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350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如万选侍,回回都趁着皇上还在和重臣议事的时机来献殷勤,久而久之的皇上当然明白万选侍居心不良,要不是看在慈庆宫时的情分,说不定早就训斥惩处了,故而万选侍的求见十次当中只有五次获允,又有三次虽能面圣,也并不能够侍寝。

真难怪朱夫人事件已经过去这多年

,万选侍至少在后廷还不能东山复起。

又如郑贵妃,这位倒是自己不屑于“光临”乾清宫,指使着庄嫔前来献媚,可庄嫔也和万选侍有同样的“病症”,回回“服侍”之后,弘复帝的心情都会更添一成郁沉躁闷。

倒是惠妃还算识趣,能够稍微的抚慰圣心,所以高得宜从来不会阻拦惠妃面圣的请求。

但而今的弘复帝其实已然“力不从心”,侍寝之事多数都乃有名无实,惠妃也没有想过要“服侍”得皇帝“从此君王不早朝”,莫说弘复帝和那位唐玄宗是截然不同的情性,单说就看杨贵妃最终落个如何终场,惠妃娘娘也绝对不会重蹈覆辄。

她今日只有一个简单的目的。

眼看着弘复帝把她今日亲手炖煮的一盅安神汤饮得一滴不剩,惠妃忙将笑脸递上前来:“妾身愚钝,拿得出手的也只有一盅药膳了,皇上虽一直不曾嫌弃,然则两宫太后早便有些腻烦了妾身的‘不知变通’,又确然妾身于此一门实在不算精谙,没法子满足两宫太后的口味,不能在饮食上变幻出更多的花巧美味来,可又不能因为自己的愚钝便有失孝奉。”

弘复帝叹息道:“朕说来是九五之尊,但自幼年时期就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所以对于饮食无非能有则有罢了,不过御厨总得依循规制,丰盛是足够了,然而对于满足私己味癖一道终归无法尽全,我倒是甚喜惠妃烹者的家常口味。不过,母后自来就是养尊处优的,于饮食日用上更加讲究精细,难免时有挑剔。倒是母妃,而今一心‘攀比’二字,纵使是惠妃厨艺多么精谙,母妃看着母后不觉可口,也总是会说粗俗的。”

惠妃:……

弘复帝当真不是会聊天啊!!!

这番话先说他这当皇帝的不挑,而后说王太后挑剔也是理所当然,意思便是认可了惠妃的厨艺真不怎样,至少是无法满足的王太后的喜好更重要的是,弘复帝把王太后称为“母后”,只将生母张太后称为“母妃”,孰轻孰重孰远孰近清楚明白,纵然是惠妃早有觉察,且所有阴谋都是基于此一觉察,但眼下被弘复帝毫不犹豫认可了她的“愚钝”,惠妃娘娘心中也实在诽怨躁愤。

她的一手厨艺,可是连亲爹都赞不绝口!宫里这些人有什么见识,弘复帝竟然认真挑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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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死期将至

然而纵管内心愤愤不平,惠妃早已准备好的话还是必须继续往下说。

“早两日妾身往慈宁宫拜望,正巧遇见舒娘子,本是娘娘让舒娘子入宫陪着说笑消闲,舒娘子却亲自下厨做了几味茶点,呈给娘娘尝了,娘娘赞不绝口,舒娘子才说是从庭哥媳妇那儿学的烹制方法,妾身竟然才知原来庭哥媳妇也会一手好厨艺,说起来兰庭自从娶了妻,顾娘虽说也奉娘娘旨意两回入宫赴宴,但都是陪随在娘娘左右,妾身倒还一直没有时机和顾娘亲近,便寻思着求了皇上圣允,邀请顾娘入宫小住几日,妾身正好向顾娘请教厨艺,日后再拿羹汤茶点孝敬两宫太后,也能得几句夸奖。”

