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第253章

作者:凤今 标签: 长篇言情

  暮青一边说着,一边割着那凶手的背部肌肉,刀法如行云流水,一道血光划过,托盘上便啪地落进一片肉,数刀之后,将那些肉堆叠而起,听她道:“冈下肌!”

  随后,又见数刀,“小圆肌!”

  而后,又是数刀,“大圆肌!”

  她行刀太快,观者只觉目不暇接,听见那冷淡的声音又不由脊背发冷,柱子后的光线并不明亮,杀手们却一个一个眼神发直,所有人都忘了转开目光,眼睁睁看着那背部被剥了皮的区域被渐渐割空,肌肉移除,只剩下一些附着层血肉的血管,以及血管底下的白骨。

  如果不去想受刑者还活着,如此手法着实令人惊叹!

  世上竟有将人的血肉肌骨了解得如此透彻的人!

  杀手们用看惊惧的目光看着暮青,暮青绕到那杀手面前,见人晕了过去,一盆水将人泼醒,一刀刺进了那杀手的前胸!

  “那支毒箭就是从这里射出的!”她的声音有些颤,人人都听得出那声音里压抑着的怒意,随后见她用尖刀在那杀手的前胸又割出一片巴掌大的区域来。

  剥皮、割肉,一切如同解剖背部,当她收刀,只见那杀手的前胸后背几乎被掏空,透过白森森的两根肋骨,赫然可以看见里面的肺脏!

  瑾王府里有暮青亲手画的人体解剖图,巫瑾的观感最为直观,眼前这人就像是一幅活生生的人体解剖图,看看此人,再想想那画,画上血脉、骨骼、脏器分布之精准,令人惊叹!

  那杀手被活体解剖至此,竟还没死,暮青看着他,问:“感觉如何?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她知道他口不能言,也没打算听他答,冷声斥道:“杀人之人,没有资格谈论残忍!等待死亡的痛苦,你有,我的兵也有!你亲眼看着自己被解剖是何感觉,昨夜我的兵看着自己的肚肠流出时就是什么感觉!本来你可以不必体会,我想理智些,只让那幕后主使尝这滋味,但你浪费我的时间,挑战我的耐心!我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有耐心,那些精兵,那些少年,他们从军多是因为家中无以为生,想要从军边关战死沙场,用一条性命换二十两抚恤银,以养爹娘妻儿!现在,他们没能战死沙场,反而死在了你们手中!枉你们一身武艺,不图报国,不杀外敌,却屠同胞!那些将士的尸首现在就停在灵堂里,我理智不了,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暮青一刀划下,只听哧的一声,血噗地喷出,从那杀手的左胸到右腹,隐约可见腹部红白的皮肉,以及皮肉之下翻涌的肚肠。

  暮青横刀一指,指着那些被绑在地还未受刑的杀手们,“我记得昨夜每个人的死法,记得每个人的致命伤在何处,现在我打算要你们尝尝!”

  刀尖染着鲜血,暮青的手指腥红一片,挥刀之举,可闻腥风!

  大帐里可闻吸气之声,杀手们望着暮青,只见少年眸底血丝如网,怒意迸出,字字杀人,“九个人,九条命!谁先来?”

  没人出声,杀手们只有眼珠子可以动,却纷纷垂下眼去。

  暮青的目光在人群里一扫,刀指一人,“他!”

  月杀闻令进帐,看见绑在柱子上的杀手,往其被掏空的前胸和步惜欢捧着的托盘里一瞥,默默转开目光,顺着暮青的刀尖所指看向一个杀手,上前便将人提了出来。

  那杀手眼里闪过惊惶,奈何身不能动,三两下便被绑到了另一根柱子上。

  暮青将他的衣袍一扯,手法利落。步惜欢见了,眉头微皱,眸光略深,见暮青拿着刀在那杀手的胸膛上拍了拍,道:“放心,我的手法不输刑吏,刑吏可凌迟千刀而使人不死,我可将你凌迟成骨而保留血管脏器,让你活一阵子。”

  听闻此话的人,谁也不怀疑有假。

  魏卓之嘴角微抽,苦笑着看了眼步惜欢,这位姑娘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独一无二,放眼天下,恐怕没有哪个女子能敌,他眼光真特别……

  那杀手也不怀疑此话有假,看着刀尖刺入他的左胸,慢慢划向右腹,他便知道他要受的八成是剖腹之刑。他瞥了眼绑在身旁的同伴,看着他腹中隐约翻涌却因刀口不够深而未能涌出的肠子,惊惧至极之下,两眼紧紧地盯住暮青。他口不能言,连声音都发不出,只能靠眼神传达内心之意,奈何暮青低着头,专心地剖着他的胸腹,竟看也不看他的眼。

  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之时,步惜欢出了声,“他有话要说。”

  暮青闻言抬起眼来,“哦?”

