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551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春归:……

赵副使在背后讥嘲周王的头脑仿佛有失厚道吧?

“迳勿看来谁是凶手?”

“申师鹄父子。”兰庭张口就有论断。

“主谋也是他们?”

“当然不是,主谋是袁箕。”兰庭半靠着床头,一手搂过春归的肩,手指绕着春归的发丝像玩耍一般,但一点没防碍他的断案如神:“袁箕的打算,先以元亥遇害案调我去淮安,而在这个时候吴王宫里发生申氏中毒案,殿下难以分身另顾,袁箕笃定这案子多半会交给陶氏或者辉辉处理,袁箕不把妇人看在眼里,认为你们多半会中计,一味偏袒丁娘子,因为丁北斗已经投效殿下,丁娘子在你们看来是自己人。

说到底袁箕的目的,是想让李、丁两门衔恨,这样一来李乾元这个内阁大学士就不至于也被殿下笼络,而事实上李济也的确不能洞谙阴谋,申师鹄父子根本不需证死丁娘子的罪行,他们只要让李济相信申氏是为丁娘子杀害就达到计划。”

“虎毒尚不食子,申师鹄为了荣华富贵竟对亲生女儿都痛下杀手,这人还真是禽兽不如。”春归恨道。

“入仕庙堂,高官厚禄,对于申师鹄而言诱惑太大了,而申氏就算再得李济宠爱,毕竟只是偏房,申师鹄甚至不算李济的岳丈,申氏的用处只能保他父子二人衣食无忧罢了,哪里比得上高官厚禄为诱?”兰庭冷嗤。

这就是物欲横流的权利场,父不是父子不是子,为了利欲不择手段司空见惯,礼仪廉耻在他们眼中分文不值。

“可是李乾元只是李济的族伯,他不可能赞同李济休弃丁娘子,就算李济固执己见,李乾元也不可能因此与丁北斗衔恨。”春归道。

“所以辉辉也想到了申师鹄接下来的计划。”兰庭看向春归清亮的眼睛。

“毒杀申氏只是第一步,毒杀李济嫁祸丁娘子才是最终目的。”春归也没有故弄玄虚:“李济若紧跟着被毒杀,殿下更加不会让丁娘子获罪,两件命案,最简单的平息方式就是找个吴王宫的宫人顶罪,可以做成是吴王宫的宫人听从临淄王或秦王党徒指使,毒杀李济和申氏,嫁祸丁娘子。但这当然无法服众,袁箕也会煽风点火散布谣言,李乾元

毕竟是李济的族亲,倘若执意再与丁北斗结盟,罔顾一姓子侄只图荣华富贵,他的声誉便会大大受损,所以事情若真闹到那样的地步,李乾元就算不和丁北斗反目,也必定会和其划清界限,那时袁箕就有机会争取李乾元为临淄王所用。”

申师鹄真正想杀的人其实是李济,但申氏也必须死,因为申氏若不死,李济和丁娘子夫妇间并无矛盾冲突,袁箕就无法做到嫁祸丁娘子,当然就更不可能离间李乾元和丁北斗二人的利益联盟了。

而这个计划既然已经制定妥当,袁箕早便收买了申师鹄父子,就算出现他没有料到的枝节——如兰庭并没有被成功调虎离山,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申师鹄父子仍然执行了袁箕的计划,且他们挑中的一天,周王和兰庭的确不在吴王宫里,事情最终还是被春归揽责上身,不过袁箕低估了春归这女流之辈。

不需兰庭在场,春归也能够一眼识穿阴谋。

她下令把申氏左右的仆婢关禁,便将逼得申师鹄父子二人不得不亲自动手毒杀李济,而袁箕的奸计要想得逞,必定要令这两件命案扑朔离奇,也就是说申师鹄父子必须择清他们自己,不能露出马脚败露罪行,他们必须让人相信砒/霜只能落于吴王宫送去云定院的饮食中,而昨日李济痛失爱妾,必定是无心进食的,申家父子没有下手机会,更何况他们还需要挑拨得李济大闹一场,才能使申氏中毒案闹出吴王宫去,为日后成功嫁祸丁娘子做足铺垫。

所以春归才会认为昨晚多半会风平浪静。

而今日午宴,周王和兰庭邀请窦章等等臣公饮谈,不会因为一介长史内闱区区侧室殒命便告取消,事实上吴王宫也根本不可能为李济用作治丧的场所,无论他多么悲痛多么不甘,都只能将申氏装敛且送出棺木找一处寺庙抑或道宫停放,待日后回京再行治丧下葬之事。

这原本是合情合理之事,却造成了李济离奇的悲愤。

当然也有申家父子两个在旁不断煽风点火的原因。

“我与丁氏必定义绝,她已不再为我李门妇人,申娘才是我的正室,我为何不能在吴王宫替她治丧?我不能容忍申娘身后还要受此羞辱!”

亏这位还是仕途中人,他怕是以为自己有了君主之权,大笔一挥就能决定把亡故的后宫妃嫔以皇后之名追葬,且让天下人无不信服,只要他承认了申氏为正妻,就有资格在吴王宫治丧,也不想想莫说申氏,便是他李济这会儿子一命呜呼了,也万万没那大体面让太祖旧居宫室高挂白幡。

便是周王也没那尊荣好不好?

