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栖梧桐
“胡说什么,姚黄跟他李家有什么关系?!”苏老爷子冷眸立刻瞪过去,满脸阴鸷,苏老太太顿时不吱声了。
苏老爷子这才看着苏连贵,“老四,这件事你去跟你二哥说一声,与李家的亲退的对,李家既看不上咱们苏家,咱们也无需扒着他们李家不放,让他且放宽心,爹当着这个里正,就绝不会让人玷污了苏家名声。让三丫头最近不要再惹事,好生呆着。”
以前总觉得他爹说话中听,现在想来,这些话句句都是话中有话,意义非凡啊。
什么让二哥放宽心不会让人玷污了苏家名声,还不是怕二哥找李家算账把这事捅到了明处被村子里的人背后说闲话。
苏连贵面上神色不变,点头称是。
话告一段落,苏老爷子朝苏连贵招了招手,苏连贵往前走了两步,苏老爷子正要说什么,冷不防瞧见一旁眼巴巴瞅着他的老三苏连富,眉头一皱,眸底掠过一抹嫌弃,朝他摆了摆手,“没事了,老三,你且回去吧,今儿个说的话记得烂到肚子里,谁都不要说。”
苏连富忙点头,诶了一声,听话的拖着脚走了。
苏连贵瞧着他那脚,不是滋味的别开了头。
苏老爷子拉着苏连贵说了一通他年轻时候当大掌柜时的心得体会,苏连贵一脸欣喜若狂、受教非浅的模样很是愉悦了苏老爷子。
直到苏连贵说再不走就要被人揪着小辫子扣工钱了,苏老爷子才依依不舍的放开苏连贵,又大手一挥,与苏老太太道,“以后,老四交上来的钱少三成,给五成就行了,家里有那么多张口吃饭,可得松着点儿。”
苏老太太在一旁,愣住了。
苏连贵眼睛一亮,满连声道谢,“谢谢爹,爹的教诲儿子都记住了,以后一定好好干,争取像爹一样也做个大掌柜给爹长脸!希望儿子也像爹一样能给子孙攒下这么一份家业。”
苏老爷子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头,“好小子,咱们家除了你大哥就数你最像爹了,好好干,爹看好你!”
苏连贵别开头揉了揉眼,回过头时,眼睛有些发红,很是感性的重重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正屋。
苏老爷子背着手目送苏连贵进了四房,依然满脸笑容。
苏连贵关上门就猛拍自己胸口,梆梆作响。
裴氏看他眼睛发红,又这么拍自己,吓了一跳,“他爹,这是怎么了?老爷子跟老太太骂你了?”
苏连贵忙摆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裴氏,“我这是高兴的!高兴的!云娘,槿姐儿真是我们四房的贵人!你知道吗?我刚才……刚才……”
他凑到裴氏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裴氏茫然的啊了一声,片刻后反应过来,脸上兴奋的都涨红了,一把揪住了苏连贵胸前的衣裳,“真的?三成?你没听错?老爷子让咱们四房少交三成?”
苏连贵不迭的点头。
裴氏喜极而泣,“好,好,太好了!你现在每个月明面上说的是五两银子,原本要交上去八成四两,现在少三成,咱们就能多攒下一两半,一两半啊!对了,槿姐儿一个人住她姥姥家,虽然是亲戚,但总归不姓苏,你回头给槿姐儿送点银钱过去,免得她想买个什么东西还要开口问沈家人要银钱,即使沈家人不介意,传出去总归对槿姐儿的名声不好。”
苏连贵哈哈直笑,再次凑到裴氏耳边,说了几句,这次,裴氏愣了好久都没反应过来,“这、这、……你说的都是真的?”
苏连贵点头,“槿姐儿压根没把芳华园放在心上,听方管事的意思,那些红利虽没在槿姐儿名下,受利的却还是二房。”
裴氏蹙了蹙眉,“没听二嫂提起过啊,而且,看二房如今的吃穿,好像……”
裴氏这么一说,苏连贵也察觉出不对劲儿了,仔细想了片刻,眼睛微微一亮,小声跟裴氏说了,裴氏这才点了头,“这样也好,业哥儿跟盛哥儿出息了,二房也出息了,槿姐儿她们姐妹也跟着沾光……”
苏连贵笑着点头。
裴氏却紧接着叹了一口气,“就是棠姐儿,我每次想起来就膈应。”
苏连贵无奈,搂了搂她的肩膀,“左右槿姐儿现在住在她姥姥家,两人见不着面,两厢也相安无事,再一个,槿姐儿最近正打算在镇上开小饭馆,听她的意思,像是要从沈家搬出来,一个人住到镇上去,真这样的话,到时候让栀姐儿和桐姐儿多去镇上走走,给槿姐儿做个伴儿帮个忙什么的,嘉哥儿那边回头我也叮嘱一声,让他有空就去照应照应槿姐儿。”
裴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巴又叹了一声,“算了,二嫂眼下听不进劝,我还是等她情绪稳定了再去劝吧。”
苏连贵笑着点了点头,与裴氏又交待了两句,出去隔壁屋叫了女儿来陪裴氏,才快步离开家,奔去村口坐了过路的牛车赶往芳华园。
……
另一边,苏连华回到篱笆院,沈氏一脸希冀的望着他,苏连华对她笑了笑,却是满目苦涩。
沈氏失望的垂下头,“槿姐儿还是不愿意回来吗?”
