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名指的束缚
薛壮忙起身上前,扶着夏洪庆坐下道:“岳父,大过年的这是咋的了?这不就是家么,还往哪儿回啊?”
不得不说,薛壮这句话说得既及时又得体,成功地让夏洪庆的气消了大半。
夏月初忙给薛壮使了个眼色,让他好好劝劝夏洪庆,自个儿忙进屋去看吴氏。
吴氏在屋里炕上躺着,面朝着墙,走进才能听到细微的抽泣声。
夏月初上炕拍拍她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说:“哎呦,娘,这是咋了?大过年的咋还掉金豆豆了?”
吴氏开始没说话,听到后面才啐了一口道:“我都多大年纪了,你把我当平安哄呢?”
夏月初见她还说话,就知道事情没那么严重,忙问:“你俩这又是咋了?我爹喝了酒,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那老死头子,我不过是说错句话,他倒还不依不饶了,把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翻出来说,还说我嫌弃他!呸!我要是真嫌弃他,当初也不会嫁给他!那会儿你们老夏家穷得叮当响,他老大不小个人,地里的活儿啥也不会干,就知道天天在家读书写字,我若是看重钱,怎么可能嫁给他?”
吴氏说不过夏洪庆,刚才憋了一肚子的话,这会儿一股脑儿地都倒给夏月初了。
“我嫁进来之后,你们老夏家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他读书还要年年往里搭钱,我一个人,地里的活儿也要干,家里的活也要干,每到农忙还得叫我娘家人来帮忙,他自己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还有脸说我嫌贫爱富?”
“是,都是我爹不对。”夏月初忙道,“他这不是喝多了胡说八道么,娘你别搭理他。”
“什么胡说八道,我看他这是酒后吐真言。”吴氏越说越是激动,忽然一翻身起来,打开炕琴门,扯出个包袱皮开始收拾衣裳。
“娘,你这是干啥啊!”夏月初赶紧拦着,“你咋跟我爹一样呢?”
“他不是说我嫌贫爱富呢,那我现在就回娘家去,好日子让他自己过吧!”吴氏一边说一边扯了几件衣服包起来,自己又要开始穿戴。
夏月初一把抢过她手里的东西道:“娘,你这是干啥!今年过年又不是只有咱自家人,你弄出这样叫人家咋看咱家!”
她的意思本来是,今年秦铮、封七、孙旭和姜瑞禾都跟着一起过年,结果这大年三十儿的,家里唯二两个长辈跟孩子似的闹腾起来,这叫咋回事啊!
吴氏听在耳中,却想到了另外的地方上去,瞬间冷静下来,把手里紧紧抓着的衣服丢在炕上。
夏月初刚松了口气,就被吴氏一把拉住手。
“月初啊,娘是老糊涂了,喝了几口酒就跟着你爹瞎胡闹起来。”
吴氏这会儿冷静下来,对自己刚才的举动真是又懊悔又气恼,虽然薛壮对他俩一直尊敬孝顺,说实话就算是亲儿子能做到这样也已经是没得挑了。
薛壮从军中回来之后,这还是头一回过年,亲爹都没在身边,还要拉扯着岳父母一家子过年,结果岳父母还当众闹腾起来,这叫人家姑爷心里头咋想啊!
吴氏越想越是羞愤,常听人说喝酒误事,这可不就是误事么!
夏月初哪里知道吴氏的脑洞已经歪到老远去了,她手脚麻利地把吴氏的衣裳收拾起来,然后哄着说:“娘,外头都等着你出去带着包饺子呢!你赶紧洗把脸就出来啊!”
她见吴氏已经收拾好情绪,连声应了,这才放心,赶紧转身出去,看看外头那边夏洪庆被劝得怎么样了。
谁知她出屋一看,不但夏洪庆没了影子,连薛壮都已经不在屋里了,连她之前给薛壮搭在炕上烘着的大衣都不见了。
这大冷天的,两个人能去哪儿了啊?
