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绾绾小公举
几个侍卫早已经上前去，将绑在廖金艳身后手腕上的绳子都给松开了。
小皇帝这才注意到，他之前双手一直都是被反剪在身后的。完颜煌还以为他为人傲慢，走到哪里都背着手。
谁想完颜煌正要开口说些安慰的话，却见那廖金艳忽然像是疯了一般，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的长袍长裤给脱下了，浑身只剩下一身血迹斑斑的贴身长衣长裤，已经破了好几个洞，布条儿正被微风吹的上下翻飞。
这一前一后的反差实在太大，众人都有些懵了。忽然听到一声炸雷一般的嗓子大喝道：“谁他娘的要穿你们大金国的破衣服？”
他一边说，一边踢踢踏踏，顿时将脚上一双黑色金镶玉的木屐给踢掉了。继而转头四处张望，视线在祁风的脸上停了下来。
祁风面无愧色，抬眸对望过去。
他这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将廖金艳怒火惹得更盛，他直直盯着祁风，眼睛恨不得喷出火来，“祁风，你如此羞辱于我，是为什么？你若还是个正人君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廖金艳虽然今日不走运，落到你们手中，也不是可以随便侮辱的！”
祁风将一直垂着的眼皮子慢慢抬起来，对廖金艳笑了笑，仍旧是无所畏惧的模样，“你既然知道自己落入敌手，是个名副其实的阶下囚，那便是我说什么，”他忽然改口，“我们陛下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侮辱你怎么啦？”
此言一出，朝堂上众人都是议论纷纷，都在心里痛骂祁风无耻，却想不出来话语可以反驳他。即便可以想出来，也不敢说出来。
“你……你……”
廖金艳被气的发抖，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小皇帝也十分着急，方才祁风那一番话，四两拨千斤，已经将他不知不觉就拉上了贼船去了。如今他和祁风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再也没有挖自己墙角的道理。
之前那些厚着脸皮讲和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完颜煌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回到龙椅上，冷眼看朝堂下众生百态。
廖金艳不到三两句话，就被祁风噎得说不上话来。祁风得意洋洋，丝毫不加掩饰，问道：“还有谁有什么想问这位廖伯伯的？没有我就带下去了啊。”
没有人回答，祁风自顾自地吩咐人将那廖金艳带下去。几个国公府的侍卫答应一声，七手八脚上来就要给他重新五花大绑。
祁风忽然心生一计，对一个侍卫招招手。面上笑嘻嘻的，不知道又有什么吩咐。
一个侍卫跑了过来，在祁风跟前俯首帖耳，祁风道：“你们就这样带着他出去，终究是有碍观瞻。也会引起城中百姓的恐慌。还是给他穿上衣裳罢！”
那侍卫虎头虎脑的，答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廖金艳眼睁睁看着那些侍卫像是一群虎狼野兽一般，从地上捡起那像是千百斤那么沉重的枷锁的长袍就朝自己走过来，他目眦欲裂，不住口地道：“不，不不不，朕不要穿这个！”
那些侍卫由不得他，一边分出两三个人去将他按住了，剩下几人给他把那昂贵的长袍套在身上，行动十分粗鲁。
廖金艳动弹不得，正感到屈辱之时，祁风扬声道：“这样就好啦，穿上这长袍，廖伯伯您就像是咱们大金国的王公贵族似的。”
廖金艳一听，羞愧欲死，恨不得就要冲上去和祁风同归于尽，两人一同到阎王爷那里去评理去。偏偏他被按住了，动弹不得，万般无奈之下，便动了咬舌自尽的念头。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牙齿慢慢合上，却忽然间咬住了一个硬邦邦的物体，不是自己的舌头。
心头正自疑惑，蓦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明晃晃的银光闪烁。他正咬着一把短刀呢！
“我早就料到你会咬舌自尽！怎么样，这刀子好不好吃？”祁风一边回到自己的位置，一边冲那廖金艳挤眉弄眼。
“祁风！我今日受此奇耻大辱，自然知道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若是有来生，我廖金艳定然亲自手刃了你！”
廖金艳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被几个侍卫连拖带拽地拉下去了。
“今日还有谁有事要上奏的吗？”完颜煌朝身边的大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大太监就上前一步，高声对堂下众人叫起来。
