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446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睛来:“苟难安这人虽然轻浮些,倒也不至于四处拿着我的名头显摆,且这儒生说这些话于我的名声有利,我也算不上交友不慎吧。”

兰庭轻轻一笑不说话。

春归似乎是想反驳周王,但想想又没开口,就听“后白面”继续说道:“周王殿下虽为皇子,但则从来不以权位为重,无非是皇上而今需得慎重择储,决意考较几位成年皇子的德才,殿下又不能辜负皇上的器重,才被卷进了这场竞储的风波。我只说一件,名满京城的木末姑娘,最是目下无尘恶绝权贵,而今却愿追随周王南下,周王也乐意携同木末姑娘前来南京,这又哪里是醉心权位的人能够作为的事体?好比齐王、秦王二位,如今可是心无旁骛显示才干,还顾得上风花雪月红颜知己否?”

兰庭与春归竟然都不知道木末也随周王一同南下的事,闻言一时都睨向周王。

这江南风流之地,自古便不乏才子佳人的传奇,秦淮河畔更是齐集青楼楚馆,也不知有多少所谓的名士才俊留连其中,所以金陵城中的民众对于倡优妓子更少了许多鄙夷,甚至不乏追捧欣赏,但则就不是那么多人耳闻过木末姑娘的艳名了,于是便纷纷追问起来。

又听早前那位金陵的本土人士说道:“闻名京城的东风馆,近日确然在秦淮河畔开设起一家分号,又确然由木末姑娘坐镇,我甚至还听说了北京城不少的公子阔少,竟追随木末姑娘来了金陵,东风馆真叫一个高朋满坐,不过我虽也递了帖子,却还未有幸运受到木末姑娘的款待,还真说不上这位名满京城的佳人淑女,与咱们醉生馆的楚楚姑娘相比谁更惊才风逸。”

兰庭听到这儿,已经醒悟过来早前远远目睹温静和那周佳储的因由了,周佳储可不就是木末的坚定拥趸,据说为了讨好木末,把他祖父珍藏的一幅名家临摩的兰亭集序偷出献赠给木末,险些没被周老太爷打断了腿。

“容后我再解释,迳勿先且莫恼。”周王讪讪冲兰庭举起了酒。

兰庭连手指都未动一动。

春归着实不甚在意木末,她此时把注意力集中在“前白面”身上,只见那人眼珠子骨碌骨碌的滑动着,定住时迸发出两道精光,颇为突兀地高声笑了两笑:“听这意思,周王倒还真像是爱美人不爱江山了。”

周王:???

“后白面”也呵呵笑道:“殿下这是轻权利、好风流,不过皇上对于殿下的器重也是众所周知,否则怎会指派赵太师的长孙为殿下副使?又说改革税制轻减赋役的提案,虽说是由许阁老谏议,不过实则详细条程却是出自赵副使笔拟,赵副使也万万不会违背初衷,阁下方才的担忧,真真是想当然而已。周王殿下这趟差使,就算自身毫无作为,有赵副使从旁辅佐,亦定能交出让皇上满意的答卷。”

周王:!!!

他算是明白了,感情这“后白面”才是个高级黑,三言两句的,就往他头上扣实了顶风流浪荡且坐享其成的帽子,手段不知比那“先白面”高超几多。

兰庭已经率先喊了“结帐”,却并

不待店家算好食资,把两锭银元宝拍下,负手就往外走,春归也立即跟上,周王怔了半天后才对上掌柜疑惑的眼睛,掌柜心想:难不成结帐的人都没想着找零,这吃白食的还打算着昧下零头?可看这位的衣着又如此精贵,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周王不知自己在掌柜眼时几乎沦为吃白食的绣花枕头,咳了两咳才施施然起身往外走。

掌柜的得意洋洋:一定是自己露出的鄙夷震慑住了这个无赖!

“大哥、大哥你慢些走。”周王出了九回香才加快脚步,上前扯住了兰庭的胳膊,正好挡在了夫妻二人的中间,讪讪的笑脸先冲兰庭再转冲春归:“我答应着让木末跟来金陵,可不是为了给二位添堵的,你们就不能先站住听我解释清楚?”

这条街市行人着实不少,周王为了掩饰身份还必得压低喉咙,手上用力才将兰庭拉到了一处略为僻静的巷道口,示意先在此处容他辩解。

兰庭却不领情,把周王手掌一挣,整整衣袖:“二弟不用解释,我也并非负气,急着离开只是需要调遣人手盯梢自称苟难安好友那位,摸清他的底细而已。”

说完仍是往前迳直走。

“我收回刚才的判断,那儒生的言论对我确然没有半点好处,要他真和苟难安交好,看来确然是我交友不慎了。不过他和先头诋毁新政的那位断然不是一伙儿,但就算如此,底细有什么值得废神的?无非不是齐王便定为秦王党徒罢了,且散布诽议者也断非仅此两人,铲除了他们两个也无法杜绝谣传,而今也不需要理会。”周王仍觉得兰庭是在负气。

但他不再阻拦兰庭,只稍稍落后着冲春归解释:“三弟也看出来了吧,大哥可不知情木末随来了金陵城,这确然就是我的主张……是我心软,虽说这回前来金陵只是暂时,可正如木末担心的一样,倘若京城里没了我在后庇护,她因目下无尘的性情开罪了不少权贵,那些登徒子一行逼迫,东风馆的鸨母可护不住她,我与她到底也算相识一场,总该护她周全的。”

春归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二哥确然怜香惜玉。”

她着实是为明珠打抱不平——周王妃因为身怀六甲不宜舟车劳顿,身在京城却难免为了周王牵肠挂肚,周王这回南下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的,可谓生死荣辱都在一线之间了,这人倒好,还有闲心怜香惜玉,悄悄地让木末随行,闹出这么些闲言碎语来,风流多情对堂堂亲王不算恶名,但传到明珠耳中让她做何感想?

