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480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但他当然没有如此冒失,因为他很清楚,就算是他怀疑的这样,那人的心情况怕也与他截然不同。

兰庭并没有在杭州城过多耽搁,第三日中午时就赶回了毫末庄,他甚至还走了一趟临安城再见了费聪一面,约定好明日一早桃源村见,周王便问兰庭:“童公亲自来了?”

“我这一趟自然不会空走,童公此行倒也没有惊动更多的人,唐李杜和卜观时应当还被瞒在鼓里,明日一早,童公会随费聪一同前往桃源村,咱们从毫末庄动身即可。”兰庭不顾风尘扑扑,他既然已经把总管一省司法的提刑按察使请来了临安县,且说定了明日一同赶往桃源村,便立时和周王、春归商量如何察明案情的细节。

这件命案的难点是费惠的尸身已经被焚毁,无法通过勘验尸骨证实费惠是被毒杀,就更加无法通过勘验察明真凶了,也只有引蛇出洞一个法子,利用间接证据以及盘问技巧,慑服凶手认罪招供。

周王听了兰庭全盘计划后,连连摆手:“我可不会什么盘问技巧,说来这是三弟擅长,奈何三弟又不能开口……迳勿你可有把握?”

春归“大言不惭”道:“那还用说,要说洞悉人心察颜观色,因时度势盘问嫌犯,我对迳勿可是心悦诚服,毕竟稚拙年少时,都能不动声色的诱使刘一霸自入陷井呢。”

“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二弟竟还拿来嚼牙?”兰庭挑了挑眉头,对于周王的多嘴极其无语。

“那日与三弟闲聊着,就想起这么一桩旧事来,这哪里算嚼牙,我可是为了宣扬迳勿你多么的天资聪颖,足智多谋呢,瞧瞧三弟现今对你这样的顶礼膜拜,你可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周王不轻不重擂了兰庭一拳,才压敛眉底眼下的酸意:“话归正题,那日我去费家一番质问试探,据莫问小道说,那彭氏慌张

归慌张,也提议让费厚避出去一阵儿,只也就仅限于此了,一来她不曾承认罪行,再者也没和胡大夫私见,甚至还打算着后日和费厚亲自送她女儿往娄氏绸庄,只怕咱们那些间接证据,不足够逼得彭氏露出马脚。”

“实则我已然笃断彭氏不会与胡大夫私见了,她应当和胡大夫并无勾结,这二人之间的关系倒是清清白白。”兰庭道。

春归也颔首认同。

“那么彭氏缘何肯定胡大夫会‘误诊’呢?”周王不解。

“有多种可能,比如她根本就不以为胡大夫会‘误诊’,但她相信费厚会赞成她的计划,更甚至她这样行事原本就和费厚乃心照不宣一拍即合,所以甚有把握就算胡大夫诊出费惠是服下鼠毒,夫妻两个也能收买胡大夫作伪,替他们隐瞒罪行。又比如彭氏原本有别的计划,大有把握嫁祸给刘家姨娘,横竖费惠那日除了在家中吃的午饭,先在刘家喝了一碗鸡汤,为了自己女儿能够获益,彭氏决定铤而走险,毕竟费厚是肯定会站在她的一边,彭氏认为大有胜算。但没想到胡大夫竟然误诊,而且县衙的人也按照胡大夫出具的书证糊里糊涂结了案,根本就没让彭氏的后手一一实施。”兰庭道。

但春归却并不认为兰庭是真这样认为的。

夫妻两私/处时,春归才问:“迳勿刚才那说法其实是应付殿下的吧?”

“我与辉辉应当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兰庭颔首。

“那么为何瞒着殿下?”春归不解。

“因为现在我还只是怀疑,真相大白之前,不宜声张,毕竟……如果你我想的就是真相,又是一桩涉及人性丑恶的大案,真相远远比因为仇隙杀人更加令人齿冷,甚至让人难以置信。殿下万一因此在明日露出破绽来,引蛇出洞的计划就可能落空,那么杀害费惠的真凶也许就真要逍遥法外了。”兰庭神色凝重。

春归也是一叹。

她竟也一点都不想自己的另一种猜测得到证实。

“明日你随咱们一同去桃源村吧。”兰庭道。

“不是有童提刑在场?我抛头露面恐怕不大合适吧?”

“无妨,男女有别,日后你和童公并没有见面之时,且就算万一碰面,童公若不想声张当然不会拆穿,若是打算声张,我咬死不认也就是了,横竖他也没有凭证指认辉辉女扮男装抛头露面。”兰庭笑道。

春归却听出了另一面的意思:“童提刑不是许阁老的门生么?难道迳勿对他并非完全信任?”

