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74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姑娘能够替小生通传?”

“当然能够,我就住在知州内衙里,只不过大爷现在恐怕不在内衙,但也没关系,我总能找到人替郎君通传就是了。”

“如此,小生感激不尽。”

“不过我虽能帮郎君这点小事,却因此耽搁了行程,往返一趟,也需要打点车夫些微好处,否则下回我出门,可就没这么便利了,我也不贪郎君多大便宜,不过是一阵到了市集,替车夫买碗茶喝。”

华秀才不由瞪目结舌:这世道怎么成了这样,皂吏兵痞就罢了,连小娘子居然也是如此势利,真真是“衙门六扇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无可奈何的华秀才,只好再次摸出钱袋,考虑了又考虑,这回又多取出一枚通宝:“不瞒姑娘,小生确有要事需见赵学友,只是囊中羞涩,剩余一些铜钱,还要留着赁车返回住处,只能拿出这三文钱来,如蒙不弃……”

“不弃不弃。”尹小妹倒不嫌钱少,笑吟吟地收入腰包,请了华秀才上车,还很热情:“郎君出了钱,该坐车厢里头,不用客气。”

待到了北门,尹小妹招呼着华秀才在门房里等,还让看门的仆从去倒了碗茶水来,又打发人去叫兰庭身边的汤回,她自己看在三文钱的“贿赂”上,也没有先一步离开,陪着华秀才坐等,又一边解释:“北门是往内宅的,因住着有女眷,不好让郎君入内,只能留在门房这里等,不过郎君放心,有我传话,大爷身边的书僮可不敢怠慢,等他来了,引着郎君去会大爷,我才去办自己的事。”

华秀才总算“老怀安慰”:至少这姑娘收了钱还能办成事,且态度没有让人心生不愉。

如此经过好番曲折,华秀才终于见到了赵监生,但偏偏在正主面前,这位彻底没了温言愉色,礼见后才一落座,脸就板得难看,开口便发牢骚:“老友相见一面,当真不易得很,使出两文钱愿请皂吏跑腿,都险些没有被杀威棒当头驱逐。”

华秀才这时以“老友”相称,可不是因为和兰庭之间已经交熟多年的意思,这也是儒生之间的称谓,若只是童生,不管年龄多大,都只能称“小友”,可他们都是已经进学的秀才,那么彼此之间就能互称“老友”了。

兰庭原不知道华秀才遭遇的羞辱,但其实也能猜到那些皂吏是何嘴脸,只道“门子冒犯”。

说来兰庭自来了汾阳,也确然日日都有不少“朋友”拜访,左不过是些虚伪应酬,他心里也并非就耐烦,可无奈的是兰庭到底是打算入仕的志向,总得顾忌着“矝傲狂妄”的诽责,少不了这些虚应世故,说来应酬了许多“朋友”,倒还没一个抱怨衙役刁难的,华秀才算是特别了。

更特别的是这位华老友,居然不是为了虚应,听他抱怨了几句,也就开门见山:“实不相瞒,华某今日来访,是为相识之人申冤,而那蒙冤的妇人,如今还在州衙的死狱中!”

“等待复准的女囚,可是吴门蒋氏?”兰庭若有所思。

华萧霁的眼睛却是一亮,因为兰庭的回应似乎证实了他的大胆推测——赵知州的这位长公子,可不比得寻常的官宦子弟,虽然尚未入仕,但已经协佐着父亲处理公务,否则怎么能够单听一句,立时断定他说的就是东墟吴家命案,赵监生必定关注过刑事,或许是因主理刑事的通判胡端正是前知州施良行的门生,所以赵监生才如此关注刑案。

用意正是要从胡端身上,找到怦击施良行的把柄。

这属于权夺之术,不过华萧霁以为,若不趁权夺的契机,那蒋氏可就只有枉死含冤这一条绝路了。

又但愿如他所料,这位知州公子不仅仅是协佐父职,甚至于对于诸多大事,还会发挥决断的作用!

华萧霁深深吸一口气:“正是,敢问老友,可对此案了解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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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沈氏受辱

“东墟命案,受害者吴大贵,年三十有一,为柴刀砍击后颅而亡,经察,凶犯乃吴大贵之妻蒋氏,因与街坊焦满势通奸,为丈夫撞破,遂串通焦满势害杀丈夫吴大贵,案发后,焦满势畏罪潜逃,蒋氏被捕,如今在押刑狱,以待按察使上报刑部复核。”兰庭把他通过卷宗了解的案情简单总结。

“老友可觉此案实情正如卷档所录?”

