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栖梧桐
“小姐,蓝遗有消息了。”流云匆匆敲开书房,将手中攥着的一个小竹筒递过去。
苏木槿眼睛一亮,身形一闪从流云手中取过了小竹筒,抽出里面的纸条,打开,甫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她先是一喜,再彻底沉了脸。
“小姐,怎么了?”流云一脸担忧的望着苏木槿。
苏木槿将纸条递给她,闭了闭眼,“找到三个孩子了,未寻到解药。”
流云心下一颤,沈家对小姐意味着什么,他们大家都很清楚,一大家子的人都在等着救命,如今没有解药,那岂不是……
“小姐……”
“你去安排一下,等蓝遗将人接回来,安排停顿,咱们……偷偷回一趟金水镇,这事先瞒着大家,等出发的时候再告诉他们。”
“小姐!”流云的脸色瞬间变了,“这个时候怎么能走?那两个嬷嬷刚回宫,盛文帝还……”
“流云姐姐,不用多说,且去吧。”苏木槿转回椅子旁坐下,缓缓闭上了眼。
流云还想说什么,看到苏木槿的模样,眉头狠狠的蹙在一起,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出了书房。
不日,蓝遗与云仲转回,云仲重伤,两人赶着一辆马车,随车带回三个孩子。
沈婉姝与沈启睿见到三个孩子,眼睛立时就红了。
“归哥儿,茴姐儿,思姐儿……”沈婉姝一把抱住两个小的,呜呜哭了起来。
两个小的愣愣的被人抱着,双眸惊恐的瞪的大大的。
沈盼归已是半大的小子,个子拔高足有沈婉姝的身量,他眼中虽还有惊惧,但神情明显比两个小的好上许多。
见到亲人,他的眼圈也红了,“二哥,大姐,我娘她……”
沈婉姝的哭声一顿,沈启睿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沈盼归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唇角勾起嘲讽的笑,“我就知道,娘把我们都带走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肯定是……二哥,家里呢?我爹呢?爷奶他们?大伯大伯母他们呢?”
“云罗、云绸,抱两位姑娘下去休息。”
云罗、云绸应了一声,两个小的却紧紧的揪着沈婉姝的衣角,沈婉姝心疼的又落了一遍泪,抬头看了苏木槿与沈启睿一眼,“你们说,我陪着她们两个去睡一会儿。”
两人点头,目送几人出去。
沈启睿才指了个位置让沈盼归坐下,然后将家里发生的事详细说了,自然,也没有漏掉蓝氏的尸体被人送来县主府的事。
沈盼归咬着唇没让自己发出声音,眼泪却一直没有停,“娘她……怎么这么傻!她这样,要我们兄妹以后怎么见二哥和大姐,我们……怎么对得起沈家列祖列宗?”
沈启睿缓缓别开了头。
苏木槿轻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娘在你们这里只是一个母亲。”
“我知道,可是……”沈盼归摇了摇头,“我爹对她那么好,爷奶,大伯大伯娘他们对她那么好,她怎么……怎么下得去手?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她……”
沈盼归说到一半,突然顿住,慌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沈启睿,“二哥,这是……这是我娘给我的,说让我见到你或者槿表姐的时候拿给你们。”
沈启睿与苏木槿对视一眼,沈启睿接过荷包,翻来覆去的看着空空略显破旧的荷包,不明其意。
苏木槿接过来,捻了捻荷包,眼睛微微一亮,去卧室拿了把剪刀,将荷包拆了,里面竟然藏着一封信。
沈盼归瞪大了眼睛,“难怪娘说要贴身藏好,原来秘密在这荷包里……表姐快看看我娘都写了什么。”
“嗯。”
苏木槿点点头,拿出信打开,一目看过去,眼睛登时就微微一缩,待将信上的内容看完,眼神已经冷的没有了温度。
“槿姐儿,四婶可有交代解药的事?”