  只是冷淡的眼神,那杀手却觉得自己仿佛从阎王爷手里逃过一命,忙紧紧盯着暮青,希望她能看懂。

  暮青却面无表情地捏住他的下颌,忽然使力,只听咔嚓一声,他的下巴便被她给卸脱了臼。暮青看向月杀,吩咐道:“看看他牙齿中可藏了毒。”

  那杀手顿时觉得心惊,她说她没有理智,却分明清醒得很,这是怕一解开他的哑穴,他便咬毒自尽,所以事先检查防备。

  月杀出身刺月门中,江湖杀手的手段他知道得很清楚,往那杀手的口中看了眼,便用暮青的解剖刀挑出只小蜡丸来,那蜡丸藏在后槽牙里,挑出之后,他顺手将那人的下巴安上,解了哑穴。

  “说!”暮青冷冷地望着那杀手,“说一句谎话,我就把你削成人骨。”

  

第207章 有我在前

  杀手们都知道背叛组织的下场,但失败被擒落入敌手的下场一样是死,甚至死前遭受的痛苦更甚,那还不如招供,至少能求速死。

  “我等是死士。”那杀手开口就语出惊人,“主公豢养的死士。”

  “主公是何人?”暮青问。

  “不知。”杀手答。

  “你们的组织叫什么名字?”

  “无名。”

  步惜欢闻言眉峰微沉,眸光深沉莫测,似有所想,却压下未提。

  那杀手看着暮青,眼中没有惧意,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我们从未见过主公,行事只听从门主之命,总舵在岭南山中,不知舵坛所在。我们是青州分舵的,舵坛在青州山的大冈山里。各地分舵的人皆由舵主和护法暗中联络,我等不知联络暗号,亦不问雇主是何人,只听命行事。伏杀都督的密令是三天前接的,我们化装成商队进入许阳县,昨日傍晚便到了官道旁的林中设伏。”

  青州?三天前?

  魏卓之和月杀都皱了皱眉头,巫瑾垂眸深思,步惜欢懒洋洋地睨着人,喜怒难测。

  暮青问:“你们舵主和门主是何人?”

  “舵主就是舵主,门主就是门主。”那杀手理所当然地道,他们是死士,不问主子的身份,主子就是主子,如同他们的名字从来只是代号,但他明白暮青想问的是什么,因此便回答了他所知道的,尽管他知道的很少,“我们舵主终年穿一黑袍,身量有五尺五寸,不惑之年。门主亦终年蒙面示人,年纪身量皆与我们舵主相仿,削瘦,独臂,其余不知。”

  暮青听得心头忽动,却面色不露,接着问:“那还有谁比你知道得多?”

  那杀手闻言,转头看向受刑的同伴。

  暮青不意外,此人是他们的头目,她刚进帐时曾问过他们之中可有头目,当时只有此人目光躲闪,所以她才命人将他提了出来。这人已经晕了过去,他受刑过重,已经不起再泼冷水。巫瑾施了三针,人才醒了过来,暮青见人睁开了眼,便说道:“你和你的同伴尸速死,换我问你答!成交还是不成交?”

  那杀手刚醒,剥甲割肉之痛仿佛还存留在记忆里,漫长如梦,听见速死二字,如闻天籁。他盯着暮青,仿佛不信,暮青耐心等着,等到那人缓缓闭上了眼。

  暮青见了看向月杀,月杀将其藏在后槽牙里的腊丸取了出来,随后解了他的哑穴。

  暮青问:“你们的主公、门主、舵主的身份,你知道多少?”

  那杀手一听便知道身旁的同伴已经招了,他再次闭眼,道:“都不知。”

  暮青皱了皱眉头,“那你知道什么?你们舵主终年穿着黑袍,身量五尺五寸,不惑之年,这些我都知道了。”

  那杀手闻言想了会儿,道:“左臂……有块烧疤。”

  烧疤?

