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栖梧桐
顾砚山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脸‘小丫头你很上道’的模样,“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快走吧,你家人都在等你呢。”
苏木槿抬头一看,果然,一大家子人都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苏木槿笑着又福了一礼,才抬脚往前走去。
走出两步,又回头,笑着与顾砚山道,“可能,是上辈子见过。”
顾砚山眨了眨眼,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苏木槿是在回答他先前的话,不由摸着下巴看着那抹远去的背影皱眉,好半天才嘟囔道,“难道真的是上辈子见过?不然怎么会觉得那么眼熟……还是说,那丫头其实就是长了一张大众脸,所以才觉得眼熟?”
文殊兰走到他身后,听到他自言自语嘀嘀咕咕半天,接了一句,“虽然春天来了,百花开了,可果子离熟还远着呐!”
顾砚山一脚踢过去,文殊兰飞快的跳到了一边,“顾砚山,人家那小姑娘可还是个花骨朵,你可是马上要定亲的人了……”
“定个鬼的亲,让你跟你妹定亲,你能答应?”顾砚山斜了他一眼,双手抱头往府里走去。
文殊兰追在后面,“关我和我妹妹什么事!”
顾砚山一脸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快步走进了府。
文殊兰挠了挠头,将这话与文太太说了,文太太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这孩子,玲珑小姐是他的表妹,又不是他的亲妹妹,他这闹的是哪门子的犟?我回头去说说他。”
文老爷摇了摇头,不赞同道,“他显然是不乐意这门亲事才跑来金水镇的,你多说伤感情,还是静观其变吧。”
文太太想了想,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想的,都是亲生的,怎么对砚山就那么看不上眼。”
“五根手指还分长短的,大家子牵扯到继承权的,谁能说的清,别瞎想了。”文老爷安慰妻子道。
“就是心疼那孩子……”文太太感慨一句。
……
虽然知道女儿没事了,沈氏还是守着棉姐儿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棉姐儿醒了,软糯的叫了一声,“娘。”
沈氏一把将女儿搂入怀中,眼眶发了红,“娘在,棉姐儿睡醒了?饿不饿?想不想吃肉包?”
棉姐儿在沈氏怀中摇头,不一会儿,探出个小脑袋,双眸黑溜溜的眨着,“棉姐儿想吃豆包。”
沈氏笑,“好,给我们棉姐儿买豆包吃。”
一边与女儿说着话穿着衣服,一边观察女儿的神色,待发现女儿似乎一点也没有被昨天的事影响,心下才算吐出一口浊气。
吃完早饭买豆包的时候,又出了一档子事儿,苏海棠想吃肉包,沈氏没听见,就没搭理她,她委屈巴巴的揪着大舅母杨氏的衣角,“大舅母,我想吃肉包。”
杨氏神情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拿了钱给她买了一个肉包,她欢天喜地的捧着肉包跑了。
沈婉姝一脸无语,偷偷与杨氏咬耳朵,“娘,我咋老觉着棠姐儿不是我二姑生的?你瞧她那小鼻子小眼睛的样儿,一点都没有槿姐儿的大方爽快……”
“胡说八道!”
杨氏抬手拍了女儿的后背一下,沈婉姝被打的往前一扑,被杨氏拎着才不至于栽到地上去。
回过头,后怕的看着一脸彪悍的亲娘,“娘,我可是你亲生的,你老担心我嫁不出去,万一砸到地上毁了容,可要真嫁不出去了……”
杨氏哭笑不得又拍了她一下。
苏海棠兴冲冲的捧着肉包子上了马车,苏木槿瞧见,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苏海棠有些发怯的眼神忽闪,片刻又得意的抬起头,对着苏木槿一口咬下肉包子。
苏木槿闭上眼,看也不看她。
苏海棠便有些愤愤。
沈氏正哄棉姐儿,闻到味道看过去,“棠姐儿,你哪里来的肉包子?”