“在这风口浪尖,小心一些总不会错。”兰庭并没有否定他对童政的提防心:“我与童公从前也仅只一面之缘,许阁老虽说对童公评价不错,但官场之上,原本不是太多人能够一直保持赤子之心,童公久在仕途,是否已被浸染,被浸染到什么程度,非深交,还无法笃定。”

不过关于桃源村的此桩命案,怎么也不关及童政的利益,若能告破,甚至还算他的一桩功绩,他可是刑官,谋求的和唐李杜及卜观时一流具有本质区别,所以兰庭相信童政至少会在此桩案件上,秉公执正。

一日转眼过去,而随着旭日东升,一桩命案终于迎来了告破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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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1章 石出之日

周王一行人很巧的在桃源村村口遇见了费聪一行,那位浙江提刑按察使童政虽说并不是只身前来临安县,也带着好些随从,不过他今日并没有穿着官服,又显然明白周王殿下也不肯暴露身份,所以此时并没抢先行礼,还很有见地的略略摆着官威,不大关注周王与兰庭身后的随从,只同“亲友家中子弟”也就是兰庭有几句场面上的寒喧。

春归巴不得自己被童提刑当成小摆设,就没敢自找麻烦紧盯着这位打量,倒是暗暗把首回面见的费聪一番仔细观察——虽说的确不如他爹费厚俊美,但又哪里像周王形容那般满脸戾气了?竟一看就是个活络人,虽在这一群来头不凡的“贵客”包围下,还不失“主人家”的大方自若,言行颇活泼,又具备着少年人应有的锐气,很能镇得住场面不说,浓眉大眼的相貌也极易让人心生好感,全然不像他家妹子费惠姑娘那样羞涩软弱,和好哥哥的形象十分吻和。

只是领着一群人往刘家走时,转身的那一刻,春归才从费聪的眼睛里看出了几分类似破釜沉舟的决心和隐隐涌动的戾气,她想这少年一定是坚信着这回确然是为妹妹报仇雪恨的最佳时机,他显然并没有想到几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不但能够证实妹妹确然是被毒害,而且还当再一次报官受挫后,竟然请来了能够慑制临安县父母官的提刑按察使。

他独自谋划着死亡陷井时,欺瞒四管事诱彭之女为饵,安排未婚妻设计引开费厚,交待好友如何威胁彭氏,怀着悲愤的心情在通往野猪岭陷井的树上画下血红的路标,他准备好了捕兽夹和桐油,他像一个猎人,但这个猎人也怀着必死的决心,他不是为了收获而是为了灭亡,他楚心积虑安排这一切时,他看到的并不是希望,他自己也在一步步迈入地狱的途中。

但现今他才是真正看到希望了,没有任何人会被他连累,这让他彻底的安心,一定是比他本身的计划更好的,春归想费聪此时的紧张,才是真正的紧张,他害怕错失这次机会。

所以他的心情才会这样复杂,既兴奋又悲壮,他并不高兴,但又期待着最终结果,他终于又有了和敌仇堂堂正正对决的机会,随后正式与他的

妹妹辞别,阴冥路上,奈何桥头,哥哥不能一路相伴了,希望小惠你的魂灵能真正得到告慰,我们约定在下一世轮回,我还当你的哥哥,下一世我一定能做得更好,真真正正的爱护你,照顾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可结果真的会如费聪所想么?

春归低下头,突然有点不想再盯着费聪此时用力挺得笔直的背影。

还没到刘家,已经有人相迎。

已经有好事的村人先一步跑去知会了刘氏,快嘴快舌通知了半真半假的消息。

“刘大娘快些去看看吧,你家大外甥领着好些人往你家来了,其中就有那几天来咱们村里四处转悠打听的小道长,还有一位,说是省城里请来的官老爷!怕不是费家大丫头的亡魂儿当真不肯受渡,要在村子里作恶吧?费聪这小子自然得拦着那小道长不让驱鬼,把省里的官老爷都请来了,这是要闹大事呢!你可得为村子里这么多户人家着想,好生劝劝你家大外甥,案子是要好生察,我们也容不下蛇蝎心肠的毒妇杀人害命,但总归先得让道长作法把他家妹子给超渡了,不能祸害无辜啊。”

刘氏就连忙迎了出来,刘姑娘听说这事,自然也脚跟脚追着母亲也跑来相迎。

费聪一把就被刘氏搂住,脊背上紧跟着就挨了重重几拍。

“你这糊涂孩子,为小惠的事儿,挨了这么重的板子还不罢休,竟还想……”刘氏到底碍着疑似省城官老爷的面前,不敢说破费聪计划着杀人的事儿,抹开了眼泪:“小惠魂灵有知,又怎会心安呢?更不说你娘,她这辈子熬得那样辛苦,临了就只有你们兄妹两个牵挂,小惠已经那样了,你要再有个好歹,你娘魂灵有知该是怎么悲痛,她这辈子可就当真一点都不值了。”

春归看着刘氏身后的刘姑娘,她站得略远些,自然眼睛也一直盯着费聪,眼圈儿也早就红得不成样。

费聪很觉惭愧:“姨娘说得是,都怪小子太糊涂,差些把表妹都害了。”

刘姑娘惶惶然的摇头,想说什么,但到底是把话都藏在了心底。

“姨娘也不是怪你,姨娘也能够体谅你的心情,到底小惠走得那样突然,

你连最后一面儿都没见着,彭氏又还逼着你去娄家,促成让她那女儿受雇的事儿,你怎能不生疑?你怀疑是彭氏毒害了小惠,怎肯就这样罢休,让小惠走得不明不白的,但你不该连你自己都不顾了,你娘和小惠地底有知,也必会说你糊涂冲动。”

春归不想再听费聪继续自责,过去轻轻把莫问踢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