342心结
夏月初担心地披上斗篷追出去,在家门口看见薛壮揣着手,靠墙而站,正看着不远处的巷子里,脸上还带着笑容。
她的心顿时放下大半,顺着薛壮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夏洪庆正耐心地陪着平安放炮竹。
夏月初也学着薛壮的样子靠在门口的墙上,却被他一把拦住,将人搂进怀里。
“墙上太凉,你身子弱,得当心。”
薛壮找的借口无懈可击,夏月初便干脆放软了身子,舒服地靠在他的胸前。
“你说老两口平时一直挺和气的,这大过年的闹这么一出,弄的家里人人都大气也不敢出。”夏月初心里其实是有些抱歉的,毕竟今年一起过年的,还有秦铮和孙旭,那都是薛壮的兄弟,自家爹娘偏偏在大年三十吵得不可开交。
薛壮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岳父大人从前几天就一直心情不好,心里头憋着事儿呢,只是你没看出来罢了。”
“啊?”夏月初闻言有些怔楞,回忆了半晌,年前这几日,自己刚刚大胜而归,又收了徒弟,紧接着就是过年,除了姜瑞禾的事儿让他们捏了把冷汗之外,其他好像一切都很顺利喜庆。
“我也是回来之后听阿铮说起的。”薛壮说起这事儿,还带着些许的好笑,“你也知道你爹的脾气,虽然面上看着严厉,其实心里头颇有些老小孩的劲头。你这回在厨艺比试的时候获胜,他回来之后自然忍不住想炫耀一番。
跟城里新认识的朋友或是店里的客人炫耀倒也罢了,结果偏生有几个从夏家村过来采办年货的远方亲戚登门,客人登门自然得好生招待,岳父便留人在家吃了顿午饭,吃饭少不得喝点小酒,喝得微醺,岳父大人就忍不住开始夸耀自己生了个争气的好闺女。
村子里来的人,谁家什么情况心里头都有数,其他几个老好人倒也罢了,吃着人家的酒菜,人家说什么听着就是了。
偏有一个气迷心的,家里日子过得也有些紧巴,但之前跟你家比起来,还算稍微好些,如今看见岳父大人日子过得这样好,酒菜又置办得体面,席间还要猛夸闺女,心里头就不舒坦了,借着酒劲儿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饭还没吃完就差点儿打起来。
大家赶紧给拉开劝和了,但估计心里头肯定还赌着气,今个儿多喝了几杯,又被岳母说了几句,便一股脑都发作出来了。”
夏月初这才明白今天这一出,原来是早就有了心结在的。
至于那个远方亲戚说了什么,不用问也能想得出来。
夏月初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我当初非要把爹娘和哥嫂留在这儿究竟是好是坏。”
夏洪庆的心结是几件事儿纠缠在一起的,让他挣不开也理不清。
一则,两个儿子都不是读书的料,看起来也是随了老夏家的根儿,不是能自己闯出一番天地的人;
二则,别说是古代了,就算是现代的农村,还有很多重男轻女的思想,养老必须靠儿子,不能靠女儿女婿,更不要说是在古代,夏洪庆这个老古板,能坚持在城里住了小半年,其实都已经很出乎大家的预料了;
三则,也是夏洪庆最纠结的地方,如今家里三代人,全都是靠着夏月初吃饭,日子眼瞅着好起来了,难道自己就真的要为了那点面子和自尊,让儿子再回去过土里刨食儿,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么?
而所有里头最重要的则是平安,两个儿子都没什么读书的天分,但是平安却是十分聪明伶俐,打从在家给他开蒙的时候,夏洪庆就感觉到了,老夏家这回终于要出一个真正的读书人了。
如果放弃城里的一切回到村里,岂不是耽误了孩子?
这些事儿被夏洪庆埋在心里,说不上每天愁肠百结,但是也经常拿出来细细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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