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怎么现在才叫第一次?
乐亭道:“先前看你们在双园门前读书,很是羡慕。”
薛青道:“因为你身不能往?”
先一段学生们读书请愿,参加的多是有家有势的人家子弟,贫寒子弟们并不多,乐亭也并没有前去,对于他们来说生活已经不易,经不起半点惊吓困顿。
乐亭道:“以前的时候我自知身份境遇,也乐于知命,并不以为耻,也不觉得难过,尽心尽力的做事,想要读书卖身为奴来读书,对于其他人能够轻易读书并不羡慕。”
薛青点点头,这一点从他卖身为奴,不在乎十年不能科举也要读书可以看出。
乐亭抬头光秃秃的枝桠,轻叹一口气,回头看薛青,道:“不过当时看到你们如此意气风发义无反顾,读书读到如此,我站在一旁看着,第一次觉得很是羡慕。”
薛青笑了,道:“那不是读书,是做事,你完全不用羡慕,因为人和人能做的事要做的事不同,不能相,如同聂政,老母在,身不许与他人,你能说那时候的他不是一个义士吗?”
聂政啊,乐亭看着薛青一刻,道:“怪,你分明我小,怎么我事事反而要你指点?”
薛青神情肃重道:“其实我只是年纪小,但我已经活了很多岁了。”
乐亭哈哈笑,对薛青抬手一礼,转身大步而去。
一辆马车从前方经过,张双桐探头对薛青招手,道:“三次郎,你今日回家不?一起啊。”
薛青摇头:“不回去啊,功课要赶一赶。”
张双桐大笑:“什么赶功课,你是不敢回去吧...听说郭家小姐天天督促你读书,唯恐你考不状元。”
这话引得街的人都笑起来,柳五儿与郭宝儿以薛青为赌约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府,虽然薛家自始至终没有松口,但柳家毫不客气的喊出薛青考不状元让柳五儿成亲的话。
这当初郭怀春把女儿嫁给薛青更让人惊讶,长安城再次掀起了一阵热闹,不过相于曾经被嘲笑的薛家母子,这一次则是满满的被人艳羡。
“那薛青可不一般...”
“..给朝廷大官们作诗..据说皇帝都知道了...”
“..我有女儿也要让他当女婿...”
“你别做梦了,人家看得你。”
说笑声在街散开嘈杂而喧闹,薛青只是笑了笑,暖暖凑趣的捧着三个食盒,问道:“少爷,你要哪个?
薛青一笑,将手里的竹杖一甩,锵啷一声轻响,插在了门前墙角,道:“我要先读书啊。”迈进堂内。
这边张双桐哈哈笑倒在车内,张莲塘手握一卷书摇头,道:“这种事有什么好笑的。”
张双桐道:“他乡遇故知,金榜提名,洞房花烛,这是人生三大喜,三次郎如今红鸾星动,当然要大笑...飒爽英姿端庄闺秀,再加绿意楼的风尘女子,薛青可真是人生无憾了。”说着大笑。
张莲塘摇头道:“无关风月,没什么可喜的。”
倒也是,与这三个女子的关系纠缠,还真不是她们对薛青心悦,张双桐嘻的一笑,起身道:“你是不是嫉妒他?莲塘哥,我听到婶娘来给你说媒了...太原曹氏女...不知道长的怎么样?”
张莲塘道:“我以学业为重,进士及第之后才考虑婚事。”
张双桐抚掌哈哈笑:“你这滑头了,这话大哥他们来说还可以,你我算了...能有秀才之身不得了,那曹氏女可不会等你一辈子。”
二人学业并不显著精进,张家也没有寄希望与二人科举。
张莲塘也笑了,道:“所以说,读书是个好东西。”说罢将手里书卷晃了晃。
张双桐伸手夺过道:“看的什么?..”展开见是野史杂谈,笑着又扔回去,“还是这些故事好听,圣人之言听的只会发困...莲塘哥你读来我听。”
张莲塘接住念道:“...豫让便变名姓为刑人,入宫涂厕,挟匕首,欲以刺襄子....心有不甘,涂漆全身,吞炭为哑...”
