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399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仙长的气色着实惶急啊,莫不是因去慈庆宫却受到了太孙殿下的苛难?仙长若有为难之事,不妨告知小子,小子和太师府的赵修撰还算有些交情,赵修撰可是对朝堂人事门儿清得很,必定能为仙长分忧解难。”

呸!老道哪里看得出惶急的气色?这小子还真会胡编乱造,当谁不知道他对顾家那丫头言听计从同声共气,哪里是想出卖劳力告贷还债?明明就是顾丫头安插来的耳目!

不过丹阳子却佯作中计。

“太孙哪里会为难我?是恭恭敬敬请了老道去卜问……”

于是乎当日莫问就趁着替丹阳子跑腿的时机,跑去寻了兰庭嘀嘀咕

咕。

春归今日趁着好容易盼来的晴天,挽着袖子在院子里劳碌一番,把花花草草都收拾修整,翻盆的翻盆施肥的施肥,有好些品种适宜这个季候插杄,总之是大干一场,兰庭回来的时候她刚才把手上的泥土清洗干净,拈了片梅花糕慰劳肚腹。

“迳勿今日倒回来得早。”春归又拈了片梅花糕“投喂”赵大爷:“离饭点且还有些时候呢。”

“等一阵儿我要去外院议事,不得空陪辉辉用餐了。”兰庭咽下那片松香绵软入口即化的梅花糕,自己动手除下官服换了身家常半旧的衣裳,这才坐下一边沏茶一边把莫问报回的消息说给春归听。

“是何人的生辰八字?”春归问。

“我按年份推断,应当是圣德太后,且已从周王那厢得到了证实。”

春归便蹙紧了眉:“太孙是欲加害太后娘娘?”

“太孙具备如此的丧心病狂。”

“但丹阳子竟然如此轻易便将这一件事告知莫问,会不会也有别的居心?”已知丹阳子和魏国公“有染”的春归趁机提醒。

“莫问也意识到丹阳子是借他的口把这话传到咱们耳里。”兰庭笑道:“辉辉安排的这耳目不错,十分机警。”

他端起茶碗呷了口暖汤,又拿起春归丢在炕床上的一本书册看了两眼,竟见这话本讲的是宋慈断案的故事,突然也有了兴趣一般,一边翻看一边说话:“丹阳子怕是也计划着冲太孙落井下石,他故意把这事泄露,应当断定咱们和他在废储一事上可以联手,那么他背后的指使大抵不出那几位了,我更偏向是魏国公。”

春归如释重负,她还没怎么引导呢,赵大爷竟然就有了这样的觉悟。

“皇上左右有这么个人,着实危险。”春归道。

“靠危害君帝夺权是下下策,如今的局势还不值得铤而走险,尤其魏国公自来警慎,应当不会担着弑君的风险行冒进之恶,且皇上多半已经获知太孙正在酝酿阴谋,太孙召见丹阳子的事瞒不住皇上的耳目,丹阳子未获追责,说明皇上对于丹阳子并未动疑。”那么此时上谏皇上提防甚至降罪丹阳子,十有八九不会奏效,并且对于接下来的局势有害无益。

“太后娘娘可会涉险?”春归不无担心,因为太孙可不是太子妃,谋害的对象也不是她这个小小外命妇,太孙意图弑害亲长不可能效仿太子妃那类使用于明面的强硬手段,所谓暗箭难防,就算周王必定会提醒王太后小心防范,但谁也不知太孙的具体计划。

“不会给予太孙计划得逞的机会,因为皇上还不想拿太孙一个罪证确凿。”

即便是到了如今,弘复帝显然还没有废储的决心,就像上回太孙意图行刺赵淅城与兰庭叔侄一样,弘复帝应当会在太孙行动之前便痛斥阻止,只要慈庆宫有任何风吹草动,弘复帝定然不会眼看着暗箭逼近慈宁宫。

“那么难道还要继续坐视不顾皇上对太孙的一再姑息?”春归问。

“不,这回风波绝无可能再悄无声息过去。”兰庭合上书册:“树欲静而风不止,皇上已经无能震慑欲望之徒,而太孙的罪责也断然再非‘轻信蛊惑’四字能够掩盖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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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 跪席待罪

元宵节后,沈皇后的坤仁宫收到了不少官眷请求面见的书帖,她专择了一日集体允见,听着官眷们七嘴八舌的诉苦,沈皇后面色凝重。

这些官眷的丈夫无一不是高氏余党,大半皆为东宫属臣,他们从前当然并非唯沈皇后马首是瞻,也从来不是豫国公府的人势,但随着高琼获罪,曾经不可一世的宋国公府轰然倒塌,太子妃高氏又再入子虚庵,眼看着高家再也无望东山复起,沈皇后竟然主动把这些高家旧党视为了己方阵营,而这回旧党被彻底清算,罪轻的贬迁罪重的革职甚至流放,东宫的势力被大刀阔斧的削减,几近岌岌可危。

沈皇后这回没有再往慈宁宫,恳求王太后指点“明路”。

她已经不能信任王太后了。

故太子是她唯一的儿子,但不是王太后唯一的孙儿,相比她的谛儿,周王秦询与王太后更加亲近,周王已经大婚立府,而且有了晋国公府这么一门得力的岳家,更不说弘复帝竟然留下密旨,意图将兵符交给慈宁宫节制!

