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姬 第305章

作者:希行 标签: 长篇言情

  今日蒋家少年们能在这里宴请长安府的少年们,是得到了蒋显的允许,蒋显今日恰好与一众官员来这里坐一坐,否则以蒋家少年们的身份还进不来,虽然以家宴的形势,但也表明朝廷对长安府少年蹴鞠的态度。

  康岱笑道:“虽然是蹴鞠,赢了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又肃容,“不过业精于勤荒于嬉,你们别忘了自己是读书人,不可此耽于玩乐。”

  薛青等人再次施礼应声是。

  蒋显道:“去玩吧。”

  少年们发出低低的欢悦,脚步杂乱的转身向另一边走去,听得身后蒋显等人说话。

  “这便是那日蹴鞠的少年英才们?”

  “蹴鞠而已,谈什么英才。”

  “那位是薛青?蒋大人好门生,青霞先生的高徒,康大人在国子监要多多照看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听说这薛青善于作诗,一会儿请他来坐坐。”

  少年们涌进了一间包厢,关门隔绝了最后一句话。

  张双桐抚掌道:“好了,今晚我们可以放心自在的吃喝玩乐了,那边的大人们交给薛青了。”

  少年们都笑起来。

  “跟大人们在一起吃饭是这样麻烦。”楚明辉说道,随便捡了位子坐下来,“咱们还不如去街头食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尽兴。”

  薛青也坐下来,道:“街头食肆有街头食肆的乐趣,这里麻烦也有麻烦的乐趣,都要尝尝嘛。”

  话音落门被拉开,酒菜鱼贯送来,另有女子们抱着乐器坐在了屋屏风处,精美的器皿,华丽的菜肴,娇媚的女子们顿时让室内变得炫目。

  楚明辉看着眼前抱怨烟消云散,抚掌道:“三次郎说得对啊。”

  在座都是少年们,虽然有与长辈大人同在酒楼里的拘束,但到底没有在一起坐,这包厢内严密隔绝外界自成天地,年轻人很快推杯换盏吃喝笑闹一片。

  包厢外半点声音未有外露,走廊里安静闲逸。

  听雨楼是四方结构,四楼相围出一个天井,二月的时节天井里花团锦簇绿意浓浓恍若春夏,此时一人隐在绿竹花团后,握着酒杯似乎在赏景,但他的视线透过枝叶缝隙始终盯着二楼一个方向。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间房门拉开走出一个年男人,满面笑意对房门内说了什么才走开,走到楼梯栏杆处停下,唤住走廊里听候召唤的一个伙计说了几句话,那伙计很快去了另一间房,片刻之后带着一个少年人走出来,拉开的房门里有少年们的喧闹涌出。

  “...你一去呀蹬朝靴、穿狐裘,临紫阁、披红绸,真风流...”

  大呼小叫荒腔走板吓人,还好门立刻拉了隔绝。

  那伙计对楼梯口这边指了指,青衫少年看过去对伙计点点头向那边走去,很快便到了那位年人面前,少年施礼,年人点头,神情肃重说话,有一个伙计从他们一旁急急走过蹬蹬下楼。

  那伙计下楼来到天井,将一壶酒捧。

  “段大人,蒋显那边要薛青来作诗,康岱出来唤他,正叮嘱薛青不要乱说话。”他低声道。

  段山嗯了声,隐匿在繁闹花木,视线看着那倚着栏杆说话的二人,不放过他们脸每一个表情。

  国子监祭酒大人严肃又和蔼,少年监生敬重又诚恳,他们交谈几句,祭酒大人点点头捻须转身却没有迈步,而是身子往栏杆靠了靠,手微微抬起,原本挺直的身子一弯....

  段山双眼一眯,嗯......