“给槿姐儿一点儿时间,这事刚过去没多久……”苏连华走过去劝慰沈氏,话没说完就被沈氏摇头打断,她抬着头看着苏连华,双眼有些红,“华哥,槿姐儿……是真的怪我们了。”
“槿姐儿跟你一向亲近,不会真怪我们的,她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苏连华的喉咙有些发干,脑海里回想起在聚仙阁时,槿姐儿对他的疏离和对他们夫妻的不信任,一时哽的说不下去。
沈氏难过的湿了眼眶,抓着苏连华的衣袖,“华哥,你说,我现在去求槿姐儿,我去求她我错了,我跟她说都是我的错,她能原谅我们吗?”
“梅娘,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事……”苏连华闭了闭眼,“你若现在去找槿姐儿,她肯定会像在苗家寨那样说,她没有生我们的气,她理解我们做父母的想法,她只是……她只是不想姑息棠姐儿,这件事本就是我们做错了,不然,她不会自己跑去把亲事退了却连一声都没告诉我们……”
想到这,苏连华有些难堪的别开了头。
沈氏的脸一白,揪着苏连华衣袖的手慢慢松开,神色颓然,“退了也好,现在的李成弼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李成弼了,槿姐儿嫁给他不会有什么幸福可言。”
苏连华认同的点头,“周寡妇一直看槿姐儿不顺眼,即使槿姐儿这次不退亲,我也是想等家里事情都安顿了,找个时机跟李家把亲事退了的,槿姐儿……”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沈氏突然想起一件事,“婚书你拿回来了吗?”
听到沈氏的问话,苏连华脸色一变,与沈氏对视一眼,摇了摇头,“我没提。”
他当时只顾伤心槿姐儿的态度,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找个机会去要回来吧。”
苏连华点头,扶起沈氏,“你身子还没好彻底,别在外面吹风了,回屋吧。”
沈氏点点头,两人一道慢慢走回了屋。
苏海棠蹲在篱笆院外的树荫下,听着二人的脚步走远,手中的木棍一棍一棍戳着地上一个蚂蚁窝,蚂蚁四处逃窜,她却一个都不放过,拿着木棍戳戳戳,直戳的蚂蚁窝周边全是蚂蚁的尸体,才愤愤的丢开木棍,抬脚朝村子里跑去。
翌日下午,周寡妇跟村里媳妇婆子摆理说苏木槿看不上他们家要攀龙附凤,他们家李弘载被逼无奈只好忍痛退亲,又恰好被周举人看上时来运转时,被苏老爷子与村里几个上了年纪的长辈当场抓住。
苏老爷子气的立刻着急了全村人,将从苏连贵那听来的事情的来龙去脉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暗暗嘲讽了李成弼手段卑劣明明自己想退亲却借妇人之口毁他苏家名声,要周寡妇立刻正名,否则,他苏家定会去县衙求县太爷给个公道,让县太爷撸了李成弼的秀才之名。
周寡妇吓的面如土色,忙反口说她只是图个口快,事实是周家看上了他们家李弘载逼着她儿子跟苏家三丫头退亲,他们家也是被逼无奈,巴拉巴拉……
苏老爷子这才放过她一马,冷厉叮嘱她以后说话再敢满口胡说八道就滚出十八里寨。
周寡妇嘴里咕哝了两句,谁也没听清楚说的是什么。
苏老爷子带着一群人拂袖而去,周寡妇往地上啐了一口,回头还想说什么,一扭头,一村的男女老少都撇着嘴看着她,满脸鄙夷。
“占了人家二房多少年的便宜,咋还有脸说三丫头的坏话?还要不要脸了!”
“我看就该让老二两口子出来跟他们家算一算这些年他们吃喝了老二家多少银钱,反正如今人家攀上了周家,听说周家老有钱了,李家该把那些吃进去的钱给吐出来了……”
“嘿,就周寡妇这样儿的,你让她把吃进去的吐出来?她会吐吗?”
“可不是,乡里乡亲多少年了,你见过周寡妇往外拿东西的?”
