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374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的神态,竟突生感慨——相敬如宾四字怎能注脚夫妻恩爱?反倒是带着一股子书面语官方气,丝毫没有情趣显得不切实际,如他眼下被自家娘子调侃笑话,才真正觉着心花怒放呢。

这才是对枕边人应有的态度。

“关心则乱人之常情,离得近些至少才有和辉辉并肩作战的感觉,虽无用,倒能聊以自/慰。”

这话说得好听,春归越发的眉开眼笑了,待兰庭泡好一壶茶拿着过来,她连忙取了茶盏,一边品茶,春归才把宫里自慈庆宫后的经历囫囵说完,而原本拿龚氏开刀的事她是先和兰庭商量过,自然也预料到家里老太太会因龚氏之死把她视为眼钉肉刺——早前没回斥鷃园,春归已然和兰庭走了一趟踌躇园,老太太却拿着“不适”的借口挡了告省,这当然是因为兰庭在场老太太不好发作,但兰庭总不能日日陪着春归,老太太的怒火迟早会发泄在春归头上。

兰庭这半月以来人未回太师府,但对于太师府的人事当然不会一无所知,这时告诉春归:“龚氏‘病故’,安陆侯府自然会来太师府报讣,祖母亲自过去一趟,还特意遣了人让我去拜丧,这是礼俗不能推脱,我也去了一趟,不过龚氏的真正死因他们自然不敢让我知晓,老太太则是哀叹江六丧妻,要求我替他谋一官职以为安慰。”

春归:……

“我答应了。”兰庭喝了口茶,平平静静说道:“我不仅答应替江六谋一闲差,还答应为江大谋一实职,但这回我可无意阳奉阴违,打算的是说到做到。”

“迳勿应当不是为了让老太太少些刁难于我吧?”

“江琛的几个儿子一直赋闲,我怎能掌握他们为非作歹的把柄?且皇上的意思,也是应当起用安陆侯。”

“皇上是对惠妃动了疑心?”春归反应极快。

过去弘复帝压制安陆侯府扩充权势,其实对惠妃是保全之意,而如今看似起用,实则是有试探的意图,惠妃要是因为本家兄弟的获职便放松警惕,甚至洋洋自得……

这位一宫主位便离自寻死路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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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5章 外祖蒙赦

春归次日去踌躇园省安的时候,老太太并没有“珍惜”此一当着棒喝的机会,只打发了苏嬷嬷前来应酬,苏嬷嬷仿佛和从前的态度并没有明显区别,同样克守着身为奴婢的礼矩,也同样显示出几分太师府“第一奴婢”非比寻常的势态,总归是在谦卑里又透着得意,说起来矛盾但看上去恰当的言行。

行礼后,微带笑容:“老太太近日略感郁倦,也没什么精神和夫人奶奶们说说笑笑,特意交待了老奴转告一声大奶奶,这季候寒凉,为免大奶奶一早一晚还走这趟路,干脆免了大奶奶的晨昏定省,大爷忙于公务,大奶奶只需照管妥当大爷的衣食起居就好,要是因为来往时受了风寒,反而累得大爷分心,老太太又该自责不够慈和,拖累晚辈了。”

免去晨昏定省是一件好事,不过这话细细一品着实透着意味深长,兼且春归看看屋子里头,彭夫人为首,三夫人、四夫人连带着樨时和兰心都在,偏她成了老太太没有精神说说笑笑的对象,偏她一人享有“特权”,这是赤裸裸的遭到了嫌弃,且还随时可能被追扣一顶狂妄不孝的罪名。

不过相比起这些明忧隐患的,一早一晚免得过来受气对于春归而言着实具备极大吸引力。

她先关注了几句老太太的身体,提了提高太医也好还是乔庄也罢前来诊脉的意见,果然受到苏嬷嬷耍太极般的推脱,才一脸为难道:“本不能扰了老太太清静,可几位叔母及妹妹们都冒着风寒坚持定省,我又怎好躲懒呢?”

苏嬷嬷刚要说话,三夫人便抢先开了口:“你二婶和咱们几个是因为管着内宅这么多事务,有时难免有不能作主的事体需要老太太决断,不得已才来扰清静。大姐儿她们又是姑娘家,是不能久待闺阁的,趁着在家的时候多尽孝道承欢膝下的心情老太太自然也能体谅,庭哥媳妇日后有的是尽孝的时机,且老太太操心的是庭哥儿肩担公务和族务两头要紧,岂不更加需要庭哥媳妇分担?老太太这份好意你若不领,反而是不孝了。”

有了三夫人的“协助”,春归当然不再坚持。

她这天照常去了阮中士那边听教,中午稍微迷糊小憩一阵儿,又果然去了内厨房洗手作羹汤,打算着诚诚恳恳照料赵大爷的衣食起居,炖那一锅汤,竟然还是那道险些引来杀身之祸的银丝鲫鱼。

兰庭看着面前的炖汤都忍不住斜挑了眉梢,笑问:“今日这道炖汤可有什么寓意?”