怎知春归这句讽刺的话,听周王耳中却无比的熨帖。

又连忙道:“我和木末可当真只有相识一场的交谊,跟大哥是一样的,无非不落忍看她当真委身风尘受到旁人的欺凌罢了,护着她自在周全于咱们而言乃易如反掌,哪能不闻不问铁石心肠?横竖这事是我出头,闲言碎语也拉扯不上大哥,三弟可得替二哥我美言几句,让在哥消消气。”

春归望一眼兰庭挺直的背影,狐疑地斜了一眼周王:究竟哪只眼看出赵大爷是在生气?明明我比赵大爷要恼火得多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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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4章 用意扑朔

“兄弟”三人一行是刻意放慢了进程,实则是比周王府的“大队”落后了近半月才悄悄抵达金陵城,又为了掩人耳目进行暗访的目的,这时自然也不会入住而今其实只有众家眷暂居的府邸,也即朝廷指定的官邸,他们住的是南京城中鼎鼎大名的九州客驿,因随从颇多,还大手笔的包下了九州客驿一方院落。

但这也不算引人注目,九州客驿在江南四省足足开设了二十家分号,接待的便是权贵富贾一流豪客,大手笔者常而有之,连客栈的诸多雇工都是见怪不怪了。

不过兰庭往常使唤习惯的人手,此时大多没有同行,“调兵遣将”就需要周王一声令下了。

周王大手一挥:“你们听好了,今后赵副使的指令一如我的指令,你们依令行事不可违背。”

讪讪的笑脸紧跟着又冲兰庭摆了出来。

兰庭不作理会,只冲其中一个家丁打扮的护卫下令:“九回香里有一儒生,约三十岁年纪,着黑缘细葛白长衫,腰佩菊花纹白玉,鼻翼左侧一粒不甚显眼的褐痣,右手手背近中指关节处浅浅一道划伤尚未愈合,跟着他,察清他在何处投宿落脚,上报行踪。”

周王没在随从面前显示过多,只待闲杂摒退后才凑上前问道:“迳勿当真如此在意此人?”

兰庭微抬着眼,却起身持礼:“殿下先坐。”

周王忙架了他的胳膊:“还说你未负气呢!我早说了不需和我如此客套,咱们出门在外,而今又是私访,约定了用兄弟相称……”

“礼不可废,且此时也并非私访。”兰庭坚持。

到底是待周王落坐,他又才与春归一同坐下。

三人此时是在这方院落的正厅里,虽不算阔大,桌椅摆放却也分出来主次,周王因着兰庭坚持只好据上座,面朝着门扇及天井,兰庭坐于左下侧,春归又坐在兰庭的左侧,她其实在兰庭说出“礼不可废”时就想着要避嫌的,不过又得到了兰庭的示意,这才留下来听一耳朵。

此时春归还在“自检”——早前她确然也把“后白面”打量了许多眼,但竟然没有留意见此人鼻翼下有痣及右手背有伤这两点特征,如果换成是她交待耳目盯梢,可就交待不清楚应当盯梢谁了。

一边又听兰庭说道:“正如殿下判断,前头诋毁时政及殿下那人与后头那一儒生并非同伙,据两人言谈,我猜测前头那人应是齐王党,针对的虽是殿下,仔细一听,竟还拉扯上了许阁老,怦击的是新政,涉及的也不限储位之争,多半是听令于袁箕。怦击新政等同于妄诽圣意,对于此一番言论殿下当然暂且不用计较,只待日后能够践行善政,诽言自然不攻自破,届时只需上呈实据报请皇上处治居心叵测者。”

春归听得连连颔首,她本对朝堂政见之争所知甚少,可来金陵的一路之上时常旁听周王与兰庭间的议事,自以为受到了许多“恶补”,不过仍然无法从今日食肆里的一番动静中判断“前白面”的阵营,直到兰庭这番剖析之后才觉脉络清晰了,此时莫名便觉添几成底气——齐王的母族万家以及袁箕为首的朝臣为彼左膀右臂;辅佐秦王的魏国公郑秀虽然看似

三心二意,但勿庸置疑的是郑秀绝对不会是己方的同盟;周王这边虽则有圣德太后及宁国公在后方掠阵,前头冲锋者却只有兰庭这么个至今还未及冠的少年,虽然被皇上及许阁老等等视为后起之秀未来的国之栋梁,但莫说他人,就连春归也都存在兰庭仍需磨砺才能真正独当一面的想法。

毕竟而今情势,兰庭可是直接同袁箕、郑秀这样的老谋深算者交手,是否能够分庭抗礼仍不确然,比如周王麾下的多位谋士就提出过安插耳目往岭南、福建二地散布诽传的事,但这样的提议被兰庭坚定不移的否决了。

储位之争千万不能引发地方的动荡,这是兰庭的底线。

但他们的对手俨然不会遵守这样的规则,这不周王自下江南尚无任何作为,为谋储位必行暴/政的谣言就在金陵城中遍地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