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64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做为被算计的一方,王久贵这时心里虽然愤怒,却也没那想法追察真凶,他算是彻底明白过来,那觑觎家财的匪徒,一定不是常人,甚至不可能是山贼盗匪,那些人的手段,就是打家劫舍,明火执仗地劫掠,哪里会如此迂回麻烦,且游说自家去包矿,那必定就是达官显贵的意思——想要包矿,必先重贿,这千万贿资会落在谁的腰包?

只是富甲一方,都险些引来了杀身之祸,王久贵还哪里敢去察真凶?

“要想根绝隐患,倒也简单,王翁只要把这一案件的实情冲仆从公布。”兰庭道。

“这就行了?”虽说对兰庭十分信服,王久贵仍然难免犹豫迟疑。

倒是王平安脑子灵光:“告诉了仆从,这事就会张扬到外头去,不管谁是幕后真凶,他知道事情败露了,咱们有了防范,今后无论是谁掌家,都万万不会再去包矿,那人只是图财,和我家并无仇恨,应当就会放弃计划了。”

不管有没有旁人上钩,反正自家应当是安全的。

相比王久贵,王平安更加庆幸自己这条性命能够有惊无险的保住,首要的功臣当然就是兰庭,故而他也不待兰庭张口,就主动提出:“父亲,当初汾州摊派粮长,不幸落在我家,父亲因而行了重贿给施知州,才得摆脱征送税粮一职,这件事情本就是事实,既是赵知州现下察办,父亲理当配合才是。”

“是当配合,是当配合。”王久贵的态度彻底扭转过来。

一想到他历来对官宦豪强敬而远之,只想着悄无声息的富裕,哪知如此小心谨慎,差点还是中了谋算,身家性命全保不住。他也算看出来了,这位赵舍人,赵知州的长公子,果然就如传言,才干品行都无可挑剔,将来必定是前途似锦——他可是打听过,赵知州参劾了荣国公,就根本不是多大一件罪错,结果呢,皇上下旨申斥了荣国公不说,还召了郑三爷去北平,到御前领罚,不改劣行,终生不许回籍。

荣国公这回可是栽了大跟头,在汾州声望不复,足见郑贵妃虽说得宠,皇上到底还念及结发夫妻的情份,这样支持赵知州,不正是因为赵知州乃皇后的妹夫?

就算站队,王久贵也觉得这回是利大于弊,很是划算。

更不说若非赵舍人,正妻和嫡子就被人谋害性命去,王久贵可是重情份知恩义的人,冲着这个他也不会再回绝。

只是兰庭,因为轻而易举就收获了施良行的一条罪证,想到因为王家一案,他还讹诈了春归的一顿晚餐,后知后觉良心不安起来,回到书房,一见尹寄余仍在,没怎么斟酌言辞,就张口问出:“你这做兄长的,可知阿晓都喜好些什么事物?”

尹寄余刚喝一口茶,就“卟”地一声都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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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关系重大

在尹寄余的视角,兰庭早前先有“空前绝后”的魂不守舍,暗下定是揣着了不得的心事,离开一阵,转来看着神色倒是正常了,一开口却问起了晓低的喜好,前后契合,得出的结论足以让尹寄余失惊打怪,对于此件可谓天崩地裂的震悍事件,仅是把兰庭当作一株奇葩用茶水“灌溉”实在不算过分。

可是这位赵大爷,竟然还敢给他脸色瞧?!

尹寄余也把脸往下拉,揪着胡须生气:“尹某知道太师府门第高,赵大爷您前程似锦,尹某与拙荆,带着小妹,一家三口全赖太师府庇全,才有衣食丰足、现世安稳,可尹某再没骨气,也没得把唯一妹妹的送去做妾的道理,劝大爷还是死了这条心。”

兰庭深知尹寄余的性情,看穿他这是在拿腔作势,心中虽觉好友大不正经,倒也没有无趣的戳穿,冷脸斜睨着他,撩动毒舌:“我算是知道了,闵公当年为何断言阁下不宜入仕。”

“那是老师看出敝人淡薄名利。”

“分明就是闵公眼光独到,情知阁下虽有满腹经纶,却无洞谙人事之能。”

尹寄余立时上当,揪着胡须抗议:“当我真误会了迳勿你?你和晓低,虽论不上青梅竹马,大爷也是看着晓低长大,真要是有那心思,也等不到这时候,无非就是我看你今日古古怪怪,打算着激怒激怒,让你着急上火,才肯把真话说出来罢了。”

他是认真好奇,不知何人何事,才让赵大爷这样怪异。

却又立时反应过来,没能激怒兰庭趁机套话不说,反而自己露了真话。

尹寄余无奈,泄了劲头,悻悻然坐回椅子,喝一口茶:“大爷也莫黑着张脸,我虽浮夸些,又没有当真把茶水喷你一身,知道大爷有洁癖,真要溅了点唾沫星子在大爷身上,在下那点可怜的薪资,就怕得被克扣光了。”

见这仁兄十句话不离薪水,兰庭失笑,自也不会再和尹寄余纠缠,他想了一想,认为自己有事相求在先,也不应隐瞒缘由,再者那缘由又确然没什么难以启齿:“是因内子,帮了我一个忙,我想着应当答谢,又不想让她先就察觉,我也留意见阿晓与内子虽说相识不久,却似乎十分投契,猜测她们之间应当有相同的喜好,所以才来请教仁兄。”既把毒舌收了起来,称谓也从阁下改为了仁兄。

赵大爷的古怪竟然是因为女子?而且还是为了他那位盲婚哑嫁的新妇?