“大舅母给我买的。”苏海棠有些委屈的看了苏木槿一眼,垂着头道。
沈氏瞧见她看苏木槿的眼神,眉头微蹙,“棉姐儿闻不得荤腥,你去外面吃完再进来……”
“娘,外面冷。”苏海棠嘟着嘴。
业哥儿大骂,“你当姐姐的,怎么不知道心疼棉姐儿?出去吃!”
盛哥儿也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她。
苏海棠委屈的眼睛都红了,看沈氏好一会儿都不出声,才磨磨唧唧的掀开帘子坐到了车头处,抱着个肉包开始吃起来,可还没吃几口,肉包就冷了,手也被冻的生疼。
她又气又委屈,抬手就将吃了几口的肉包子给扔了。
路边恰好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条小狗,扑过去将肉包子吞了。
苏海棠一见,眼泪瞬间就出来了。
都欺负她,连条狗都欺负她!
沈氏听着外面呜咽呜咽的哭声,叹了一口气,叫了苏海棠进车里。
苏海棠哭了一路,却没一个人安慰她,更委屈的无以复加。
到家时,眼睛都哭的肿了起来。
沈氏放棉姐儿到床上睡觉,再去弄了水给苏海棠洗脸,“棠姐儿,你是姐姐,棉姐儿刚找回来,正是虚弱的时候,你是不是得先顾一下妹妹?”
“我没有不顾她……”苏海棠抽噎着。
沈氏给她擦了把脸,“那娘说让你出去吃,你生什么气?还委屈的哭了一路?”
“娘……娘不疼我,只疼三姐和棉姐儿……”苏海棠红着眼看沈氏。
沈氏好笑的揉着她的头,“瞎说,娘疼你们都是一样的,你们都是娘的孩子,娘都疼!只是,棉姐儿小,你三姐刚受了伤,娘自然要多看顾她们两眼,哪里就不疼你了?娘要是不疼你,过年时候为什么还给你做新衣裳?”
苏海棠垂着头,抠着衣角不说话,但那模样还是不服气的。
沈氏有些无力的苦笑了一声,又说了几句话,端着水出了房间,回了隔壁自己屋。
苏连华正准备出门,见她脸色不好,问道,“这是怎么了?”
沈氏将苏海棠的事说了,苏连华一阵沉默。
“你说这孩子是怎么一回事?我真是搞不清楚她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那么大的人了,一点事都不懂,什么她大舅母给她买的?一家人都吃了早饭,那么多孩子都没有肉包,偏她一个人有,分明就是她自己要的!棉姐儿闻不得荤腥,我让她出去吃就说我不疼她,也不知道都是跟谁学的这些心眼子……”
沈氏气的胸口发闷,一阵接一阵的喘不上气来。
苏连华忙帮她顺了几口气,见她缓了过来,才开口,“知道她什么毛病以后就拘着她收收她的性子,女红家务都教她做起来,有事分心就不会生那么多事了……”
沈氏觉得丈夫太乐观了,她生的女儿她知道,棠姐儿这性子想拗过来,难。
可再难也要给她拗过来!
趁着现在年龄还小。
十五元宵过后,年味越发的淡了。
正月二十,小张叔来苏家看诊,看了苏木槿头上的伤,笑着说好了,不过以后还是要注意不要吹寒风。
沈氏一脸喜气的道谢。
相比之下,苏老爷子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本来拉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腰也能使力气了,再将养个十天半月的就能下地了。
偏十五那天,苏老爷子逞强,非要自己上茅房,结果脚下踩空掉进了储粪的坑……
不但腿再度拉伤,腰伤的更彻底。
苏家去人请他说经过时,他险些没笑破肚皮。
到了苏家就将苏老爷子一阵嘲讽,苏老爷子直气的脸色铁青,眼看就要喘不上来气儿,他才罢休。
而后,隔一天来一次。
明说看伤,实则来看戏。
苏老爷子又羞又怒,恨不得将人打杀了出去,偏十里八村的就这老家伙一个大夫,还是个数得着的厉害大夫,他只能和着血泪往下吞那口窝囊气。
袁氏来二房串门的时候,说的绘声绘色、抑扬顿挫的,末了,还拍着大腿笑出了眼泪,“哎呦,俺的娘诶,你们是没看到,老头子那一身的屎尿……真是想想就乐呵。”
苏木槿想想那场面,确实挺让人乐呵的。
裴氏叮嘱她出去不要乱说话。
袁氏往地上啐了一口,“还用我出去说啥,咱们村里谁不知道啊,都说老头子是急着下地,怕人抢了他的里正位置。”
苏木槿微怔。
沈氏皱着眉道,“左右还有一个多月呢,怎么……”那么心急。
袁氏就嘿嘿笑,“二嫂不知道吧?听说隔壁镇下面的那些村子,都是外面派来的人管着,说是当里正,实际上都是官府的人,你说老头子咋不着急?他都快急死了,这下倒好,还要卧床三个月,不然以后就只能瘫着了……”
袁氏张口吐出一颗瓜子皮,嘟囔道,“……我估摸着,老头子这次没戏了!”