苏木槿将信递给他,“原来,四舅母是杨家的家生子,有人以她父母兄弟的性命要挟她,所以,她才会那么巧的出现在沈家回金水镇的路上,才会那么巧的被四舅舅救了,以身报恩嫁给了四舅舅,光明正大的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李家落水,将我往下拽的那个婆子亦是杨家的人,与婆子接头的那个黑衣人就是四舅母,后来婆子不明不白的死了,乔三才再查不到黑衣人的踪迹……”
苏木槿闭了闭眼,几乎压抑不住心底开始逐渐泛滥蔓延的恨意!
苏宅大火是蓝氏做的接应,沈家中毒是蓝氏做的手脚,前世,这些人是都死了的!
都死了!
让人讨厌的恨不得去死的苏老太太、苏老爷子,张氏、苏连荣夫妇,白莲花炫弱的梁氏、性子耿愚孝的苏连富,万事皆清却努力挣扎活着的四婶与四叔,好吃懒做、说话粗俗的五婶与五叔,一群有着大小毛病的堂兄堂姐堂弟堂妹们……
都死了!
小时候将她抛上天,长大手把手教她功夫的姥爷;性格直爽,对她关爱备至的姥姥,疼她超过两个表哥表姐的大舅母、大舅舅,看到她就憨憨大笑的四舅舅……
都死了!
只有姝表姐那日非缠着二表哥去镇上打什么缀在鞭子末梢的银针,却因为在镇上耽搁时辰太久,出城时城门已关,不得已在镇上过了一宿,谁知道翌日回到家就……
那会儿,她虽然跟着夕颜姐在京都小露头角,医术却未达鼎峰,对百日醉一毒更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哪怕千里迢迢从京都赶回,拼劲全力,依然也未能研制出百日醉的解药……
所以,前世这些人都是被蓝氏害死的!
都是被她害死的!
怕小表弟看到她脸上的狰狞,苏木槿背过身,双手紧握成拳,攥的紧紧的,指甲几乎卡进掌心,钻进肉里,那尖锐的刺痛好像扎进她的四肢百骸,可她依然不能阻止心中燎原一般的恨意!
第441章 最毒妇人心(二更)
哪怕蓝氏在信上满纸忏悔,她,依然不能原谅!
更不能原谅的,还有她身后的主子,纳兰明珠!
这个前世害了她的家人,害她孤苦伶仃,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今生险些害死她的家人,让她再度成为孤寡之人的女人!
都说最毒妇人心,这个女人,简直没有心!
“纳兰……明珠!”
沈启睿拿着信的手剧烈颤抖,是四婶儿,居然全是四婶儿做的!
“为什么……我们沈家……何曾亏待过她?十几年,她为什么从未与我们说过一句!”
沈盼归看到信上的内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的哽咽,“二哥,表姐,对不起,我替我娘给你们赔罪,我给你们磕头……”
脑袋撞到地上发出的咚咚声在室内响起,一声接一声。
表兄妹两人谁都没有看他,都闭上了眼睛。
“姑娘,宫里来人了。”外面,流云轻声道。
苏木槿转身大步走出去,似不想看到谁一般。
沈盼归磕头的动作一顿,轻唤了一声,“二哥……”
沈启睿深深的看着他,踉跄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朝他牵了牵嘴角,“归哥儿,此事与你无关,你无需自责,相反,你娘将你们带走,也是想为沈家留一条血脉……起来吧,去看看你两个妹妹,别、别让她们害怕了……”
说完这些话,沈启睿跟着走了出去。
沈盼归跪在地上,身子一软,坐了下去,愣了许久,才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娘,你为什么这么傻?有什么事情是咱们一家人不能一起解决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啊……”
他既恨自己的母亲下毒害自己的家人,又心疼母亲身不由己落得如今的下场。
但他更清楚明白,最大的受害人是二哥和大姐,还有槿表姐……
屋内只有他一个人,他可以不用顾忌任何人的目光,将心中的害怕、委屈、恐惧、愧疚都大声的哭出来,痛痛快快的哭出来。
房间外,苏木槿与沈启睿都红了眼,听着里面悲呛的哭声,心口又酸又涩,“二表哥,我、我不想看见他。”
她知道自己在迁怒,可想到前世今生这些事,让她原谅蓝氏,她真的做不到。
沈启睿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等他哭够了,二表哥就带他回我们住的小院,以后不让他们出现在你跟前。”
苏木槿眼眶里满是水光,望着沈启睿。
沈启睿安抚她一笑。
苏木槿的眼泪哗的一下全落了,“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就是我了,若不是为了我,苏家不会险些被一场大火烧死,沈家不会中百日醉之毒;若不是因为我,你们都是将门之后,生在京都长在京都,以后定都是前程似锦,而不是窝在镇上,守着一个镖局……”
说到镖局,苏木槿突然想起来,前世四舅舅莫名在护镖回来的途中被人偷袭受伤,那些训练有素的山匪,说不定压根就不是山匪,而是纳兰明珠派去的人!
