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栖梧桐
……
城西,顾家院子。
苏木槿扶项秋黎坐下,握住她的手腕,好一会儿,才长松一口气,“姐姐用力过度,心力交瘁,休息几日就能好了。”
“我娘她……”
苏木槿走过去为项夫人把了脉,朝项秋黎一笑,“项夫人是受惊过度,我让人煮一些压惊汤和安神汤,让项夫人好好睡一脚,只是……她貌似还有一些心结,这个就要姐姐来帮她解开了。”
项秋黎点头,扶着太师椅把手从座位上起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多谢苏姑娘。”
苏木槿忙过去扶起她,“姐姐这是做什么?”
“今日若无姑娘相助,纵我拼尽全力,想带着弟弟和娘亲离开那里,怕也是难于登天。姑娘大恩,项秋黎铭记于心,来日定涌泉相报。”项秋黎道。
苏木槿摇头,“我若是早一些去,还能救下令尊和……”
项秋黎笑笑,“生死有命,我们这种人信命又不信命,信阎王要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不信连死后都要带着污名行走阴间。”
苏木槿怔了怔,微微点头。
项秋黎笑,“姑娘既看到了,我也不瞒着姑娘,我们家从我曾曾曾外祖母那一代起,就是阴阳眼,天生能看到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鬼。”
“比如,你这位朋友身后就跟了不少鬼魂,这间屋子都装不下了,好多都缩到了窗棂上……”
项秋黎扭头看着窗棂上那些缩成一团的鬼魂,轻叹了一声,“再多鬼魂相护又如何?我爹当了这么多年官,被他救过的人不知多少,他身边也有不少鬼魂相护,可到最后,还不是被人逼死……”
顾砚山看了苏木槿一眼,苏木槿朝他微微颔首,顾砚山倒抽一口凉气。
“你们都走吧,我知道我爹的死与你们无关,我爹阳寿已尽,我早已知晓,只是心存侥幸罢了……”
项秋黎越过二人,看着不远处,似乎在与人……可能是鬼交谈。
“嗯,劳烦你们去帮我看着项家大院,我爹留下的证据还在那,那些人逼死我爹却没找到证据怕是不会甘心……好,多谢你们。邻里的百姓多胆小,你们不要吓着他们……嗯,去吧。”
项秋黎与那些人……鬼结束交谈后看向苏木槿,“姑娘似乎一点也不害怕我能看到鬼与鬼交谈?”
苏木槿摇头,“鬼有什么好怕的?有的人比鬼更可怕!”
项秋黎一怔,想起自己的爹爹一生为官为民做尽好事却落得了这样一个自戕的下场,眼睛红了红,“阴司有规矩,自戕死去的人要落入十八层地狱,受尽千般折磨才能重新投胎为人,我爹他……哪有你们说的那般容易,能与黑白无常说上话的人需要天大的机缘得至阴极阴之身,我……没有这样的机缘,平日看到黑白无常都要退避,要想说上话得有宝物……”
她落寞一笑,“我爹那样的大好人,连家里的生计都顾不上,哪有什么宝物。”
“秋黎姐姐需要什么样的宝物?这位是镇北侯府的世子爷,府里说不定有姐姐需要的东西。”苏木槿看了眼顾砚山,朝项秋黎建议道。
第206章 另类申冤
顾砚山,“……”
娘子,你还没嫁进镇北侯府,就这么当家做主,不怕你未来便宜婆母削你吗?
项秋黎眼睛一亮,希冀般看向顾砚山。
顾砚山收回看苏木槿的视线,含笑点头,“项姑娘需要什么程度的宝物?”
“龙角、凤尾、貔貅齿……”
顾砚山,“……”
苏木槿,“……”
项秋黎看到两人的神色,眼中的希冀之光慢慢暗淡,“没有吗?”
“秋黎姐姐,这些东西真的存在吗?”
项秋黎点头,“我在我外祖母手里见过龙角,确实可以开启阴阳路,与黑白无常说上话求他们办一件事,我外祖母那一块,已经用过了,从此我再没见过……”
“我见过。”
项夫人仰面躺在榻上,喃喃自语,“我见过……你曾外祖母当年共得了两块,一块给了你外祖母,另一块给了你姨祖母我姨母,我姨母嫁在江南,临死前曾写信给你外祖母,说她将东西传给了我表妹。他们那一家,只有我表妹是天生阴阳眼,却惧怕鬼魂,没活过十五岁,生生被吓死了。她死后,那块龙角被姨夫雕成了梳子,给我表姐做了陪嫁。我表姐出嫁时,我去送嫁,在她的首饰匣子里见过。”
“娘,你醒了。”项秋黎扑过去,扶起项夫人。
项夫人面色苍白,眼圈泛红,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黎姐儿,为难你了。”
项秋黎红着眼睛摇头,“只要你和弟弟没事,我一点都不为难。”
项夫人牵起嘴角,抬起手摸着女儿的头发,笑了笑,“娘知道,娘的黎姐儿比爹娘都强,你爹不该用这么极端的法子求清白,你祖母……”
“娘,如果我们开口,表姨母会给我们龙角吗?”
项夫人的手一顿,摇了摇头,“多年未曾来往,我出嫁时表姐虽送了贺礼,人却没有前来。”
“娘,如果有龙角,可以求得黑白无常两君通融一二,免得爹受那些苦楚。”项秋黎求道。
项夫人看着女儿,点了点头,“娘书信一封,只是……”
“走我的道,不出三日,信必定能到对方手中。”顾砚山在一旁道。
项秋黎忙道谢。
……
从房间出来,苏木槿带着项秋黎跟着顾砚山进了书房。
“秋黎姐姐,你打算怎么为项大人洗清冤屈?”
