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木游游
看秦徵脸色难看,南宫珩接着说:“还有一件事,只是我的猜测,没有证实,但我有七成以上的把握。那日虞澍把小叶子和秦忆如吊在悬崖边上,让师父只能选一个活,很可能,是秦忆如出的主意。”
秦徵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宫珩:“你……你说什么?这不可能!你不要乱说!”
“师父,据我所知,你跟秦忆如一起被抓到那里去,一开始关在一处,很快秦忆如被带走,你也不知道她去了那里,做了什么。如果当初师父被抓,是秦忆如跟虞澍合谋的,那他们是合作的关系,那段时间,虞澍定不会亏待秦忆如的。只说一件事,秦忆如被吊在树上的时候,身上穿的衣服,不是她自己的。”南宫珩说。
秦徵拧眉,一时不解:“这跟衣服有什么关系?”
“师父当时只关心她的安危,或许没有注意到。但小叶子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那日被吊在树上的时候,秦忆如穿的裙子很新,没有脏污,没有破损,但不合身,过长了,很像是完颜幽的衣服。”南宫珩说。
秦徵眼眸微缩,突然想起来了,那日秦忆如身上的衣服的确换了,他当时只顾秦忆如和叶翎的安危,没有在意这个。
“如果只是把你们分开关押,她是阶下囚的话,应该还带着锁链,为何要给她一条新裙子穿?这不正常。”南宫珩说。
“当时,阿如被带走,是因为我假意跟虞澍说,要跟他合作。虞澍安排赤焰带走阿如,说给她换个好一点的地方住。”秦徵脸色难看。
“师父想骗虞澍,他信了吗?师父当时真相信虞澍会给秦忆如换个好地方住?”南宫珩问。
秦徵沉默了。他不擅长骗人,而虞澍从头到尾也没相信过他。当时因为秦忆如被带走,秦徵担惊受怕,总觉得虞澍会伤害她,都没合过眼。
所以,按常理来说,虞澍只是给秦忆如换个地方关押,以便更好地挟制秦徵。这种情况下,秦忆如根本不该有新衣服穿,这不是一个人质该有的待遇。
而秦忆如从完颜幽那里抢来的新裙子,今日到了这里,才刚被换下来,因为太脏太破,看不出本来的样子,已经被下人拿去扔了。
一个不起眼的小细节,有时候也能说明很多事。
叶翎当时觉得不对,多看了两眼,但后来经历了坠崖,救人,爆发,受伤,精神从高度紧张到如今的虚弱,中间有些事没有时间细想。如今想来,这就是个秦忆如跟虞澍勾结的直接证据!而且是秦徵亲眼见过的证据!
总不可能是虞澍人好心善,只针对秦徵,对秦忆如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晚辈有几分怜惜,见她本来的衣服脏了破了,专门让完颜幽贡献出一条新裙子来给秦忆如换吧?虞澍那种狼心狗肺的变态,做不出这种事来!
换衣服这件事,还说明秦忆如原本手上脚上绑着的铁链被摘掉了!至少是被摘掉过!她一个人质,凭什么?为什么?
“但这也不能说明,那件事,是阿如的主意吧……”秦徵喃喃地说。他心里很难过,不愿意相信,他的女儿竟然会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换衣服的事情说明,事前她跟虞澍是一路的,虞澍不会杀她。小叶子是虞澍的阿姐选中的宿主,虞澍也不敢动她。那天虞澍逼迫师父二选一,但不管师父选了谁,都不会有人死。虞澍也不可能想要逼死师父。所以他的目的,只可能是看戏。”南宫珩说,“虞澍应该没有闲到那种地步,没事找事。但如果是秦忆如出的主意,虞澍觉得,玩玩也无妨呢?”
“她……她为何要那样做?”秦徵面沉如水,还是觉得无法理解。
“小叶子不能死这件事,我想虞澍没有告诉过秦忆如,至少当时没有。秦忆如断定师父会选她,目的是想让小叶子死。这样所有的事情都合理了,包括事后她被毁容瞎眼,遭遇了泄愤式的殴打,也可以解释。秦忆如本来是有新衣服换的待遇,如果全都是虞澍的主意,她也是配合的,结果出事,虞澍当时应该最着急去找人的情况下,没有理由把怒火发到秦忆如这个自己人身上。除非,那件事,是秦忆如出的主意。结果坏了大事,那对姐弟才把怒火发到她身上去。”南宫珩说。
秦徵神色一僵,突然想起,他救下秦忆如,秦忆如刚苏醒过来的时候,对他说的话。
秦忆如当时口口声声都在说,是叶翎招惹虞澍,害他们被抓。那对姐弟把对叶翎的怒火发泄到了她的身上,害得她毁容瞎眼。
但秦忆如见到南宫珩的时候,张口就说,一切都跟南宫珩没关系,不怪南宫珩。
当时秦徵也没想太多,如今细想,秦忆如分明是对南宫珩不死心,对叶翎有敌意!说话都带着暗示和指向性!