沈氏去看裴氏,裴氏点了点头。
苏木槿有些兴味的抿了抿唇。
前世官府有没有派人来当里正管理村子她没有印象了,倒是老爷子的伤,也是折腾了大半年才好的,好了之后就不能完全直起腰了,天冷的时候还会腰疼腿疼,站在人前说话的时候,也没了往日那种昂首挺胸的精气神,少了里正的气魄,说出的话自然不好使了。
如果再丢了里正这个位置……
她忽然有些期待,袁氏说的话是真的。
一旁拿着针线和棚子绣帕子的苏海棠嘟了嘟嘴,搓了搓冻的发木的手,丢下绣棚跟沈氏撒娇,“娘,我的手都冻僵了,能不能出去玩一会儿?”
袁氏扫了眼苏海棠绣的东西,撇撇嘴,“二嫂,你这是教棠姐儿刺绣呢?学这玩意儿有啥用?累死累活绣几天才得一个帕子,换不上几文钱,你有这功夫还不如教她裁剪做衣裳,烧火煮饭做家务,这以后嫁了人都是立刻用的上的……”
沈氏没有作声。
裴氏蹙了蹙眉,看着那绣棚上描出来的画样,有些意动。
二房早先在大地方呆过,据说沈氏绣的一手好刺绣,她刚嫁进苏家那会儿,二房还没回来,却托人捎了一个床帐过来,那上面的鸳鸯戏水绣的跟活了一样,她从没见过那么精致好看的绣活,本来准备压箱底的,却在成亲第二天,被老太太要了去。
她一直心疼的紧。
后来,二房回来,老太太嫌弃沈氏刺绣浪费时间,就不许她绣,沈氏也只煮饭做家务,绣活却很少再做,加上那会儿老太太各种厌烦二房,他们怕累及,也不敢跟二房走的太紧。
但沈氏的绣工她是知道的,那飞针走线的功夫让她叹为观止,手下的绣活更是绣什么活什么。
如今,见沈氏亲手教棠姐儿绣活,她就有些想探探沈氏的口风,看能不能让栀姐儿与桐姐儿也跟着学一点儿,女孩子家家的,多学一门手艺,以后嫁到婆家也撑得起,更何况,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不说多,哪怕是二嫂的十分之一,也够她两个女儿受益匪浅的了。
她动了念头,就一直压不下那股心思,胡乱应付了几句袁氏的话,笑着问沈氏,“二嫂,你这一手的好绣活可是有人继承了,棠姐儿学,槿姐儿也要跟着学了吧?”
正教棉姐儿认字的苏木槿怔了一下。
沈氏笑,“等天暖和一些,槿姐儿也要跟着学的。到时候,栀姐儿与桐姐儿若是无事,也过来跟着一起学吧。”
裴氏的眼睛瞬间一亮,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家那两个也是皮的,怎么好麻烦二嫂……”
沈氏记着先前四房帮二房的情分,笑着道,“都是自家骨肉,哪里麻烦不麻烦的,再说我教一个是教,教四个也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