沈皇后突然意识到太孙最强劲的敌人或许并非齐王,也不是八皇子与十皇子两个乳臭小儿,是不知不觉就已经羽翼丰足的皇六子秦询!

“娘娘可得为我等臣子作主啊!”一个官眷语气激昂:“外子确然收受贿赂,但满朝文武有几个当真是两袖清风的?分明是赵兰庭借着改进粮长制的由头向皇上进了谗言,意图用这等满朝文武都心照不宣的所谓罪名斩断太孙殿下的臂膀,赵兰庭势必心怀逆意,娘娘可不能再姑息!”

沈皇后想到她这几日遣人一连往太师府递过数回口讯,但那顾氏竟然闭门不见!

难道说赵兰庭果然两面三刀、居心叵测?而顾氏一看势头不好,也见风使舵、忘恩负义?

可恨的是她那妹子偏偏远在汾阳,此时她竟然完全不能探知太师府内部的动静,纵管她可以强召顾氏入宫,但沈皇后倒有自知之明,她其实并没有任何把柄可以要胁顾氏,且就算有把柄,顾氏显然已经

被圣德太后纳入羽翼,沈皇后未必能够要胁得住。

但她这时并不能确定兰庭是否“背叛”,说出的话还是带着几分转圜:“赵迳勿策谏改进粮长制,为的是社稷民生之计,尔等莫因捕风捉影之说便诽议朝政。”

清察不法乃国政,是弘复帝的治政纲领,这点厉害做为六宫之主的沈皇后还是心知肚明,她当然也不能采纳这些官眷浅薄的认知,也认为贪污受贿是满臣文武心照不宣的惯例,所以皇帝的罪惩有失公允,但沈皇后也不能坐视东宫的根基被彻底动摇,尤其不能坐视哪怕她的长孙克承大统之后,军政大权还会旁落于慈宁宫和内阁大臣之手。

沈皇后决定谏劝弘复帝撤除密旨。

所以这日,弘复帝就听闻了他的结发妻子正在坤仁宫跪席待罪的消息。

立春不久,料峭风寒,高得宜脑门上的汗水却直往下淌,几乎没在御书房的门槛上绊一大跌,赶在弘复帝盛怒之前连忙把话说完:“娘娘是在坤仁宫内跪席待罪,奴婢知情,是因娘娘遣了人往乾清宫禀知,这件事并未闹得六宫悚动,皇上千万不能着急。”因着察实太孙似乎又将行恶,且这回还是针对圣德太后的事体,皇上到底还是犯了一回心绞痛,服下丹阳道长进奉的丸药后卧床两日刚刚有了好转,是再不能动怒的了,怎能想到沈皇后竟然在这节骨眼上闹出披发除簪跪席待罪的事体。

但出乎高得宜意料的是,弘复帝这回并没有龙颜大怒。

因为疲倦、因为忧虑,因为自己也能感觉这回的风波恐怕难以悄无声息的平静,弘复帝在经过一场心绞痛后很清楚的意识到时不待我的危急,他不能留下个烂摊子,不能把自己的责任遗留给嫡母和臣子,无论这回的决定有多么难下,但仿佛他也只能面对了。

他需要时间,不管是再一次试图纠正太孙还是痛下决心另择贤良,他都不能在这个时候被心疾彻底摧毁,他还不能放心的把肩上的重担移交,因为他还不能确定他的子孙之中有谁能够承担这一重任。

他的嫡母说得对,后宫监权顾命辅政不是良计,那只是最无奈的时候才应考虑的下策,果然他这君主还并没有龙驭归天,慈宁宫就已经成为了有些人的眼钉肉刺,他的一纸密令,根本不能保证这个天下的风平浪静。

这回他需要亲自的冷静的判断,他的发妻他的长孙,还值不值得他一再姑息。

弘复帝这回看也没看镇纸一眼,他撑着定座站了起身:“去坤仁宫吧,朕且看皇后是因何等罪责才跪席请罚。”

乾清宫和坤仁宫相距不远,弘复帝这回是缓缓走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