这种故事少年最爱听,张双桐眼神闪亮专注而认真,马车摇晃穿过府学宫大街,向长安城而去,宗周之死学生读书的事已经过去,长安城人们谈论的也恢复先前的日常,东家长李家短嘈杂而琐碎。
而此时的京城喧闹的大街人潮忽的向两边分去,铁甲森严的大周禁军,铁蹄声声开路,他们的面目风尘仆仆,在他们身后的是面带疲惫的官员们,再然后是几辆囚车。
京城的民众好的围来,只可惜囚车里的囚犯都是披头散发形容狼狈如同死狗枯木一般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或许是围观的民众的说话声惊醒了这些囚犯,好像从荒芜之地来到了繁华人间,有不少囚犯开始动起来,一个囚犯扑到了囚车栏柱,发出尖利的叫声。
“..到京城了...我要见太后娘娘...”
但回应他的是一根铁棍,准确的打在他的嘴,此囚犯尖叫一声向后倒去,几颗牙带着血丝日光下飞落,围观的民众响起一阵叫好。
那囚犯被打的似乎昏死了过去一动不动,民众的视线迫不及待的落到下一个囚车,等待这个囚犯的表现。
但遗憾的是这个囚犯似乎被那兵士的铁棍吓到了,挪动坐起却没有大喊大叫,只是用黑乎乎的手掀起了乱草般的长发,露出一双眼。
“到京城了..”他也说道,声音沙哑,但并没有什么想见的人,如同乡下人进城一般,欢喜又带着怯意的,街的人看他,他也在看街的人,大家都好又兴奋。
临街二楼的一间窗前,几个男人也在围观,相民众的好,他们则几分了然。
“..廖太监也真是可怜..好容易熬到宗大人死了,结果刚出头被打断...”
“...这太监在宫里把的牢固...王大相爷怎么允许..这下抓到机会他死定了.”
“..那这次秦公爷损失惨重啊...宫里的两个最亲信的太监一下子被拔掉...”
说话身后门响动,几人转过头去,见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走进来,手捧着琵琶,显示她的身份,但相于其他妓人,她的相貌普通穿着打扮也素净,不过这几人却并没有嫌弃,纷纷露出笑容招呼道:“玉娘子。”
女子带着几分随意,也走来窗前问:“街看什么?...哦过囚车。”
便有人指给她:“那个是廖承。”
廖承之名京城人人皆知,玉娘点点头,视线落在其他的囚车,道:“那些人...”
一个男子点头道:“便是杀了宗周的凶徒...”伸手一指那个正抓着栏杆跟街人互相看的囚徒,“应该便是钟家子弟,钟世三。”
玉娘倚窗看去,居高临下看得清楚全貌但却看不清囚车里人的面容,车队很快远去。
“活不了了吧。”她轻叹一声道。
“暂时还死不了,宋大人肯定要审问。”身边的人道,一面关了窗,隔绝了初冬的阴寒之气,室内温暖如春。
.......
皇宫门里外脚步杂乱,宋元被一群人拥簇着疾步而来。
“大人,廖承他们已经到了...当如何处置?”
“廖承要见太后...大人您看...”
听到询问,宋元不耐烦的一摆手,道:“见什么见,直接关死牢里...能活着不错了。”
人听命应是退下,又一人前,道:“段大人问,钟世三您可要见?”
宋元的脚步一顿,捏着两撇胡子,神情似乎犹豫:“钟世三..那个手无缚鸡之力,还能扛得住段山审问不供出凶手的钟家的读书人?”将手一甩,“我要见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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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仁义
刑部的大牢里嘈杂忙乱。!
十几个侍卫涌进来,拿着手腕粗的链子在几个重刑犯身加一道,而其他的牢房门也都再次加了锁。
站在一旁插不手的狱卒看的神情惊讶。
“这是怎么了?”
“这是瞧不起咱们刑狱啊...”
“这是打段大人的脸啊.怎么能忍?”
