企图让三老爷、四老爷离心,太师府有阖墙之乱,外人方才有机可乘。”

“那需得着我回来盯着赵洲城夫妻两个么?”自从知道彭夫人也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渠出对之就很怀愤恨,巴不得春归早些下手让其身败名裂,而今听说彭夫人就快被魏国公府利用为刀匕,极为跃跃欲试。

“二夫人那点子手段,我还应付得了,你照旧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盯着魏国公就好。”春归提醒渠出:“他固然谨慎,有的时候难免也会露出蛛丝马迹,比如这回教唆二老爷,在他看来根本就不算什么密隐,稍防着些隔墙有耳便罢,当然不会再以暗文手书的方式,阴谋诡计便瞒不住你的耳朵了,莫要认为魏国公行事天衣无缝,自己就因沮丧而粗疏了,说不定凭着这些蛛丝马迹,就能够推断出魏国公到底是站在哪个皇子的阵营,又或者,他和宋国公高琼一样,有把秦姓江山取而代之的狂妄野心。”

但关于和彭夫人之间的斗争,春归自然不会再有拖延,这日里她便又寻了个由头出门拜访易夫人,而后易夫人竟随春归一同回来太师府,赵母听闻,也立即交待了彭氏亲自往垂花门迎候,又问苏嬷嬷的看法:“易夫人这时辰来访,怕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吧?难不成是顾氏冲易夫人抱怨了什么,她这义母杀上门来打抱不平了?”

“这应不能够吧,大奶奶在太师府又没受任何委屈,不仅老太太对她这样照庇,大爷更是时时事事都顺着大奶奶的意想,要论自在,怕是连周王妃都有所不及,若这样大奶奶还能心存抱怨,且易夫人轻信不说竟来登门问罪,理论起来也是大奶奶和易夫人的不是。”

老太太经这一说便稳住了神,跟着说几句闲话:“要说还是江城更稳重,就算娶的是皇后嫡亲妹子,年岁又比他小上许多,从来就没纵着沈氏

胡闹,江城洲城兄弟两个,都是孝顺的孩子,都是朝廷命官,真不知哪一点不入老太爷的眼了,竟隔着两个正值壮年的嫡子,直接让庭哥儿掌家!庭哥儿虽说书读得好,到底难免少年浮浪,别的不说,单就他而今被顾氏的美色所迷,连不纳妾室的话都斩钉截铁说了出口……如此纵容妒娨之风,莫说家风门规了,把自来的礼法都置之不顾,这哪里还有半点家主的样子?”

“老奴也想不通老太爷是怎么打算的,就算大爷才高,且得先帝今上两代皇上嘉许,乃满京世家子弟的翘楚,可论起孝敬二字来,那是远远不如大老爷、二老爷,这便是品行上的不足,老太爷真不该将这般重任直接交托给大爷,大老爷若是接任了家主,就算外任,轩翥堂的族务也可由二老爷代管,好比大姑娘的婚事,又怎能由得大爷这个堂兄主张?明明与魏国公联姻,是大利于惠妃娘娘和殿下的好事,魏国公和二老爷又都情愿,偏只大爷怎么也不肯松口,如此固执,连侯爷都说大爷实在太不顾大局了。”苏嬷嬷竟也附和,对兰庭的不满终于忍不住的样子。

“顾氏也是个不识大体的,该她劝说的事儿推三避四的偷奸耍滑,成日间就只怂勇着庭哥儿违礼犯教,照我说真该好好教训她一回。”

苏嬷嬷长叹一声:“老太太还是再忍着些吧,大奶奶如今可非吴下阿蒙了,和晋国公府结了干亲,三天两头的走动莫说易夫人没嫌叨扰,听说连晋国公夫人也极乐见呢,且大爷对她的新鲜劲头还没过去,对她更是千依百顺的,老太太为难大奶奶,大爷岂不更得和老太太离心了,总归是,眼下需得笼络住了大奶奶,莫让她死心踏地助着沈皇后和太孙,否则惠妃娘娘和十殿下就更加艰难了。”

“我心里省得这些道理。”老太太也叹了声气:“而今庭哥儿为着公务,七、八日才回一趟家,我这亲祖母都和他说不上几句话,更莫说兄长提了几回让庭哥儿多少抽出空闲去侯府拜望,多和他的表兄弟们亲近亲近,庭哥儿根本不用另寻借口推搪,他不得空,也唯只好让顾氏多和侯府的子媳走动了,看人眼里,也是轩翥堂的立场,不讲宝丫头的婚事,对大哥儿二哥儿几个都是有利的。”

老太太果然“顾全大局”,于是乎当见易夫人时,脸上热情的神色犹如鲜花怒放,当着易夫人的面儿,更是连连对春归嘘寒问暖,竟连“中午晋国公府的饭菜合不合胃口”这种莫名其妙的话都问了出来。

春归:……

易夫人笑着瞪了她一眼:“老太太这么疼你,你不知感激,发哪门子呆?莫不是中午当真没吃好?”