片刻后，仍旧没人说话，那太监又按照惯例说了几句，便散朝了。
众大臣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长的早朝，心神还没有缓过来。抬头看过去，日头已经到了半空中。
祁风一边往国公府里走，一边想着接下来的打算。
一个身影却忽然凌空出现，挡住了他的去路。
“怎么了？”祁风心中奇怪，旋即反应过来，心中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是故意装糊涂。
“国公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吧。咱们二十万兄弟一起去阳城，虽说算不上千里迢迢奔赴战场，可是那也是吃人不吐骨头，刀剑无眼的人间地狱啊！为何主公您就只带着五万人离开，留下十几万的弟兄在那里苦苦等候？主公……”
那黑影见祁风一开口，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说着说着，已经有些哽咽起来。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祁风却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再往下说了。
“那就是他们的宿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时今日，是他们该报效国家的时候了。”祁风说得很官方，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犹如一个人型木偶。
那汉子一呆，似乎是难以置信这些话是从他自己的主人口里说出来的一般，他忽然停止了哽咽，用一种陌生夹杂着恐惧和愤怒的眼神直直盯着祁风，随后，骂了一句娘。
祁风毫不在意，只漫不经心地拂去衣袖上的柳絮，“你节哀吧。”
“祁风，你他娘的——”
第758章 梧桐苑
叫骂之声戛然而止，那汉子忽然间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浑身瘫软在地上，方才一腔悲愤热血，全部都被熄灭了。
祁风的冷漠就像是一盆三九四九天里的冰水一般，将它们都通通给熄灭了。他甚至感到了一丝恐惧之情。
“我怎么了？难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你若是说不出来，那便闭嘴。你要是离开，就安安静静地，识相点儿，别跑到我面前来吵吵闹闹的，算什么男人？”
祁风不说则已，一说便是长篇大论，那汉子没法儿反驳，此刻心神大乱，目瞪口呆地看着祁风。
“还不快走？”那人还呆呆地挡在自己前去的路上，祁风心中立刻有些不悦之意涌上来，他一改方才冷漠不言的模样，急言令色起来。
那人哪里还敢停留，连滚带爬地去了。
祁风沉默着，一边踱步，一边朝着书房走去。
他的国公府很大，几乎是整个皇城的三分之二，里面后宫三千佳丽，前院十万禁卫军，和宫廷里面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俨然是大金的“小皇帝”。
他的书院叫做“梧桐苑”，正好就在后宫的左边，紧挨着。有时候后院里有什么鸡飞狗跳，祁风往往就听了一耳朵，心烦意乱的时候，便会让随身伺候的太监去管教一下那些嫔妃。
这不，今日他才踏进梧桐苑的前门，便听到两个鸡鸣狗吠的女子声音，在隔壁争吵不休，不知道又是喂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祁风只觉得一阵头痛，今天的事情也太多了！“周一，你去看看隔壁是谁，又为了什么吵起来了。”
周一便是他的随身伺候的太监。这太监年纪轻轻就在这国公府之中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了，难免有许多人眼馋肚饱的，眼巴巴地要去讨好周一，打探一些祁风的兴趣爱好什么的。
祁风也知道那些后宫嫔妃心里想些什么，因此但凡是有什么女子之间的争吵，都让周一去处理。那些妃嫔忙着讨好周一，他说什么都会听。
若是祁风自己去，怕是一个个为了装可怜，更要使出浑身解数，哭天抢地，勾心斗角。祁风一想起那副景象，就不由自主地发抖。他可不愿去去招惹这帮女人。
周一早已经屁颠屁颠地去了。祁风在梧桐苑的书桌旁边坐下来，随意拿起一本兵书查看。
那书封面上写的是：《鬼谷子》。
还没看进去两三个字，便听到一声杀猪一般的嚎叫声，竟然是一个女子发出的！祁风打了个冷战，耳朵里陆陆续续飘进来含糊不清的几句话：“周一兄弟，你可要评评理了。这小贱人整天在背地里说我哥哥的坏话，我没听见就算了，今日你猜怎么着，她竟然还当着我的面嚼起舌根儿来了！”
祁风眉头一皱，又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祁风会为了一个妇人的话就去判断一个人？这些女人果然是吃饱了撑的！