斥鷃园里自从没了费嬷嬷这个“督导”,春归更加不在忌讳和兰庭并坐同食,她美滋滋的尝了一口鲜汤,笑应:“能有什么寓意,为着滋补养颜呗。”

“今日可是在踌躇园里又吃了闷亏?”兰庭从春归的神情里虽说看不出些微郁气,但他也清楚自家祖母势必不会宽饶春归的“过错”,没他跟在一边儿,怒火必须发泄出来。

“一点闷亏没吃,还从此落得了清闲。”春归放下汤匙,便把早上的经历说了一回:“或许是迳勿答应了替江家大老爷、六老爷谋职的

缘故,老太太才不计较我没听从安陆侯府及惠妃娘娘的意愿伏尸宫廷,先记下刁难苛责暂不发作。”

兰庭倒没春归这样乐观,眉头轻蹙:“安陆侯最近和曹安足联络密切,又几回叫了二叔去江家,但他防范谨慎,我的人一时之间还没能打听出具体的阴谋,不过猜也能猜到,无非是在计划痛击太孙夺储之事,应当也叮嘱了老太太在这节骨眼上切忌横生枝节,不过我担忧的是,二叔况怕也会趁着这个时机作动,总之辉辉还不能放松警惕。”

他也不再多说那些愧疚连累的话,横竖日后生死荣辱他与春归都是共担并进,且兰庭也知道这段小心提防的时间不会太久,多半待到弘复十一年春回大地时,至少惠妃已然彻底不成威胁。

而对于家中的老太太,兰庭私以为祖母一直不是威胁。

滋补养颜的银丝鲫鱼汤被夫妻两分着喝了个涓滴不剩,兰庭提出又再小酌几杯,因着是月黑风高的夜晚,夫妻两个也不去廊庑亭台里吃冷,就在暖阁温酒笑谈,扯一些远离功利权谋的话题,多是春归在讲兰庭在笑,春归好半天才醒悟过来他们两个竟拿华彬哥哥过去的糗事在佐酒,颇有点不厚道。

但春归还是忍不住又说了一件。

“我那时还小,约摸没够五岁,一回爹爹领着和我哥哥去市集上听评词,说书的地方其实就是个搭着凉棚的大院子,除了兜售瓜果茶水的小贩,竟也有替人画像的画师在那里招揽生意,画师不知为何走开了,哥哥瞅着面上那张画稿画着个好水灵的姑娘,竟悄悄的拿起来揣进怀里,回家后才给我看,说是他媳妇的画像。”

“啊?”兰庭很捧场的发出一声惊叹。

“哥哥把那画像私藏了老长一段时间,一有空闲就拿出来赏看,终于被七婶给发觉了,觉得哥哥年纪小小就不学好,把那张画像给扔了,哥哥哭到阿爹跟前来,说他媳妇没了,还闹得我也帮着他四处去找那张画像。”春归边说边笑险些没被酒给呛着,末了又叹息一声:“哥哥那会儿子个头不够饭桌高,就跟莫问一样巴望着快娶媳妇,后来随着正式启蒙,提都不肯多提年幼时闹出的这桩糗事了,哥哥送来京城的家书,也从不提他对姻缘之事如今怎么考虑,我便是追着问他,他回信也只道先取功名再说婚事,一点想法都不肯透露,难不成我还得真比着当年那幅画像相看未来嫂嫂?”

兰庭知道春归并不是着急大舅兄的婚事——岳母过世未够三年,大舅兄不曾除服哪里能够谈婚论嫁,春归无非是想着兄长远在汾阳,虽说还有七叔七婶二位亲长照应,可顾七叔并不走仕途,无论见识还是人脉其实都无法给大舅兄更多的助益,春归这是放心不下大舅兄独自在汾阳支撑太过艰难,她这是挂念家人之情。

兰庭原本还给春归准备了一件惊喜,故意隐瞒着丝毫不曾透露,这时却有些忍不住了。

“皇上恩赐文勋时,我还上请了一道恩旨,皇上已经应允宽赦辉辉的外祖父从流放地归晋,我想着外祖父在汾阳已经

没了其余亲朋,不如暂时在京在安顿,也方便辉辉能与外家亲长面见来往,这件事我并没有先和辉辉商量,已然嘱咐了安世兄亲去铁岭迎接,不过京城距离辽北甚远,这一去一回怕得耽搁甚长时间。”

春归乍然听闻外祖父一家竟然蒙赦,惊喜得眼圈都忍不住泛红了。

“我还从未见过外祖父与舅舅们,只是听阿娘提起,外祖父因罪,一家贬流铁岭苦寒之地,外祖母身体本就不好,途中便病故……阿娘也就此和外祖父一家音讯断绝,这么多年,甚至我都不知外祖父是否安在。”

兰庭忙安慰道:“但凡贬流的官员在流放地故逝,都会上报朝廷,我已经托了人调看过这些年的档录,并无外祖父的讣录,外祖父应当健在。”

“我得好好敬迳勿几杯,多谢迳勿为外祖父上请恩旨,外祖父一家能够蒙赦,我着实……”春归猛然间不知应当怎么表达感激之情,话没说完,就急着要把满满的一杯酒仰首饮尽。

兰庭却覆上手去,顺势拿走了春归那颤抖的酒杯,自己仰首饮尽:“辉辉的酒量,这杯酒喝完怕是又得闹着要去夜游怫园了,而今季候是越发阴寒,不宜纵着辉辉闹酒疯,谢意我领了,方式还得变改。”

“我什么时候闹过酒疯?”春归小心翼翼问道。

她是真不记得还有酒后夜游怫园这么一桩糗事了。

“重阳节时。”

兰庭忍笑,干脆携了春归的手,拉着她暂且离开暖阁,也不让梅妒等婢女跟随,去了书房后自己先摸黑点着了灯,又打开内间里靠墙的一个立柜,从中取出一本已经装订成册的画稿。

这间书房的内间,还保持有赵大爷当初发奋用功时的床榻,因为春归偶尔也会来书房看书,既有床榻便爱歪靠在上,所以连被褥都还铺得又厚又暖,两人这时便垂足坐在床沿儿,借着一盏孤灯的亮光翻看画册。

一幅幅都是妙龄女子,或喜或嗔或怒或静,春归看着竟像自己对着镜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