春归诚惶诚恐:“儿原本还有自信,以为自己掩饰得好,行止端方并无失礼之处,哪知道诸位亲长都看出来儿有这贪吃的癖好,儿眼下只恨不得找个地缝往里躲,顾不上感激老太太的疼爱了。”

众人真真假假的笑了一番,易夫人便说起了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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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章 渐更深交

“今日我请春儿回门儿,是因明儿今日也回了本家,她们姐妹两个不是自幼一块长大,难得的是性情相投,且明儿回来,为的是请教如何管理内务的事,不瞒老太太说,我原本没想着让明儿嫁入皇家,虽则也教给了她些处理内宅人事,如何管家的技能,却是想着她出嫁后作为年轻媳妇,相夫教子才更重要,并没有那么快当家理事,哪能想到皇上竟然会赐婚,如今明儿作为周王府的主母,我从前教给她那些常识就远远不够了。

我又想着,我虽认了春儿作女儿,却是白享她的孝敬了,为人母的责任是一点没尽到,不如也让她回门儿一趟,我好歹指点一番她经营内务的事儿,日后也更利于她替姑爷分担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务,为此她能更得夫家长辈的心意,与姑爷夫妻和睦,我才不枉她唤我一声母亲。”

老太太没听出兴师问罪的意味,彻底放了心,笑着说道:“夫人能替春儿这样着想,也真是这孩子的幸运,夫人放心,春儿是极可人意的孩子,满家的长辈就没一个不疼她的,说起我们庭哥儿来,那就更是疼惜他媳妇了,小两口恩爱和谐,打从成婚以来,就没见他们红过一次脸。”

这话未免有些口是心非,尤其是听在彭夫人的耳朵里,像带着尖刺一般的扎着耳膜,脸上的笑容勉强得直晃悠,一双眼便下意识地看向了别处。

她可不像老太太那样心大,实在忌防易夫人的突然登门,尤其听说“管家”二字,神经和心脉都绷得笔直,这会儿子就算把目光移开,脑子里仍在揣摩易夫人的话外之音,便越发狐疑易夫人的来意了——就算顾氏狂妄,易夫人总归不是浅见人,不能够真出头替顾氏这义女争夺夫家的管事权吧?轩翥堂的门第又不比晋国公府低微,怎容得外姓干预家事!

耳朵里就听见易夫人继续说道:“怎知我一问庄子里诸多事务,春儿倒说得头头是道,对于稼穑收成乃至物价浮动的规律,反而比我更加清楚些,算筹记帐也极熟谙,可比明儿要强多了,不是我这当长辈的有心浮夸,春儿即便是现在理家,都不至于手忙脚乱心里没谱。”

这话彻底触发了彭夫人满脑子的警备,连忙说道:“计算看帐只是理家的基本,关于庄子里的稼穑收成,虽懂得些明面儿上的事体,哪家主母也不会亲自去料理农务,都是靠管事和佃农耕种收成而已。家族越大,琐务越多,可不像小门小户什么事儿都靠主母亲力亲为,其中的门道可谓是盘根错结,庭哥媳妇到底还年轻,多少人事都不曾经手,还得靠夫人指点教导,日后才能独当一面。”

“彭夫人说得是。”易夫人等的就是这话,是以半个字的争辩都没有,顺着彭夫人的话往下说:“只不过春儿毕竟已经是赵门的媳妇了,我既不能喊她隔三差五就往娘家去,自不能时时提点指教,所以今日来见老夫人,为的就是请托这事儿,轩翥堂赵门乃名望大族,春儿年轻,见识不足,目前自然还不能力理家管事,可早晚都要行使主母之职,故而还望老夫人让她多和长辈们学着处理内宅人事,尤

其是彭夫人这婶母,可得多多指点一些侄儿媳妇。”

彭夫人极其想要拒绝,不过苦于挑不出易夫人话里的毛病——春归作为轩翥堂一门家主正妻,的确早晚都要行使宗妇之职,除非太师府打算日后出妇,否则理当给予春归见识磨练的机会,易夫人虽只是春归的义母,毕竟也有母女名份,且这时又不是要求太师府让春归直接协理家务,只不过让彭夫人带携着让春归磨练见识,完全合情合理,彭夫人总不能说她就没想着要把管家之权交出来,不用侄媳妇磨练见识吧?

那可就是吹响了二老爷争权夺势的号角,这就相当于某个打算谋朝篡位的逆臣,已经将檄文公布天下了,然而自己根本没打算兴兵造反,岂不让暗搓搓的阴谋诡计提前暴露,反而招致当权者的血腥镇压?

彭夫人只能寄望于老太太能够找个借口推托,其实借口也是现成的,春归至今仍无子嗣,首要责任便是为轩翥堂大宗长房开枝散叶,管家掌事言之尚早,毕竟对于名门望族而言,膝下无子的主母威望必定不足,更不说一门宗妇了。

奈何老太太如今只想着稳住春归,好为惠妃及十皇子争取更多人势,那就当然不能与晋国公府交恶,更甚至于将周王推至惠妃母子的对立面,至于周王会否也生夺储之心?老太太根本就拿不准,不过她听安陆侯这兄长一再强调,十皇子最重要的对手就是太孙,所以必须团结各位皇子各大党系齐心协力先将太孙拉下储位,沈皇后势败,内廷便再没人可为惠妃的对手。

倘若能运筹设计得当,导致沈皇后被废,惠妃母仪天下,十皇子便为嫡子,其余的皇子还哪里能够与嫡子争储?