  暮青目光一厉,问:“两个月前,在许阳县附近打劫卫尉府马车的流匪,可是你们的人?”

  那杀手受刑过重,思维已有些迷糊,两个月前的事,他想了许久,缓缓摇了摇头。

  “不是还是不知?”暮青皱眉。

  “不知。”

  “前年底,五胡联军叩关之后,你们舵主夜里可常出去?”暮青忽然又问起了别的事。

  从前两个月问到前年,时间跨度之大令人愕然,且她所问的两件事似乎都与昨夜伏杀之事无关。

  “……是。”那杀手没想多久便答道,他对此事反倒记得清楚些。

  暮青并无不信的神情,语速极快的问:“与何人相见?”

  “马匪。”

  “所为何事?”

  “运送战马。”

  “那些战马有胡马的血统,你们从何处得来的,养在何地?”

  “西北军,青州山。”

  暮青一眯眼,“西北军里何人为你们提供胡马?”

  “不知。”

  “那你可知那些战马现在养在何地?”

  “青州山。”

  “还在青州山?”

  “在。战马不好转移,青州山的小坞子山里修有山洞和暗道,马匪被清剿后,战马便转移进了山洞里,风声过了之后,依旧养在青州山中。”杀手说到后面,声音已弱不可闻。

  暮青沉默了一会儿,谁也不知她心中已将事情推测到何种地步,只听她沉声问:“你们的总舵在岭南山中的何处?”

  “不知。”

  “那你们的组织存在多少年了?”

  “听舵主说,十余年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舵主左臂上的烧疤有多大?”

  “……左上臂到左肩。”

  暮青闻言又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问:“除了我问的这些,你还有别的可说的吗?”

  那杀手费力地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随后无力地闭上了眼,看起来已无话可说,但他刚闭上眼就又睁开看了暮青一眼,那一眼目光平静,似乎在等待。

  暮青望着那杀手的目光,握紧了手中的刀,营帐里忽然便静得好似能听见骨节咯吱的响声。暮青抿唇如刀,静静立着,不知过了多久,出手时突如疾电,快得只见寒光如刺,眨眼间没入了那杀手的心口。

  那杀手闭上眼,头缓缓低了下去,瞬间便死了。

  暮青拔出刀来,转身便出了营帐。

  *

  步惜欢挑帘进了中军大帐时,暮青背对大帐低头而立,手里还握着刀,双肩瞧着那般单薄,背影却偏偏坚韧得风霜不摧一般。

  男子静静望了片刻,眉宇间隐见心疼的神色,随后走过去从身后轻轻将人圈住。暮青僵立不动,感觉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她低着头未动,握着刀的手却微微抖了起来。

  男子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怀抱暖人。他不出声,只是拥着她,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一下一下地轻轻安抚。

  暮青闭了闭眼,手一松,刀便落入了步惜欢的手里。

  “没事。”她先出了声,声音低而平静,仿佛怕他担心,反而先开口安慰他,“我又不是第一次杀人。”

  在西北,她不知杀了多少马匪和胡人。

  步惜欢淡淡看了暮青一眼,“嗯,不是第一次杀人,却是第一次折磨人。”

  暮青一僵,听见步惜欢低低叹了口气,随即放开她,把刀妥善地放到了桌上,转身出了大帐。回来时,他手里端着盆温水,放到盆架上后便牵住她的手走了过去。

  她的手指上染着血,血已干,他放在掌心里端量了一会儿,笑道:“十指纤如玉,指甲如花红,这颜色倒是衬你。日后卸了戎装,你我大婚之时,要宫人用凤仙花汁染染,定然桃红明艳,美极。”

  “不要。”暮青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眼步惜欢,她满手是血,他竟能想到凤仙花汁,世上能这般不合时宜地说着情话的,大抵只有眼前这男子。她知道他的良苦用心,因此虽然拒绝了,嘴角却勾了勾,淡声道,“凤仙花有小毒,含促癌物,且不易挥发,其土壤中若种植其他蔬果,长期食用有险。”

  步惜欢怔了怔,虽不知促癌物质为何物,但别的倒听得懂,“伤身?”

  “嗯。”

  “那就不用。”他笑了笑,柔宠溺人,问,“那为夫为娘子洗了可好?”

  他掬起水来打湿她的手,低头仔细地洗着,仿佛真是在洗凤仙花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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