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348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春归十分豪放的奖赏了赵修撰一记香吻。

相比起和柔的去留,春归其实更加在意兰庭的坦言,她终于不会再因为和柔对于兰庭而言重不重要而胡思乱想了,且她也认同兰庭的判断——别看和柔看上去像长着副死心眼,实则惜命得很,就说如今她在庄子里,不再如从前一样“丰衣足食”,当得到春归的照恤,可没有骨气凛然拒绝,无非是嘴巴上没个谢字,仿佛自己应得一般。

春归不需要和柔知恩图报,所以毫不计较这仆婢的“矝傲”,她在意的从来只是兰庭的心情。

“辉辉既然坚持与我并肩作战,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兰庭受了一记香吻,沉郁的心情终于有了雨过天青的迹象,并不再坚持定要“小别”,但既然如此,有的话还是需要叮嘱清楚:“咱们家接连发生的几起事,均不如江琛之意,他应当会怀疑辉辉难以笼络了,且从祖母的态度有所转改,我几乎能够确定安陆侯已经盘算着对辉辉不利,但安陆侯的性情,贯爱借刀杀人,事事都想着自身不担风险坐享渔翁之利,我猜测他多半会交给龚氏及惠妃计划实施,那么凶险事就不会发生在太师府,如果辉辉突然获诏入宫,务必当心。但既然图穷匕见,在太师府里,祖母也好二夫人也罢,但凡待以苛责,辉辉大可不必忍气吞声,我也会请二叔祖母这一段儿多加看顾,以防我不在家时,祖母以尊长之名欺压。”

其实春归自从察实了朱夫人旧案的真相,便再难如从前一般应酬老太太,就像她刚才的交心话,她和老太太之间本非血亲,她也一早洞察了老太太待她无非功利,无非是看在兰庭的情面上,她还愿意与老太太虚以委蛇。

不过老太太既然连对待兰庭都是如此铁石心肠,她何苦彩衣娱亲?

今后送去踌躇园的菜肴茶点都得中断了,就连家传养身之法以及阮中士所授的养颜良方,老太太也休想她再孝敬!

更不说以尊长之名欺压!

连宫里的张太后都无法得逞,春归实在不屑老太太及二夫人的种种伎俩。

太师府里是不用担心的,春归自信完全能够“自食其力”,唯有宫廷……虽说她现在也算有了宜人的诰命,但一旦入宫,依然有如虎狼谷中一只白兔,完全没有自保之能。

“惠妃若想借刀,也无非是万选侍。”春归猜测她需要主要防范之人。

“未必。”兰庭睁开眼,稍稍放松怀抱,以便于能让春归看清他凝重的神色:“万选侍可不是冲动之徒,惠妃还使不动她这把刀匕,不过太子妃高氏,应当会从南台获释了。”

“太子妃还能获释?!”春归惊道。

“皇上已经下令,三日之后,于宣武门前菜市口处高琼等罪徒斩决。”

春归深深吸了一口气。

宋国公府至此湮灭,可谓是一败涂地,但无奈的是弘复帝仍然不愿易储,为了不让朝野再掀废储之议,应当会安抚太孙,且高党并未彻底翦除,如任往复等等,其实未被高琼父子牵连,这些人也定然会建议太孙趁机设计,谏言弘复帝宽敕太子妃。

太子妃原本也未被废位,只不过被皇后勒令南台子虚庵悔过,皇上为了平息物议,最简单的方法便是解除太子妃的禁令,允其迁回慈庆宫——毕竟高琼父子已被处决,太子妃已失娘家助势,在弘复帝看来,必定不敢再跋扈妄为。

但听兰庭的言下之意,太子妃才是最为合适的刀匕之选,可以被惠妃轻易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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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内廷“白莲”

南台亦属西苑,本为皇帝与嫔妃避暑游玩的别宫,有别于凤阳高墙这类的圈禁之地,只是英宗一朝,曾将发妻废位之后囚于南台子虚庵,后来英宗的孙儿代宗,更是下令嫡母落发于子虚庵中,生死不相往见,故而南台的子虚庵仿佛就有了冷宫的实际意义,就连当今的圣慈太后,也有一度被先帝光宗囚禁于此。

子虚庵虽被称为庵,实则也是宫殿的建制,不过有别于南台的其余殿堂,此处端的是花木凋蔽、蛛丝悬梁,触目皆为凄颓之景,涉足顿感阴郁之情,而四面高墙,仿佛永隔人间岁月,数着寒来暑往,方知年载几何。