正自愤愤不平，另一个稍微显得尖刻的嗓子回击道：“我说的不错？你问问周一，你哥哥是不是已经死在阳城了！”
“你他娘的血口喷人！国公今日回来，我哥哥自然也跟着他一起回来！你又听了你的哪个姘头讲得骚话？可别让我给遇见了！”
祁风眉头皱成了一个结，一个解不开的结，却不是因为他的两个妃嫔出口成脏，互相掐起来了。
这两个女人争风吃醋的话让他又想起了方才那个拦住他去路的汉子。祁风已经不太记得后面说话争吵的两个女子是谁了，更何况她们口中的哥哥？
那数百个美人，都是他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或者是收买人心而娶回家里来的，其中能让他真的上心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他没想到的是，这后宫中的女人，竟然都和前朝联系的这般紧密了！
至于什么姘头不姘头的，他祁风管不着那么多。
周一正被两个女人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劝了这边，那边又开始不依不饶，非要问他自己哥哥到底死没死。
正左右为难之时，忽然听见一声轻咳，众人心神一凛，周一连忙堆起笑脸，“主公，您怎么亲自来了？这点小事，奴才还是可以摆平的。”
“我看未必。”祁风慢慢走过来，看着在场的三个主角，还有周围一堆七零八落的小丫鬟小太监，都被这两个撒泼起来如狼似虎的女子给吓坏了，躲在一旁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去。
周一见这话有些不对劲，一时也想不出来哪里出了错，只能讪讪地笑着，一边打圆场。
那两个妃子如同见了肉包子的狗一般，争先恐后地抢上前来，对祁风哭天抢地道：“国公大人！都是她冤枉妾身！”
“国公大人，这小蹄子竟然说妾身的哥哥死在阳城了！她先咒骂我哥哥的！”
祁风果然不出所料，他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他忽然想派人将这两个妃子的嘴巴给堵起来再说。
周一见势不妙，连忙打着圆场，“二位，慢慢说啊，别急。”
他常年在这后宫之中周旋徘徊，怎么能不知道这二人的身份？
那哭天抢地，一口一个哥哥的，是祁风身边忠心耿耿的一员大将，名叫做赵闲的。
这次便是跟着祁风一起去了阳城找茬儿，却不想被祁风当做弃子，给留在了阳城断后，这会儿推算起来，恐怕已经凉了。
她妹子是两年前就已经嫁给了祁风做个妃子的，叫做赵晓的，除了哥哥赵显，还有个爹，叫做赵鑫，是大金国的礼部尚书。
因此那赵晓一来国公府，就被封为国公府的妃子，位列四为贵妃之一，上头只有一个国公夫人。
而和她对头吵起来这一位，则是叫做武云，正是当朝宰相武邑的二女儿。
祁风自从将二人娶回家中，便再也不曾留心过。现在两个如花似玉的女人跪在他的面前哭天抢地，他只觉得双眼茫然，心里空空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甚至还有些心烦意乱。
周一见祁风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第759章 大梦初醒
他在祁风身边已经服侍了三四年了，对他也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这大金国没有第二个可以比自己更了解他的人。
每每祁风露出这样的神情，周一便知道周围有人要遭殃了。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没有办法。
果不其然，祁风清清凉凉的声音传来：“你哥哥是哪一位？”
赵晓显然没料到自己的夫君竟然不知道自己哥哥的名字，这也就代表着，他也不记得自己是谁。
当初是谁八抬大轿把自己从尚书府里面风风光光地娶进门来的？如今便这般翻脸不认人吗？
赵晓忽然想起外面传闻的，祁风杀人如麻，血洗国公府的事情，不禁头皮发麻，方才那一腔孤勇如今荡然无存，讷讷半晌，像是个机器一般，“回国公大人，妾身哥哥叫做赵显，是大人的将军。妾身叫做——”
“我没问你话。”祁风瞥她一眼，继而转头看着另一个女子，“你叫什么？”
那武云见到赵晓吃亏，心中自然得意，忽然听到祁风问自己的名字，当下也来不及懊恼祁风不记得自己的名分了，喜气洋洋地大声回答：“妾身武云，家父是朝中宰相武邑。”
祁风眼皮子一抽，这两位都不是好惹的对象，至少现在不是。
他一时疏忽大意，竟然忘记了国公府里还安装着这么多的定时炸药呢！
这些女子的身后，都是一棵棵大树，相互之间盘根错节的势力，他必须得处处小心。
祁风一向心烦在女人堆里如履薄冰，因此也不去招惹后宫的这些，只让她们吃饱了睡，写写字绣绣花，别的从来不多过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