只是每次秦徵一表明态度,秦忆如马上改口认错,说自己是无心的。当时秦忆如那么凄惨的样子,秦徵只顾着心疼她,怎么会怀疑到她头上?
如今南宫珩的话,秦徵想为秦忆如辩解,却无话可说。因为事情都有因果,推论出来的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事实……
况且,发生过的事,必然会留下痕迹的。他们手中就有现成的证人,虞澍。秦徵不信,可以去问他。或者,可以去问隔壁的秦忆如。
他们当然都不会承认南宫珩说的是事实,尤其是秦忆如,一定会想方设法狡辩。
那么只需要问一件事,当初被抓起来的秦忆如,被虞澍吊在树上,一脸恐惧,哭哭啼啼,一副虞澍要杀她,但她不想死的秦忆如,为何身上会穿着完颜幽的新裙子?看他们怎么解释!难道秦忆如要说,是虞澍想让她死得好看一点吗?太可笑了!
秦忆如苏醒过来,见秦徵坐在床边看着她,眸光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忆如坐起来,柔声说:“爹,你怎么不去休息?爹最近也受了好多苦,脸色很差,不必一直看护我的。等爹请来风不易给我医治,我好起来,可要跟大师兄学学怎么炖爹最爱喝的肉汤,我想亲手给爹做饭,让爹好好补补身子。”
好一个乖巧懂事又孝顺的女儿!但过去这些年,真正在伺候秦徵的,其实是方元!
方元负责做饭洗衣,甚至包括给秦忆如做饭洗衣,打扫房间!秦忆如不爱做家务,怕她娇嫩的手变得粗糙,她说闻到油烟味儿就想吐,所以从来没有给秦徵做过一顿饭!所谓的孝顺,都是口头的!
秦徵看着秦忆如,突然想起被他深埋心底的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当年也是这样,对秦徵温柔体贴,让他不知不觉深陷她编织的虚假爱情之中,为她当牛做马,对她言听计从。最后,那个女人利用完秦徵,得到了想要的一切,转头嫁给了他的大哥。
秦徵去找那个女人质问,他们之间算什么?他对她又算什么?那个女人当时顶着一张好生无辜的脸,却说了一通让秦徵作呕的话:“你不是说,为了我,怎么都愿意吗?你如果真的爱我,请成全我,尊重我的所有选择。你素来是个正直诚恳的人,自己说过的话,若是反悔,我会看不起你的。”
当时秦徵有种吞了苍蝇的感觉,那个女人的意思就是:你喜欢我,所以活该被我利用,你如果不乐意,那就不是真的喜欢我,是你虚伪……
没想到,几十年之后,秦徵一手养大的女儿,又给了他同样的感觉,在他心口,狠狠地戳了一刀,血淋淋得疼。
秦徵无法想象,一个人怎么能有两副面孔。当着他的面,温柔可人,嘘寒问暖,话语贴心。转身,就能将他所有的付出践踏在脚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连害他也不会犹豫!当年那个女人是这样,如今的秦忆如,又是这样!
见秦徵沉着脸不说话,秦忆如柔声说:“爹怎么了?是太累了吧?快去休息吧。”
秦徵垂眸,摇头说:“我不累,只是心里觉得不舒服。”
秦忆如神色微怔:“为何?”
“我知道阿珩对你有成见,你是犯过错,他不想看见你,我可以接受。但他就这样把我们从他的家里赶出来,我越想越觉得寒心啊!我都跟他解释过很多次,你已经知错,已经改过了,他是一点情面都不给我留。枉我那么疼他,他真把我当师父吗?”秦徵沉声说。
秦忆如眼眸微闪,握住秦徵的手说:“爹,其实有些话,我憋在心里,一直没敢说,怕爹生气。二师兄他原先不是这样的,以前他那么孝敬爹,爹有什么事找他,他都没有二话。自从他跟叶翎在一起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不说我,爹还受着伤,就被宁王府赶出来,因为那里是宁王府,不是夜王府啊。真正容不下我们的,是叶翎。二师兄如今什么都听叶翎的,眼里哪还有我们?爹那么感激叶翎去救你,其实她的目的不是救你,是对付虞澍吧。她那一夜拼了全力,也是为了抓虞澍。爹就是心太软,人家对爹一分好,尚且不知真假,爹就想回报十分。但他们若是真孝顺爹,怎么会在爹受伤的情况下,把爹赶出家门?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不对。我都替爹觉得不值。”
“那,我把叶翎杀了,让你跟阿珩在一起,你说好不好?”秦徵看着秦忆如问。
秦忆如愣住了:“爹,你……你说什么?”
“你的意思,不就是叶翎不好,叶翎不对,阿珩没错,是被叶翎影响了,所以我不应该把叶翎当自己人,我应该拆散他们。”秦徵看着秦忆如的眼神,再没了曾经的温情疼爱。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秦忆如突然觉得秦徵的眼神好可怕。
“那你是什么意思?觉得我心太软,替我不值?”秦徵冷声问,“我也替自己觉得不值!”
“爹,你到底是怎么了?”秦忆如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她刚刚不应该一时脑热,顺着秦徵的话,说南宫珩和叶翎的不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定然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