所以老太太也好,苏嬷嬷也罢,完全不把易夫人的请托当作要紧,仍是乐呵呵的一口答应下来,且老太太还不忘立即嘱咐彭夫人:“从明日始,朝早发放对牌听核各处管事婆子、媳妇禀事时,就让春儿在侧见闻,她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可得耐心教导。”

彭夫人无奈接受了这一既成事实,转过身便让人等在街门口,故而这日二老爷下值回府,都没来得及往孟姨娘院子里去,就被直接请去了彭夫人院里,听说又是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气得一张脸又黑又长:“还以为多么十万火急的要紧,值得你这样火烧火燎?顾氏无非心急掌理内宅事务罢了,莫说未能如愿,便是让她得逞了,迟早也都得让交手头权利,你与其计较这点子女人间的勾心斗角,还是怎么想想坐实三弟妇的事吧!老三、老四两个,一心一意帮着兰庭,竟然也敢完全不把安陆侯府放在眼里,他们两个要是斗闹起来,且看兰庭要怎么处治这件家丑,万一有所偏颇,闹得收不了场,哪还有资格处断族务?等他失了家主之位,顾氏还能和你一争宗妇了?”

赵洲城说完甩手便去了孟姨娘院儿里,留下彭夫人独自往下吞咽黄莲——自从上回和柔事件损失一等心腹,只好将早些年配了小厮的陪嫁丫鬟金鹊又调回来“填补”,此时便咬牙切齿的冲金鹊抱怨:“赵兰庭在翰林院留守,隔上七、八日休假回家还能

陪顾氏一晚呢,老爷倒好,天天回来就是不着我的院儿里,这有二十来日,我都没见他一面了!”

“老爷前些日子带回来的婢女,名唤玉露的,也是魏国公所赠,夫人何不将玉露调来院儿里先服侍一段儿呢?毕竟只是被老爷安排在外院书房,可无望争得姨娘的名份,夫人这样一做,先是体现了夫人的贤良,再者老爷牵挂着玉露,总会分心来夫人这处。”

金鹊说的是个良方,奈何彭夫人听着却觉刺耳:“我难道只能靠这些小贱人,才见得着老爷的脸儿了?满个太师府,就数我最憋屈,为一大家子人劳心劳力的,老太太不说我一个好字,生的两个儿子也不和我同心,还不都怪老爷对我太不敬重!”

“老爷就是喜新厌旧的性情,夫人又能奈何呢?唯今之计,夫人也只能先靠着玉露了,奴婢还需着提醒夫人一声儿,孟姨娘可是老爷对外声称的良妾,要求下人们都以太太相称,许了不用服饮避子汤,夫人若再放任孟姨娘独占老爷宠爱……万一孟姨娘诞下子嗣……”

彭夫人凶狠的一个眼刀直冲金鹊,金鹊却面不改色:“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奴婢恳请夫人三思。”

又说春归,这日是亲自送了易夫人往垂花门登车,途中也自是再次表达感激之情,易夫人携了她的手,十分亲近:“你直接冲我开了口,足见是真把我当作亲长了,便不用再这般客套,更不说明儿对庄子里的事务一窍不通,的确多亏你告诉她那些见识,明儿上头没有姐姐,有的事情她怕也不好直接跟我讲,她性情又很有几分内敛,不爱同人交心,难得你们两个投缘,虽非血缘至亲,她倒是将你当作亲姐姐般依赖,多少事情,她若是想左了或者有不到之处,皆靠春儿劝诫呢,要论起恩义来,我和明儿反倒亏欠你更多。

所以客套的话,咱们母女之间,你和明儿姐妹之间,今后都不应再讲,你真心喊我一声义母,有的话我就直接说了,太师府的二夫人,可把管家权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必不肯轻易相让,春儿你虽聪慧,到底年岁小着些,未免难以服众,且我也不赞成急功近利,往身上招惹这样多的是非,就像我说的一样,就算明儿,她要真是嫁了个世族子弟,反倒庆幸上头有亲长管家,相夫教子落得清闲最好。太师府的事儿我也知道一些,所以提醒一句春儿,不必要牵涉老夫人和沈夫人婆媳间的矛盾里去,更得小心夹在沈皇后和惠妃之间。”

春归今日请易夫人帮忙,是因思忖一场,认为只有易夫人出面最最符合俗规礼矩,且她也明白易夫人认她作义女,是为太后寿诞上她曾经仗义直言的人情,对于易夫人而言,始终无法回报应当更加焦心,所以春归也不妨求助,让易夫人安心。

但她没想到的是易夫人尽管对她的请求心存疑异,却什么都没有追问一口应允,事后方才告诫提醒,并不是想着还了人情就能不拖不欠,这下子春归又怎能有所隐瞒,不把心里的想法告诉易夫人呢?

她人以诚相待,自己也要以诚报之,这才是春归信奉的为人处世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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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春归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