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365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侯爷也是无可奈何,侯爷让妾身转告娘娘,弟妇虽说也是曹公公义女,但与曹渠这义子,在曹公公看来分量确然悬殊。”

有了这句提醒,惠妃也回过味来。

龚氏原本只是隶属东厂的暗探,为曹安足培教用于刺探太师府的内情,这和多少暗探其实并无区别,也就是因为朱夫人一案,龚氏先是被糊里糊途的朱老太爷认作“外孙女”,后来安陆侯府为了和曹安足进一步稳固“情谊”,曹安足才认了龚

氏为义女,但龚氏不可能继承曹安足的人势。

曹安足虽是宦官,但他并不是生来就为宦官,他本是良籍出身,有自己的父母兄弟,好容易混成了东厂的理刑百户,奈何光宗帝崩,弘复继位,弘复帝信重的是高得宜,曹安足从此难有寸进,他这理刑百户还不足够光耀自家门楣,为兄弟侄儿争取高官厚禄,也只能是资助他的血缘至亲可享锦衣玉食。

但曹安足已经年过五旬。

他豁出性命相助惠妃及十皇子夺储,为的无非是有朝一日取高得宜代之,如果他能成为东厂厂公,执掌司礼监,才能替兄弟侄儿争得荣华富贵,可曹安足也会担心老天并不会给他这么长的命数。

功未告成身先死,难不成他还能指望安陆侯江琛能知恩图报?

所以他才苦心择选了个义子曹渠成为他的继承人,曹安足义子虽多,但不是随便一个都能像曹渠一样“忠孝”,会在曹安足死后仍然照恤曹家子弟,更不是所有义子都能够在高得宜的打压下,步步登高,跻入都知监,赢得亲近圣躬的机会!

这个义子的份量,又哪里是龚氏能够相提并论?

不过惠妃虽能琢磨清楚曹安足的心态,却并没有因此消除气怒:“曹安足如此顾私,而全然无视安陆侯府的颜面,可谓不臣狂悖!”

“娘娘,侯爷还叮嘱,曹公公如今也多靠曹渠才能掌握不少乾清宫的内情,目下便有一件,曹渠竟然察实太子妃和太孙的对话,太孙犯下忤逆不孝的罪错,且极大可能已为皇上知悉!”

“怎会?”惠妃面色又是一变:“我才听说皇上因为太孙察实高氏罪错而龙心大慰,恩赏了太傅钟淦。”

“君心难测,皇上为何恩赏钟淦侯爷也不得其解,不过曹渠已经献计,侯爷正在运筹,若这回能够功成……太孙必被废位,娘娘与殿下便能达成愿望!”

长乐宫中姑嫂之间一番密谈,无疑已经宣判了龚氏的死刑。

她跟着江大太太出宫的时候,春归迎面而来,看着这个死期将近却无自知的妇人,莞尔一笑。

害死朱夫人的凶手之一,好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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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夫君出手

弘复帝的心情自从慈庆宫险变就有如被晃动的千秋架,忽上忽下没个稳定。

御案上的镇纸短短几日间就又报废了三把,但好在弘复帝一贯不爱迁怒旁人,所以乾清宫里的内宦宫人倒是有大多数都没感察到君主浮躁的情绪,虽说是一年中最阴沉森寒的季候,宫中气氛尚且不算十分凝重,也就只有高得宜时时处处都赔着小心,又且要想方设法见缝插针的逗趣。

他也不知陶啸深究竟请教了哪位高参,总之两人再经一场商会,终于决定一齐向皇上禀明子虚庵里的对话,太孙眼下还未能从子虚庵“侍疾”回宫,而弘复帝看上去已经不打算立时斥责太孙那不臣不子的用心。

许是皇上终于明白,他的那位皇长孙已经不能够因为几句斥责就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了。

可鉴于皇帝并没有将此事透露,甚至对太傅钟淦都仍是再三叮嘱,告诫他千万不能放松对太孙的督教,高得宜琢磨着皇上到底仍未彻底放弃太孙,寄望于厂卫暗探能够及时察明暗中影响教唆太孙的奸歹,且将这奸歹背后的主谋一网打尽,届时才好让太孙幡然悔悟此一“臂助”的叵测居心,同时真正体察皇祖父的用心良苦,这样的话也许还有些微机会将储君“扳正”。

然则因为太孙的种种劣行及执迷不悟,弘复帝已然是对高氏残党忍无可忍,抓紧进行的一件事就是借着这回清察不法严控摊派粮长的时机,着重核实高氏残党的罪证,无论那些人对太孙的影响是大是小,都必须一一清除,好让太孙远离奸歹亲近贤良,这也是弘复帝给予太孙的又一次郑重警诫。

高得宜还知道清察不法严控摊派的主张,实乃翰林院修撰今科状元赵兰庭率先发起,正是因为经过了遍阅史录广集实事,且参考古往今来历代税制,可谓是呕心沥血撰书的这封极其符合现况,且大有望在保证君国赋收稳定的前提下减轻庶民负担的谏策,弘复帝方才惊叹这位三元及第的年轻官员果然才干非凡,特例擢赐赵兰庭文勋品阶,并令其兼任户科给事中此一要职。

而朝堂鲜知的是,赵兰庭此时还享有了御前直谏的特权,俨然已有了天子近臣的基础。

弘复帝这些日来愁云惨淡的心情,唯有在听闻这位日后的栋梁之才的名讳事迹时,才会缓和几分。

高得宜今日为了开解皇上,提起的正是有关兰庭的一件闲事。

“老奴今日听下人说起,翰林院上至莫学士下至诸检讨,都是抱怨连连。皇上可知他们抱怨何人何事?”高得宜先是卖了个关子。

弘复帝放下一直揪着眉心揉捏的手,有气无力问道:“翰林院为何沸反盈天?”