尹寄余大觉兴奋——说什么来着,就看那大奶奶是个厉害人物,今后和大爷有得一拼,这才多久,就能让大爷魂不守舍、时时记挂了?

他就更不想帮手了,能见兰庭大爷出糗,这可是百年难遇的乐事。

却偏故作神秘,压低声量:“晓低的喜好,不是我不说,就怕说了,迳勿你也没法子满足大奶奶,还得立即推翻她们之间有共同喜好的说法了。”

这下子换作兰庭好奇了,便是因为尹寄余端着三缄其口的造作,他也不恼,很善解人意:“减薪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我也从没把这话当过真。”

“罢,仁兄随同家父前来汾州,任劳任怨废心废力,应当加薪。”

尹寄余喜笑颜开:“晓低喜好的是美男子呀,而且多多益善!”

眼看着兰庭的一脸热忱瞬间转为冰冷,尹寄余只觉今日不要太愉快,大笑得连茶水都喝不下去,却还没忘冲着兰庭的背影喊着:“迳勿,可别忘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兰庭头也不回:“仁兄也别忘了,空口无凭立字为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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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谢之物一时不能定夺,但答应在先的事兰庭却没忘记,并不到傍晚,他便再回了一趟内宅,把王平安和王三的话一五一十的复述,春归听后有半刻不语,她分明是深思的模样,兰庭所以也不多话,把一盏茶慢慢的品呷,一会去看屋子里的花几上,放着一个仿旧大腹的青铜罍,里头参差插着形态各异的一篷植叶,并没有鲜花点缀,古朴的器物衬着蓬勃的碧草,却别有一番生机意味。

一会儿又去看雕花窗外,傍着廊庑而立的一株椿树,纵是那柯叶纤细,也能遮起数尺荫凉。

府衙是公邸,从不属于一人一姓的家园,就好像兰庭和春归虽说现在在此暂居,不久后必将离开,他们不会知道过去有什么人住过这里,也不会知道将来还会有什么人居住,所以他们本无必要把这短暂居留的院舍用心布置,但兰庭却依然发现了,相比起他刚住进来的时候,院舍的陈置还是有了细微的更改,不失情趣的布置,只像是不经意散示在边角,当静下心来的时候,目光会注留的地方。

这让兰庭忽而有些期待不久之后回到北平,回到家中,他期待今后的生活也会发生不经意的改变,多一个人,也多一分情趣。

春归却在这时终于理清了思绪:“虽说据王家兄弟二人所言,珍姨娘等人的计划似乎就是怂恿他们家包矿了,但我实在难以置信,那幕后真凶不惜安排死士潜入王家,仅仅就是为了图财。”

兰庭见她有些慎虑的模样,鼓励道:“辉辉心中想法,不妨直言。”

“昨日也听迳勿解释过,有能力蓄养死士的门户,唯有王公豪贵,虽说我也见过有些勋贵人家,空有名头实则落魄,但要是真落魄了,以至于要去图夺商贾的钱财产业,先不说还有没有死士愿意为其效忠,就论失势的勋贵,哪里还能控制官府,把开矿的资格指派给王家,然后私吞下那大笔的贿金,日后还能源源不断盘剥营利?”

春归也算点出了矛盾之处,落魄的勋贵,没有能力私吞巨财,可要是势大的豪贵,必不缺钱财,又哪里至于如此楚心积虑算计王家一介商贾。

兰庭颔首,由衷称许:“王翁及王平安这样深谙世情的商人,都没有意识到矛盾之处,辉辉还能想到,已然是不简单了。”他想了一想,还是决定透露几分:“事实上王公豪贵,虽有蓄养死士的能力,若非有了图谋的心思,也不会着力蓄养死士,这幕后真凶,应当不是特别针对王家,也就是说他有可能在不少富贾门中,都潜配了死士,此人的图谋必不简单。”

果然!!!

春归不由心惊肉跳——白氏的魂灵,可是被那个劳什子玉阳真君引来的,而且“劳什子”还一再强调,唯有帮助白氏彻察死因,才可能免除生灵涂炭、人间浩劫,这起案子就绝对不会简单,珍姨娘、凝思不会是真凶的唯一死士,甚至可能仅仅只是千百之一,那真凶可不是有巨大的图谋?兰庭没有明说,春归也在思量,应当是与夺储相关。

能够引得天下大乱、惨死无数的浩劫,无非就是战乱,国破家亡,因而士庶皆难幸免,只如今虽则不能称为强盛之世,却也没有岌岌可危的动荡,春归虽然对这些军国大事不太懂得,但是从纪夫人,从父亲,从兰庭口中均已证实,弘复之年,要比先帝之时太平许多,也是兰庭告诉的她,虽然如此,可一旦继位之君不能延续弘复之治,说不定就有危亡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