“你可别说,周寡妇还真是只往家里捞东西,还没见她给谁家过好处……”
“人一个寡妇年纪轻轻的带着一个孩子,够不容易了,你们说这话亏不亏心……”
“哎呦,这话说的,李秀才的爹当年在咱们十八里寨那也是有钱的,周寡妇要是好好守着,哪能沦落到靠亲家接济的地步?你瞧瞧她都干了些啥?变卖土地去镇上开铺子,结果铺子没开起来,家底赔了个精光,我看要不是有苏家二房,这母子俩早不知道怎么饿死的了!现在攀上了周家,背地里又把苏家三丫头贬低成这样,嘿嘿……都说日久见人心,还真是贱人心哟……”
周寡妇气的倒仰,指着开口的媳妇大骂,“你说啥!你说谁是贱人?”
“谁接话谁是呗。”媳妇子才不怕她,哼了一声,拎着自己的小板凳临走又暧昧不明的上下打量着周寡妇,“听说周寡妇在镇上跟好多男人纠缠不清,也不知道李秀才的爹坟头有没有那啥……”
她说着,朝周围亲近的人挤了挤眼,那啥是啥,众人心里明白,一个两个不由齐齐看向周寡妇,眼神暧昧不清。
周寡妇只气的血液倒流,“胡说八道!我那是做生意,哪家女人出去做生意的,我不跟男人做生意,难道只跟女人做生意,她们有那个本事吗!”
“哟,你倒是有本事,有本事别把家产败了个一干二净啊。”
一群人哄堂大笑。
周寡妇恨恨的瞪着开口的媳妇子,媳妇子甩她两个白眼儿,“哎呦,秀才老爷的娘这么看着奴家,奴家好害怕呀,秀才老爷他娘该不会看我不顺眼,来个杀人灭口吧?”
周围的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你们、你们……”周寡妇气的浑身发抖,抬手指着几个媳妇婆子,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冷哼一声,“等我儿子当了官,看你们怎么求我!”
说罢,跺了跺脚,抄起自家的小板凳,吭哧吭哧往自己家走去。
一群媳妇婆子往地上啐唾沫,“什么玩意儿,退亲就退亲,还败坏三丫头的名声,这要是真让她得逞了,三丫头还不得吊死到我们家门头上去。”
“哎呦,可不是,我一听周寡妇那话,就吓出了一身冷汗,昨儿个晚上还梦到我们家大门口吊了个人,走近一看,我的娘诶,可不就是苏家那三丫头。”
“可别说了,我现在还浑身发毛……”
一众婆子媳妇纷纷点头附和,唏嘘后怕不已。
“行了行了,都赶紧散了吧,大夏天的毒太阳,说的人脊背直犯冷……”
“走了走了,我今儿个早上拆了棉被,还得赶回去浆洗一番呢。”
“该碾场了,我家的场还没割出来呢。”
“哎,我也去,咱们两家凑个地头,一块儿碾场呗。”
“行啊,我家去喊我老头子,咱们地头碰头。”
“行嘞。”
“可不是,眼看就要收麦子了,谁家不热火朝天的,哪有空理会她这无病呻吟的……”
一群媳妇婆子说笑着走远。
桐姐儿从几个大人合抱的树下探出头,见人都走远了,才长吁一口气,眯着眼看着周寡妇离去的背影哼了一声,再让她知道他们母子俩背后说她三姐姐的坏话,下次可就不是被里正逮着、村里人骂这么简单了,哼哼!
苏连华与沈氏得知苏老爷子为苏木槿出头,很是惊讶了一番。
……
苏连贵抽空又去见了苏木槿一面,将十八里寨的事与她说了,“那边有四叔在,不会让你吃亏,镇上这儿……我瞧着李弘载不是个善茬儿,你……多小心一些。”
苏木槿垂着头,好一会儿才抬头,朝苏连贵笑了笑,“谢谢四叔。”
苏连贵轻叹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什么事跟四叔说,别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四叔……一直都在呢。”
苏木槿鼻尖微微一酸,笑着点头。
“对了,先前你让我帮你寻人,我让那群小子寻了一些,亲自挑选了不少,你什么时候有空去再挑挑?”
“不用了,四叔帮我掌过眼就好,我信得过四叔的眼光。”苏连贵帮芳华园挑的那些人,现在都上了手,个个厉害的很。
苏连贵笑了,“成,那四叔帮你看着,还照先前那样调教一番!”
苏木槿笑着应好。
送走苏连贵,文殊兰推门进来,将刚收到的信拍在桌子上推过去,“呐,顾砚山给你的信。”
苏木槿扫过去一眼,好一会儿才伸手拿了去看信中的内容。
果然,信中说的还是上次的事,这次是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苏三,信上说了些什么?”
文殊兰探头过来想看信上的内容,苏木槿翻手将信拍在桌子上,“什么都没说。”
文殊兰撇撇嘴,想说什么又砸吧着嘴没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