把这话说了出口,惠妃的神情又显出几分忧愁来,随着叹息,似乎眼圈立时泛红:“上回妾身的六弟妇入宫,说起因着父亲的交待,姑母对顾娘似有苛责,妾身听闻后实在不安愧疚得很,无奈妾身又实在劝不住父亲……就想应当安抚顾娘,替父兄向她赔个不是。”

弘复帝忙点了头:“朕也知道因为安陆侯的缘故,皇后难免迁怒于你,原本你为一宫主位,偶尔召请家中亲眷入宫陪随闲聚理所应当,但皇后总有说法拦阻,回回非得朕开了口才能让你如愿。”

“父亲那样行事,皇后怪罪妾身也是情理之中。”惠妃一个字的抱怨都不敢说。

“江琛也的确愚狂,朕已然给予训诫,他私下里照旧不死结党之心,当朕真不察觉他暗中散布太孙失德的谤毁!”弘复帝蹙着眉头。

惠妃连忙往地上跪,嘴上说着请罪的话,心中着实诽怨不断:真要为了几句训诫便再无作为,难不成得眼睁睁看着秦裕成为九五之尊,把安陆侯府及诤儿斩尽杀绝不成?皇上也不看看秦裕的荒唐行径,有什么资格继位一国之君?沈皇后一旦坐享太皇太后的尊位,又哪里能容得下我与诤儿母子?明明只有一条死路,让父亲及我如何能够不争?!

弘复帝却把惠妃扶了起来:“江琛也就那点子手段,攀附不上重臣权贵,所以朕才能一直姑息他,当然也是顾及你和诤儿,才未处治降罪。罢了,朕也知道你一直忧愁,担心日后完全失了庇靠,望着孝敬两宫太后,除朕之外,再得二老庇护……罢了,朕便许你所请,让兰庭媳妇到你的长乐宫小住一些时日,朕听闻母后也甚喜顾娘的诙谐,你和她能多亲近,常往慈宁宫拜望时母后或许便不至于拒见了。”

惠妃:……

她的心情实在复杂,一方面计划达成理当欣喜,一方面却实在有些不愤竟然连弘复帝都以为她需得着沾顾氏的光,她堂堂一宫主位,皇子生母,居然还不如一介臣妇孤女“荣光”,弘复帝居然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允了顾氏到长乐宫小住,倒像是对她已经十足体贴照顾似的!

什么明君圣主,连自家妻儿都不知维顾的负心薄情汉!也不想想若非母仪天下的愿望支撑,自己好端端一个绮年玉貌的勋贵嫡女,凭什么委身于他这么个年衰岁暮的男人!

难不成就为了终老宫廷,为了日后太妃之名?

真是笑话。

不管惠妃多么的心存诽怨,温柔贤惠可怜兮兮的伪装还得维持下去,这晚侍寝之后归去长乐宫,当把自己浸在香汤暖水里,惠妃方才如释重负的觉着几分惬意。

她的这具身体,至今仍然香温玉软肤如凝脂,却已是多年未得爱抚,所谓的侍寝,无非是替那个力不从心的早衰之人按摩推拿,惠妃有时甚至都觉得自己和奴婢并无区别,她看着那个衰弱的男人,心中的惶恐也与日俱增,仿如正和那男人一起步向冰冷阴森的坟茔,但她当然不想跟着陪葬,她从来坚信自己无所不能的父亲,既然选择送她入宫,就必定可以将她推上让天下所有女子都仰望臣服的高位。

所有的委屈隐忍都是暂时,是无上荣华的必经之路而已。

惠妃既然手拿弘复帝赐予的令箭,邀请之人便不限于春归一个而已,就在次日,安陆侯府的六太太龚氏便再度入宫,还领着满脸冷沉的小侄女江珺宝。

长乐宫对江珺宝来说并不陌生,她因为在此可以横行无忌,所以十分享受“金枝玉叶”的风光,大冷的天气,也不妨碍这位挺着小胸膛领着宫人在宫苑里逛玩。

惠妃却懒懒靠着把贵妃椅,和龚氏说话。

“我请你来,正是为了让你亲眼看着顾氏的凄凉下场,也好平了当日被顾氏顶撞的一口恶气,不过既得闹出风波,倒不好多留你在内廷,没想到你竟然还把宝儿一同带了入宫。”