议论声未落,忙乱的侍卫们垂手分立两边,段山由门外走进来,负手审视了一遍牢房点点头,外边有人疾步进来道:“宋大人到了。”
段山对牢房里的侍卫道:“严加看护。”
侍卫们应声是,看着段山疾步而去,能让段山如此郑重迎接的除了刚升任刑部尚书的宋元宋大人可没别人了。
原来是宋大人要来,狱卒们恍然,又惊讶,宋元身为刑部尚书但来牢房还是第一次,这并不是宋尚书公务繁忙顾不也不是嫌弃牢房脏乱不吉,而是宋尚书活动的范围只有那么几个,如皇城和自己家,这些熟悉的安全的绝不会出问题的地方,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宋尚书几乎不见,因为他总是遇到刺杀。
前几年被刺杀狼狈不堪好几次险些丧命,后来加强了戒备谨慎,且官职越来越高,护卫们也越来越严,老母病故都不去奔丧.....谨慎到令人发指,身为亲信的段山,自然知道宋元的习惯,虽然牢房坚固尽在掌握,但做出这般严阵以待的样子,总是让人更满意。
宋元并没有走进牢房,揣着手如同城门口那些无所事事的闲汉一样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还信不过你...这刑部跟我家一样,我有什么可担心的。”他不屑的说道,“...在逃的同党吗?正好诱他们前来。”
段山只当没看到四周散开的侍卫,这只是明面的,暗处的不知多少,此时的刑部,甚至刑部所在的整条街都被戒严了,这间房屋更是连苍蝇都飞不进来。
钟世三如果有同党能杀进来的话,只有是神仙了。
屋子里摆设很简单,与秦潭公这种清贵子弟出身讲究吃穿摆设的人不同,底层驿卒出身的宋元保持着老鼠一般的习性,对所在的环境并不在意,甚至越脏乱越让他轻松。
宋元径直在椅子坐下,道:“带来吧。”
段山应声是对外吩咐一声,一阵脚步锁链响,四个侍卫抬着一个囚笼进来了。跟高大的囚笼以及粗重的铁链相,囚柱的男人越发的瘦小不起眼。
囚笼落地震动让他的头抬起来,似乎对四周的环境很好。
宋元道:“钟世三啊,你有冤屈但也不能杀人,不过你如果供出真凶是谁,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否则便要剐刑。”
他的神情轻松,语气随意又带着几分亲切,像街头巷尾遇到自己的乡邻一般,这话说的又很真诚,做出这种事想要活命是不可能了。
钟世三晃了晃头,让乱发散开,露出一双眼看向宋元,道:“你是这里管事的?”
宋元笑着点头:“是啊是啊,这里我最大,我说了算,你放心。”
钟世三哦了声,长叹一口气,道:“我便是真凶啊,怎么说你们是不信呢?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这理由还不够吗?”
宋元没有恼怒,继续点头:“信,信啊,没说你不是真凶,你雇凶杀人报家族之仇大家都信啊。”
信啊,钟世三看着他似乎在审视他的话是否可信。
宋元接着道:“你误会了,现在我问的是...直接亲手杀死宗周的..”他抬手做了个刺杀的动作,“是谁。”
钟世三道:“我说过了,绿林好汉,飞贼侠盗土匪...与宗周同归于尽当场了,你们也亲眼看了,怎么是不信呢。”
宋元道:“不是我们不信,而是证据表明真不是。”他也是叹口气,对段山示意,“你没给他仔细的讲过吗?”
段山道:“我只审问。”
宋元摇头:“你看看,你这办事不行...快给大兄弟讲讲怎么回事。”
段山应声是,将对宗周等人验尸的详细疑点一一说来。
宋元伏案探身握手,无奈又诚恳道:“大兄弟,你看,这怪不得我们不信你的话啊...委实凶手没抓到没法交代啊。”
钟世三神情有些疑惑,道:“但是..不是吗?那我不知道了..我跟他们其实也不很熟...谁的功夫高一些,我真不知道...我只是将我钟家私藏的余财全部给了他们...花钱买命而已。”
宋元点点头:“这样啊,花钱买命还真是不熟..”说罢起身似乎很烦恼来回踱步,“这可怎么办呢?查不出来,怎么交代啊...”一副小卒做不好事担心被惩罚的忐忑不安,看到的人忍不住也跟着他不安,完全忘记了在这刑部没有人能让他交代,算在这朝堂里他也只需要看一个人的脸色而已。
他的脚步停下,看向钟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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