苏木槿的身子猛的打了个冷颤,不寒而栗!
混账!
她用力攥紧拳头,恨不得立时将人抓到跟前打杀个千遍万遍。
“宫中来人说了什么?”
见她面色陡然发白,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不知道想到什么气的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怕她伤害到自己,沈启睿忙开口转移话题,拉开她的注意力。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苏木槿的身子抖的更厉害了。
“槿姐儿!”沈启睿提高音量。
苏木槿的身子剧烈一抖,有些茫然的看着沈启睿,“表哥,娘娘派人传话给我,说……她怀疑蓝氏是纳兰明珠的人,纳兰明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派了蓝氏去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我几次历经生死也都与她有关,包括从金水镇来京都,从京都去往南疆,几个来回中的刺杀,都有她的份……”
“她想我死!”
“我不该活着吗?我活着是吃她家大米了还是喝她家井里的水了?她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下杀手?只因为我爹当年选了我娘没选她吗?呵呵……她这样的人,连自己的儿女都当成工具一样,有利用价值就是慈母,没有利用价值就丢弃到一旁,她这样的人连我娘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苏木槿低吼!
沈启睿面色骤变,忙四处看了看,待看清院子里并无异动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槿姐儿,既然已经知道了幕后真凶,那现在关键的是找解药,时间不多了,从京都往金水镇要差不多一个月,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眼见苏木槿神情很不对劲,沈启睿担心的不行,再次转了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苏木槿看着他面上的担忧,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颤颤抖抖的吐了出去,朝沈启睿苍白一笑,“表哥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说的对,目前最要紧的事在找解药,既然百日醉是纳兰明珠吩咐蓝氏下的,那纳兰明珠定然知道解药在哪里,我这就去找她拿解药。”
“槿姐儿!”
见苏木槿抬脚就往外走,沈启睿一把抓住她,“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冷静些,现在拆穿她对我们没有好处,万一她破罐子破摔,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要去也要等到晚上去!她要待在暗处,咱们偏要将她拽出来,她什么都不在乎,总在乎她现在的忠义侯府长房夫人的身份地位吧?她所坐下的那些恶事,若是帝师府知道,怕也容不下她……槿姐儿,我们此刻只能智取,硬拼不得。要让纳兰明珠投鼠忌器,不得不松口将解药拿给我们!”沈启睿道。
苏木槿看着他,缓缓的点了点头。
……
是夜,苏木槿带着蓝遗闯进了纳兰明珠与杨承善的房间,纳兰明珠一声惊呼,杨乘善看到房间有人,瞬间坐起了身,正要高呼,被蓝遗飞掠过去点住了睡穴。
纳兰明珠动了动嘴,想叫人,苏木槿背月光而坐,凉凉一笑,“奉劝你,还是不要大声嚷嚷的好,除非你想让人都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丑事……”
纳兰明珠脸色微变,拥着被子,盯着只看得清轮廓看不清长相的来人,“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