龚氏坐在脚踏上,这时眉梢低垂眼中带笑,倨傲的神情自是一丝不露,且提起宝姑娘来,同样是宠溺的口吻:“上回宝儿在太师府,也吃了顾氏好一场气辱,偏是连姑母的训诫竟然对顾氏都不顶用,宝儿连日以来心绪实在郁躁,茶不思饭不想的,把婆母急得也是连觉都睡不安稳,妾身想着,这回那顾氏落不着好,宝儿在长乐宫里亲耳听说了,这场气辱才能消释,她心中松快了,婆母及嫂嫂才能安乐。”

惠妃便竖起眉毛,追问自家侄女如何受辱,听完始终后一巴掌拍在贵妃椅上,连忙使唤宫人把侄女喊了入屋,又再摒退闲杂,搂了珺宝在怀里连连搓揉:“你也是个傻的,旁人给你气受,你还真气得亏了自个儿的身子骨?我说怎么清减消瘦了这么多!”

“姑母可得替宝儿出气,禀了姑父狠狠处治顾氏和赵樨时!”江珺宝连忙控诉。

“放心,明日你就能眼见顾氏的下场,保管能够顺意。”跟着惠妃又追问侄女想吃些什么菜肴,她这长乐宫里不便烹制大菜,但完全可以知会御膳房准备,虽说有违规制,不过暗下里多使些钱银罢了,惠妃入宫多年,这点子“权势”还不在话下。

奈何江珺宝怨气未消胃口难开,仍纠缠着撒娇:“那赵樨时呢?姑母可不能放过她,当日她也顶撞不敬于我,姑母把赵樨时也一并处死,宝儿才能真正顺意呢。”

“姑母如今还不能够处死他人。”惠妃叹了一声:“宝儿先忍这一时之气,姑母答应你,日后绝对不放过赵樨时便是。”

“赵樨时不过区区庶女,姑母为何不能将她处死?”

“她是区区庶女,但未犯死罪……”

“她顶撞不敬于我难道不是死罪?!”

“赵樨时的确该死,但仅仅只是冲撞,还不足够光明正大将她处死。”龚氏其实有些受不了江家这个小侄女的愚狂,不过眼看着惠妃并没有“纠正”小侄女的意思,她也只好忍受:“皇上宽仁,非恶逆大罪不愿动用极刑,娘娘虽说不愤太师府的猖狂,心疼宝儿受了委屈,不过不能有违皇上的主张,所以宝儿应当体谅娘娘的难处。”

江珺宝红着眼,显然不甘不愿。

惠妃于是又是一声长叹,更把侄女一阵搓揉:“横竖姑母答应宝儿,总有一日,会把赵樨时交给宝儿亲手处治,到时宝儿就算想把她千刀万剐,也绝对不敢有人阻拦,宝儿只需要再忍耐一时,待你祖父计划功成,宝儿乃我江家的嫡女,再无人胆敢在你面前放肆,如赵氏满门,都将匍匐于宝儿的膝下奴颜卑膝示好。”

这一番无边无际的大话,到底是暂时安抚了宝姑娘那颗狂躁的心,抽抽噎噎的答应着点了几味山珍海味,蹙着眉头好歹吃了几筷子,便满心期待起明日——那是她的姑母惠妃娘娘给顾春归限定的死期。

不过惠妃倒是看得出龚氏内心的不以为然,午饭后捧着手炉让龚氏陪着她散步游逛时,惠妃忽然侧过半张面孔:“弟妇是否觉得我对宝儿太宠纵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