但当今的太子妃高氏和她的侄女高皎,禁步于此尚未足岁,所以霜鬓还未替了乌丝,悲愁远且不及义愤。

她们还没有心如死灰,更加不曾堪破人生无常。

只是噩耗还是传来了。

太孙跪在母亲跟前,声泪俱下,因为今日他甚至作为监斩御使,亲眼目睹了他的外王父,他的舅舅们人头落于铡刀之下,从此高官权勋,沦为遗臭万年,可恶的是围观百姓,竟然额首相庆,可恨的是多少敌仇,当场高呼圣明。

太子妃更是睚眦欲裂,扑上前抓着儿子的肩膀直摇晃:“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眼睁睁的看着!!!”

“阿娘,儿子着实没有办法,儿子求了皇祖父,但皇祖父不肯宽敕外王父与舅舅们,只答应可以让几位表哥表弟免死,但,但,但……发配库页岛……阿娘,此仇此恨不共戴天,但任往复等等臣子说得对,儿子现今必须隐忍,待得继位之后……”

“我等不了,我等不了!”太子妃怒涨着泪眼,双掌有如鹰爪,牢牢扼紧太孙其实尚且单薄的肩膀:“而今忍辱,便是有朝一日你位及九五,我高家满门仍为罪庶,唯有如今让那些大逆狂徒血债血偿,才有东山复起的一日!弘复帝的罪错,必须弘复一朝纠正,如此我高家才算平冤昭血,如此我才能获尊太后,你到底明不明白,明不明白!”

高皎也自是梨花带雨,胳膊一环就挂在太孙的脖子上:“裕哥哥,裕哥哥,我阿公阿父可都是为了裕哥哥才被冤害,裕哥哥可不能放过那些害死他们的凶手啊!”

“皎儿松手!”太子妃一把扯开了侄女,同时自己也站起了身:“裕儿你听好,如今这样的情势,皎儿是不能为你的正妻了,不过我高氏嫡女从无为人侍妾的屈辱,你给我听好,你那皇祖父是用高家一门的人头和鲜血,为你铺平了位及九五的道路,你无论何时都不能忘记你是踩着你外王父你的舅舅们,你踩着他们的尸骨才能享获日后的无上尊荣,你不能负了他们,不能负了高家!”

“阿娘,裕儿誓不负外家!”

“好,很好,你起来,听我细说。”

一张蒙垢的玫瑰椅,甚至有一足已经磨损导致安放不那么平稳了,但这并不妨碍太子妃的正襟危坐:“第一件事,你先务必让我和皎儿离开南台,接下来我怎么做,你不用过问,你答不答应?”

“阿娘,儿子已经嘱令丹阳子相助阿娘归来慈庆宫,今日前来拜谒,正是想要知会阿娘。”

“很好,再一件事,你的皇祖父必定会急着替你择定太孙妃,自然会为高门权勋闺秀,你不能拒绝,但你答应我无论如何,待你登位之后,

立即废弃此妇,再迎高氏女为后!”

“儿臣心许皎妹,敢称除皎妹之外……”

“不是皎儿。”太子妃冷然打断:“皎儿不能为你的皇后,你们两个,今生注定无缘,因为是你的皇祖父亲手斩断了你们两个的姻缘!”

太孙怔住,神色几分挣扎。

“裕哥哥,请裕哥哥听从姑母慈令!”高皎却是极其坚决。

太子妃看向高皎,眼中终于有了几分悲悯与柔软,但也是转眼即逝。

于是此日太子妃因闻噩耗,昏死过去,太孙情急之下相请丹阳子救助生母,然而虽说太子妃清醒之后,却病重不起,经诸医官会诊,竟然束手无策,多得丹阳子再行施针,使太子妃病情不至恶化,可是如果继续任由太子妃禁步南台子虚庵,必定病重难愈。

所以太孙长跪于乾清宫前,恳请圣令宽赦生母。

弘复帝几乎快要同意了,然而沈皇后杀到。

帝后之间经过了一场引经据典的唇枪舌箭,而后不欢而散,但太孙仍然跪在乾清宫门外,未被受允起身。

而入冬以来少见的一连晴朗的天色,在这日傍晚终于有了变幻,阴云迅速淹没了斜阳。

市坊间多少百姓暗暗感慨:高琼父子服诛,到底还不足够春暖花开啊,大抵是太子妃这祸害还没除的缘故。

但百姓都只敢暗慨而已,这样的心声自然不会渗入深深皇城。

惠妃就觉得时机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