  薛青伸手扶住了康岱的胳膊。

  “大人。”她道,手用力,“您先请。”

  一时失态了,哪有大人让监生先走的,康岱反应过来拍了拍她的胳膊,哈哈笑道:“.....没事没事,我这酒量还不用搀扶。”虽然旁边没有人,他还是很严谨的。

  薛青松开手后退一步,低声道:“有人,段山在楼下,不要看去。”

  康岱神情肃然几分,招手示意薛青前,大人与学生低语两句也很正常。

  他低声道:“说到段山,你次说他跟踪你,果然是在查秦小公爷的事...”一面迈步,薛青哦了声,点头:“大人说得对。”错后一步跟。

  二人离开了栏杆前,薛青听康岱回头低声。

  “....有件事我正要跟你说,前些日子啊他连你和秦梅去买过房用具的店家伙计都抓了....真是残暴乱抓一气,那店家在城里一辈子了,能是刺客吗?......”

  薛青脚步一顿,嗯......

  她转头看向楼下,视线直向天井一个方向。

  绿竹花丛摇晃,透过斑驳缝隙有一个男人正转身迈步。

  他,今日不能走出听雨楼。

第一百七十八章 落定

   他今日走出去听雨楼,有些事尘埃落定了。

  这个薛青并不是如同外表这般,宗周死的时候,他与人争斗伤了胳膊,拄着拐杖而行,左膀右臂死的时候,他熬心沥血伤神,倚竹杖而行,每一次凶杀案附近都有他的出现,他的瘦弱欺骗了所有人。

  他不是瘦弱的,他有很厉害的功夫,他应该是那个陌生的神秘的五蠹军之外的高手,果然是最危险的地方有最危险的人。

  还有,一个能让国子监祭酒恭敬让步请先行的书生也并不是个穷学生,他的身份非同一般,那么他身边的这些人也必然不一般,五蠹军,郭家,青霞先生,康岱.....等等以及更多,他是一条线,通过他可以解决他们想解决的很多事很多人。

  不用再等了,凭今晚那康祭酒那微微的施礼,他这些日子追查结束了,那些曾经的直觉也可以化作行动了,现在走出听雨楼去见秦潭公禀明一切,然后,抓人。

  薛青,他今日不能再走出听雨楼。

  暮色已经散去,夜色降临,伙计穿梭楼内有的在点亮灯火,有的在拉开供与表演的台子,白日里歇息够的女妓们也三三两两的梳妆打扮走了出来,倚在廊柱说笑,等候将要走进来的客人们,听雨楼珠光宝气灯火璀璨。

  这些繁闹对于段山来说没有丝毫的吸引,他垂目向前走出了天井的绿竹丛,踩着脚下碎石铺的团花小径走小廊桥,竹影花摇灰扑扑的身影在一片璀璨若隐若现。

  “大人,您的酒钱...”一个声音在后传来。

  段山回头看去,见天井的另一边有人奔来。

  ......

  .....

  哗啦屋门被拉开,室内灯光倾泻,优雅的乐声以及年男人们醇厚又低调的笑声随之而出。

  康岱走进来。

  “咿,薛青呢?”一个男人问道,往康岱身后看,并没有少年跟进来。

  难道少年害羞不来?做不做诗另说,来不来是姿态了,不能在长辈师尊面前失礼啊,蒋显也看过来。

  康岱将门拉,道:“茅房了。”

  室内的男人们怔了怔然后都笑了。

  “紧张吗?”

  “康大人你是不是吓到那孩子了?”

  康岱笑着坐下来,道:“有他座师在这里,我怎么能吓到他。”

  屋的人捧场一笑,蒋显亦是淡淡一笑,身为大学士又是王烈阳的得力助手,做他的门生自然前途无忧,但想要做他蒋显的门生可不是那么容易,得有真材实料,门面和助力都是相互的,这是启蒙师生与科举门生的区别。

  旁边的男人了然一笑,借着给康岱斟酒侧身过来低声道:“你是给那小子透露我们要他作诗的内容了吧?”所以借着去茅房先好好想一想有个准备,免得进来后做不出来不好看了。

  康岱一笑低声道:“总是关系我国子监的门面。”

  二人酒杯一碰,相视哈哈大笑。

  .....

  .....