“据我了解,蒋氏本不认罪,反称丈夫吴大贵是被其弟吴二贵害杀,只是凶案唯一目证,也即吴母指供长子乃奸夫所杀,且焦满势又确然不知所踪,更兼焦妻等旁证,也证实焦满势乃案发当晚离家潜逃,经刑问,蒋氏最终服罪。”兰庭客观道:“虽有屈打成招的嫌疑,不过并无凭证证实蒋氏是被冤枉。”

“这么说来,赵舍人是认同胡通判对此案的审断了?”华萧霁不由冷哼,连称谓也都转变,显示他的不满。

“已经审结的案件,若无家属状书申冤,一般不会重审,华兄若知此案另有隐情,为何不劝说蒋氏之子再递申冤的状告,使此案件能得名正言顺的重审呢?”兰庭不答反问。

却让华萧霁心头的怨气消褪了些。

“你既然知道吴大嫂之子云康心中不服,看来是私下调察过,不过既是如此,又怎么不知云康不过是总角之龄,父亲被害,母亲受冤,真凶还是他的叔父,帮凶竟是他的祖母!更不提此案,还关系到胡通判的渎职贪贿,真要让他一个稚子击鼓鸣冤,说不定非但不能救回他的母亲,还要葬送云康一条性命!”华萧霁说到这里,愤然起身,却是向兰庭长揖一礼。

“故而,只能是华某向老友举告,请托老友禀明知州,再察重审此一冤案,还无辜以清白,惩极恶以应罪,究办贪官污吏,以正律法严明。”

兰庭也的确打算把胡端作为突破口,刚刚发现吴家命案似有蹊跷,没想到就有“苦主”找了上门,他本就没打算在华萧霁的面前摆高架子欲拒还迎,是以虽在没有提防的情况下,生受了学友的一礼,立时便还了礼,只他还没来得及说答允的话,又听学友掷地金声般的承诺——

“老友若能相助于蒋氏母子,在下宁肯随佐老友,以十年为期!”

事后一直在旁边负责斟茶递水的书僮汤回,对这位主动上门求助且还自视甚高的华秀才满心的不以为然,前脚把人送走,后脚就冲兰庭抱怨:“小人就没见过这样妄自尊大的人,以为协佐大爷还能是委屈他不成?他有什么本事,要不是今日正好遇见了尹姑娘,根本就见不着大爷的面,这样的迂腐无能,能指望他成什么事!还说什么只有十年,十年之后他必须得再考科举,大爷白养了他十年,感情还是占了他的便宜,真真荒唐。”

刚说完话,脑门就挨了敲。

兰庭没好气的看着这位其实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僮子”,站住脚步教训:“你这年岁渐大,见识没见长,倒是把一双眼睛染上了势利?你说华郎君没本事,怎不想想他怎么就能断定蒋氏是受了冤屈?他早前说的那些凭证,虽然一件不算确凿,也指向了可疑之处,要若是此案由他担任主审,必定能够水落石出,单就这项才能,就胜过多少迂腐儒生。”

“大爷竟还颇为欣赏华郎君不成?”

“华郎君虽然有失练达,但品行正直,他因家境贫寒,常受吴大贵的接济,并不曾像那些自命清高的所谓士人,认为旁人的资助实乃应当,是心甘情愿对他的奉承投献,洋洋自得的领受,从来不思知恩图报,仅此一点,就值得欣赏结交。”兰庭正色:“你记好了,今后万万不能失礼华郎君面前,若让我知道,你这势利眼不改……”

他话还未说完,汤回已经急着往地上跪了:“小人不敢,小人哪里就敢势利眼了,小人只是愚钝浅见,不如大爷高瞻远瞩,小人知道错了,今后定把华郎君,也当爷爷看待!”

兰庭:……

华君可知他莫名多了一个孙子?

——

当兰庭结识华君的同时,春归却在内宅唉声叹气。

原因是沈夫人今日获了薛夫人的邀请,兴致勃勃出门赴宴去了,春归因为仍在孝中,这样的宴会自然是无法参加,但她倒不是因为不能赴宴而愁闷,长叹声声的根由,是因另一个出门的人尹小妹引起。

话说稍早的时候,尹小妹兴高彩烈的来寻春归,说要去逛集,问春归有没事物需要捎带,春归因为正思谋着也该准备给未来小姑兰心的见面礼,但却发愁不知小姑的喜好,瞧见尹小妹,便想两个女孩儿年岁相若,兴许尹小妹知道兰心的喜好呢。

哪知尹小妹一听“兰心”二字,便惊跳后退连连摆手:“晓低劝大奶奶可别妄想讨赵二姑娘的欢心,就二姑娘那刁蛮劲儿,目中无人的性情,大奶奶便是送她一座黄金屋,她照样也只回应横眉冷对,既废心思,又废钱财,说不定还是自寻的奚落,认真没那必要。再说,我可从来远着那位小魔星,哪里知道她的喜好,这回晓低可真帮不上大奶奶的忙。”

说完拔腿就跑,生怕春归强求着她硬要多问的模样。

春归寻思,尹小妹偶尔虽然有些言过其实,总不至于无中所有,看来未来小姑确然是极其不好相与、刁蛮任性,然而偏偏这位小姑,却是兰庭的胞妹,亦为朱夫人所出,春归怎么也绕不过和小姑的和睦相处。

先不说日后相处的事,单就这见面礼,难道又得去问兰庭?

春归一筹莫展、犹豫未决,又听闻沈夫人赴宴归来的消息,便把这件颇有些烦难的事暂时摁下,依礼,她需要前去拜问一番沈夫人今日出门是否一切顺遂。

不过薛家的宅邸,距离州衙仅仅只有三里远近,未出一坊,相邻两牌,这点子路程自是出不了什么波折,拜问也就仅仅只是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