可不提旁人听他这番言论会如何了,就连申家父子听了都忍不住面面相觑,十分庆幸袁阁老的招揽,因为他们这时都已确定李济虽有了个前程似锦的起点,看来确然没有高飞远翔的能力,这个靠山就是个泥土坡,靠上去也指望不上荣华富贵不说,还随时可能崩塌被他填埋。

“治丧之事还不急在一时,不过长史,老儿可就只有这么一个独女啊,老儿虽无能,却也不能容忍害杀小女之凶徒逍遥法外,还请长史为小女讨回公道。”

怎么讨回公道?当然是直接找应天府的官员举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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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0章 大梦难醒

李济虽则是孤身作战却也运步如飞,而他这时不但已经换上了一身缟素丧服,且因整晚抚尸痛哭导致目肿脸涨,这么一阵风般的卷进了宴厅,自然吸引得“万众嘱目”,欢声笑语瞬息凝固了。

而今日就宴的除了窦章、孟治等等臣公,还有尹寄余、华霄霁一应僚客也都在场,虽说只是饮谈并没有丝竹助兴,不过宴厅里的气氛其实相比赏菊宴时更加融洽,但这一切当然都因李济这么位不速之客扰乱,连其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周王都真实的因此呛了口酒——闹事归闹事,好歹也请李长史你注意一下仪容吧,这副形态闯进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突然死了高堂父母本殿下还不许你丁忧,才至于如此愤慨悲痛呢。

目瞪口呆的人们再听李济一番陈述,就越发目瞪口呆了。

周王甚至差点没有笑场,稳了几十稳才稳住自个儿:“李长史,申氏是你的妾室就是你的妾室,你再是如何悲痛,也没有让我允许你用正妻之礼把申氏敛葬的道理吧?我可不能容你宠妾灭妻……再者说你竟然指控顾宜人为杀害申氏的帮凶?孤王明白你因失爱妾智昏神乱,但你这般血口喷人……孤王可就得加以训斥了。”

“丁氏乃毒杀内子的真凶,顾宜人却有意包庇……”

“打住打住,申氏是谁杀害,可不由你空口白牙断言,孤王也的确认为此案并无罪证确凿,尚需时日察证,今日公假,孤王与诸公正度佳节,不宜审问此案,你还是先行节哀,安心待判吧。”

“事涉命案,下官报请应天府尹审决,望窦公为亡妻主持公允,严惩凶徒丁氏以命为偿!”李济咬牙说道。

华霄霁早已蹙起了眉头,这时把筷子一拍:“事关人命,的确应当由应天府尹审决。”

兰庭扫了一眼华霄霁,心里顿觉几分古怪。

他一早体会得华霄霁不擅权谋,尤其对于朝堂政务看法实在有失偏颇,不过华霄霁却并非一味的偏执不谙世故,比如当年他的好友吴大贵遇害一案,他还懂得不让吴小郎与吴二贵硬拼,待到时机合适再行上告,足见多少也还知道几分世故人情,明白有的时候不可力博

只能智取。

华霄霁就算不能一眼看穿申氏命案背后的阴谋,总应知察此事并不单纯吧,可竟当场声援李济,似乎这朴直也朴直得太过……矫揉造作了。

但兰庭这时没有闲睱深入剖析华霄霁的言行,他正色道:“李长史,你乃周王内府官员,而今你之家眷又是暂住于殿下的行邸,你之妾室遇害,你当然可以向应天府举告,但亦可以上请殿下裁夺,昨日你并未向应天府举告,偏趁今日公假宴乐时举告,且还有污篾内子之言,本官不得不问你是何居心了。”

“我昨日便多次提出要将丁氏扭送官衙,然顾宜人却一再阻止,下官质疑顾宜人包庇丁氏甚至乃丁氏帮凶有何过错?”

“内子可没有阻止你去告官,阻止的是你不能将你正妻,堂堂外命妇在无罪证确凿下扭送官衙而已,且死者申氏之父,当众相请内子裁夺,内子也的确受殿下委托协佐陶才人掌管行邸事务,关于申氏一案,今日内子已经如实禀知殿下,殿下也打算择日审讯涉案疑凶,可你今日闯宴厅闹扰诽谤,难道没有过错?”兰庭冷冷反驳。

窦章也示意道:“李长史当然有权向应天府衙举告,不过凶徒是谁,应不应当拘问,皆非李长史能够干预,且这里是殿下行邸宴厅,并非应天府公堂,还请李长史先拟状书,按照国法规程递交应天府衙,本官才能受理此案,再请殿下转交一应嫌犯人证。”

李济就这么被打发走了。

他当然不甘愤慨,不过申家父子两却自以为目的已经达成,经这样一番闹场,纵便窦章守口如瓶,其余臣公如孟治,也绝对会把此案声张,他们认为李济已经可以去死了。

申洳琅先含泪劝道:“那顾氏已经遣了几拨人来,勒令将阿妹的尸身迁出吴王宫另择停放出,阿妹虽然暂时不能入土为安,想来她在天之灵也不愿一再受顾氏、丁氏的羞辱,长史……”

“舅兄直至如今难道还不肯称济一声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