  段山看着跑来的人,这人跑的很急,头带听雨楼伙计惯有的帽子歪掉,一手正去扶着,抬起的袖子遮住了面容,还没走近开口喊,声音焦急又有些不安.....提醒客人不要逃帐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件不太好看的事。

  但这个人并不是伙计,虽然他竭力的装扮成伙计,这种装扮可以骗过其他人,骗不过他段山,尤其是在他已经起了疑心的警觉的时候。

  这个人来者不善,这个人极有可能是薛青。

  他适才看到了康岱的举动,那薛青自然也看到了,那么是要杀人灭口了吧......这正是验证的好机会。

  但段山却没有停下脚步等候或者转身迎奔来的人,而是掉头迈步三步两步买了廊桥。

  他的速度加快了。

  没有询问,没有呵斥,更没有淡然顺水推舟高高在的等候揭穿,他只是要走,快走,离开这里,他不是宗周也不是左膀右臂,与人拼杀对抗从来不是他要做的事,更何况宗周和左膀右臂那么厉害也死了。

  根据宗周和左膀右臂的死可以得知,这个薛青有一身硬功夫,且善于贴身近搏,他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只要走出听雨楼。

  为了不打草惊蛇,做出只是因为秦梅与薛青过节而监控薛青的假象,他的护卫在楼外等候,黑甲卫暗藏街。

  身后的脚步也加快了。

  段山一步跃下廊桥,前方几步外便是围楼廊下,廊下便是阔朗的大厅,人群正在进进出出,透过走动的人群,灯火辉煌的大厅,可以看到他三个护卫正站在临街的门口警惕的看着四周。

  段山的速度很快,没有丝毫的畏惧紧张,一如往日冷静木然,他希望他身后的人要跟,跟着他来到听雨楼外,然后迎接一场鏖战,他虽然不想与他对战,但很愿意亲眼看看他与人拼杀的场面,看看那把刺穿了宗周的咽喉的兵器到底是什么样,或者落在左膀右臂身的拳头是怎么样的凶猛.,或者薄片的裁纸刀.....

  念头闪过,段山心里一凛,错了....在同时身后有风袭来。

  廊桥边的绿竹如同秋风扫过刷拉拉的摇晃,竹叶翻飞。

  段山的脚停在廊桥下,同时一条彩绢恍若云霞从天飘落,围住了他的脖子罩在他的肩头垂落地,有人从他身边越过也被罩住,抬手挥动。

  “哎呀怎么掉下来了。”他喊道,脚步不停向前,手拉扯彩绢。

  段山看着从身边奔过的人,因为彩绢遮挡视线模糊,但这么近擦肩可以看到这人瘦小的身形,以及青衫,他的头只是多了一个帽子,衣衫并没有换,可见来的多匆忙以及急切,已经到了不在意被识破的地步.....薛青,杀人者。

  但这句话他已经喊不出来了,他被杀了。

  割断他脖子的是竹叶,四片,钉住他身体的是竹竿,一根。

  原来这少年最擅长的并不是硬杀,而是,暗杀。

  遮挡罩盖的彩绢随着那少年扯开远去,喧嚣以及璀璨灯火一瞬间消失,他陷入了黑暗。

  自始至终那少年没有回头,也没有看他一眼,一瞬间只是从那边跑来穿过天井跑到这边的廊下。

  廊下有几个伙计在忙碌着点燃更多的灯。

  “这彩绢掉了,你们绑结实点。”

  少年说道,将彩绢扔在他们身边,急匆匆的沿着走廊跑开。

  两个伙计有些不高兴:“大家都忙着呢。”但那少年充耳不闻捂着帽子在人群摇晃转眼不见了。

  “都会偷懒。”

  “越老实的越多干活。”

  “快点吧,彩绢我去重新绑...姐姐们的歌舞要开始了。”

  伙计们抱怨嘀咕着,夜色渐浓,涌进来的人更多,听雨楼不复白日的安静雅。

  门被推开,外边的说笑声传进来,少年人站在门边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