“我爹临去时告诉过我,他经手过不少银钱,为防止出错,特意写了一本账册,就放在他的书房之中,我只要将账册找到,交给能主持公道的人……”
项秋黎抬眸看苏木槿与顾砚山。
苏木槿与顾砚山对视一眼,大理寺不分青红皂白去抓人,能主持公道的……怕只有那位了。
项秋黎一笑,“想也能猜到,能劳动大理寺的人,官位肯定在大理寺卿之上,若没有圣上明旨,我爹这冤屈怕是受定了。”
“我明日需进宫谢恩,到时有我来说。”苏木槿出声道。
项秋黎的瞳孔猛的一缩,“苏姑娘是……”
顾砚山解释道,“她对外是文锦,为萧皇后治病得封长安县主,今天的圣旨。”
苏木槿点头。
项秋黎颔首,略思忖片刻道,“我明白了,但这件事由苏姑娘开口并不妥。我曾听我爹爹提及,当今圣上昔日对萧家老将军和萧王爷……他给苏姑娘的封号怕是给天下百姓看的。我家这事苏姑娘沾不得,顾世子也沾不得。”
两人对视一眼,都蹙起眉头。
“依秋黎姐姐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办?”
项秋黎看着二人,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二位莫要忘记,我们家天生阴阳眼,先祖虽不让我们轻易动用阴阳眼,但阴阳十三科,我们都是沾了皮毛的,到我娘这一代,外祖母不但不许动用,连学也不让我娘学,却偏偏发生那样的事儿……外祖母临去前几年,曾将我接到身边,亲自教习阴阳十三科,阴阳十三科分……我有空再慢慢跟你们说,为今之计,是让圣上亲自下旨查明我爹爹是被冤枉的,揪出幕后真凶。”
“能说动皇上的人,不多……”顾砚山担心道。
项秋黎却笑,“不需要谁去说,我自有法子。”
“姐姐是想要入盛文帝的梦?”苏木槿突然想到什么,皱起眉头。
项秋黎有些讶然的看着她,“苏姑娘知道?”
苏木槿的脸蓦然一沉,“此计不可行!盛文帝是皇帝,身为九五之尊,是真龙天子,有天道庇佑,姐姐强行入他的梦,必受反噬!不可以!”
“苏姑娘不必担心,我不会莽撞行事的,我们阴阳师也有规矩的。我爹救人无数,身有累累功业,有我爹的魂魄入盛文帝的梦喊冤,再好不过。我不过是在一旁帮我爹一把,不会……”
“姐姐诓我无知吗?”苏木槿却不松口。
她前世见过项秋黎出手入皇帝的梦,几乎耗尽精气,昏睡了七七四十九天才醒过来,却也因此虚弱了好久,身体自那后更是再没好起来。
项秋黎一怔,“原来苏姑娘对阴阳十三科也有涉猎?”
苏木槿摇头,“并没有,只是……我很久以前认识一个朋友,她也是擅长阴阳十三科,强行入真龙天子的梦,太伤己身。”
项秋黎了然点头,“原来如此。”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有我来说,刚好明日早朝,我会在早朝后找盛文帝说此事,就说项大人托梦给我,喊冤……”
“你今日救人,怕被那些官兵看到了,不妥……”苏木槿摇头。
项秋黎笑,“不入盛文帝的梦,换个人便是。顾世子清楚朝中局势,可能查出大理寺是谁的地盘?与大理寺对立的又是谁?”
项秋黎这么一说,苏木槿与顾砚山都笑了。
……
翌日,定国侯齐宣在大殿之上嚎啕大哭,声称昨日梦到忠臣被冤枉逼撞影壁而亡,请圣上查明真相还项远山一个清白。
一言激起千层浪。
二皇子一派纷纷上书,言大理寺无辜逼死忠臣,实在罔顾国法圣上,请圣上下旨查明真相,还忠臣一个清白,免得让为国尽忠的忠臣良将寒了心。
盛文帝看向周丞相。
周丞相眼观鼻鼻观心,冷静的走出去,上言此事确需查明一切再行定夺。对于定国侯做梦一事表示:怎么谁都没托梦,托给定国侯了?定国侯与那人认识不成?
大理寺卿吓出一声冷汗,被周丞相冷冷瞪了一眼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表示他不清楚此事,回去查明真相再来回禀。
盛文帝无趣的摆摆手,吩咐他即刻去查清此事,若有糊弄,严惩不贷。
大理寺卿忙应声。
定国侯不依不饶,“圣上,项大人在梦中与臣说的明白,言那些人正是奉了大理寺的命令,还带了圣旨以他贪污受贿、鱼肉百姓为名,要压他下监,还大言不惭的表示,大理寺已经坐实他的罪名,只要他进了大理寺,就会立刻处死他,对外伪造成他畏罪自杀的模样,所有他才拼了那条命撞壁喊冤,圣上,让大理寺单独查清此案,不妥啊!”
“那以定国侯之见呢?”
“为臣不敢,还请圣上多派人一起监查!还忠臣良将一个公道!”定国侯言辞凿凿,义愤填膺。
盛文帝扫了眼周丞相,扯了扯嘴角,“既然定国侯如此说,不如……顺天府一起介入,如何?”
周丞相心里一咯噔。
定国侯府眸底露出满意之色。
大理寺是周丞相的,顺天府是定国侯府的。
他就不信,大理寺是清白的。
周丞相与定国侯互相看了一眼,一碰即散。
盛文帝突然升起几分兴趣。
……
下朝后,定国侯将顺天府与大理寺叫到一起,还问过路的周丞相与没有兴趣一起走一趟清平街。
周丞相面色如常,笑着表示还有更重要的公务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