“莫学士交待赵修撰的事务,赵修撰已然逐一完成,所以再不用如前段儿时日一样宿留值馆,却是这几日,赵修撰竟然主动提出要为上峰分忧,比起前段儿时日更加勤于职守,宿留值馆废寝忘食。”继续卖关子。

弘复帝果然大惑不解:“兰庭为莫卿分忧,甘愿案牍劳形,这是好事,何至于引得翰林院上下众人抱怨不休?难不成莫卿竟然也是心胸狭隘,怨愤他的职绩为兰庭所夺?”

编修史正虽是国之要务,但在弘复帝心中解决民生疾苦却更加要紧,他重用兰庭是因为兰庭确有良策解决摊派粮长引起的乱象,又哪能够仅仅是因为参与这回编修史正?莫途明倘若因为下官的特例获升便耿耿于怀,如此心胸狭隘排压才干之士,又有何资格执掌为君国培养栋梁储备的翰林院?

“皇上这可就误会莫学士了。”高得宜连忙说道:“老奴一打听,原来莫学士等抱怨则是赵修撰值宿归值宿,怎么就不像前一段儿时间那样将家中送来的茶点鲜汤分予诸多同僚,突然就变得如此小器起来,老奴一头雾水,寻着赵修撰一问前因后果又才恍然大悟。”

弘复帝挑眉:“是怎样一番前因后果?”

“原来赵修撰起初宿留值馆,他家中的娘子甚不放心,赵修撰也承认了自己在饮食上甚是挑剔,且顾宜人也误信了传言,以为宫中伙食尽是‘砖头肥’……”

弘复帝倒也听说过“砖头肥”的笑话,勉强拉起一点嘴角:“这哪里至于,无非年终大祭时恩赏肉食依从的惯例,真要公食衙餐顿顿都是‘砖头肥’,恐怕官员们都要致仕了。”

“总之是顾宜人牵挂赵修撰在外的饮食,时常亲自下厨烹制茶点汤肴往翰林院送,赵修撰也不好独享,便分与了上峰同僚,顾宜人厨艺了得,所以莫学士等等均对太师府的伙食念念不忘,可这回赵修撰却是因为顾宜人身在内廷,回府也是独守空房,干脆留在翰林院废寝忘食时间才好消磨些,连赵修撰都没了他家娘子记挂送餐,又哪里有美食分舍同僚呢?但这其中的缘故又不能直言,唯好担着小器吝啬的诽议了。”

弘复帝另一边唇角也提了起来,不无感慨:“兰庭与顾娘乃少年夫妻,正是如胶似膝的时候,这回因为惠妃所求朕也不好拒绝,倒是辛苦了他们两个小夫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高得宜便道:“看来顾宜人的厨艺当真非比寻常,也难怪连惠妃娘娘都有了拜师学艺的想法,老奴庆幸的是,日后皇上也有口福了。”

弘复帝不由得几分纳闷:“说起来也过了近十天,惠妃难道一无所成?从前她倒是隔三岔五的就往乾清宫里送汤送水,反而这回精进了厨艺,却也没来朕跟前献殷勤。”

高得宜忙说:“不如老奴走一趟长乐宫去打听打听?”

原来这一番话,高得宜正是受了兰庭的请托,但他却闹不清兰庭为何请托他如此曲折的进言,不过想着一来这些底下臣子的趣事的确能稍微缓和皇上的愁闷,再者他还的确欠着已故赵太师莫大的人情先帝时,若非赵太师施救仗义执言,他怕早被当时的司礼监太监祸害了一条小命,哪里还有如今的否极泰来?

高得宜以为兰庭

是因慈庆宫险变,大不放心妻子身在内廷,如此曲折的想要打听妻子在长乐宫是否安好,有无受到另外的刁责而已。

怎知他走了一趟长乐宫,才晓得惠妃非但没有“拜师学艺”不说,甚至还与“老师”闹得不甚愉快,又才依稀明白了兰庭的意图。

太师府和安陆侯府虽为姻亲,可赵太师在世时便有意疏远江琛,两家人实在不能算近好,虽说皇上一直以为惠妃不像江琛一样野心勃勃,可惠妃相请顾宜人入宫的用意难免引起赵修撰的怀疑,更别说又确然发生了慈庆宫的一场险变!

惠妃的用意似乎的确不纯?

如果是这样,那么惠妃及江琛有无可能就是那个暗中怂恿太孙的主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