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程嘉喜
胎动的时候,田野颇为感动了那么几天,然后就习惯了。
田大队长进城的时候都已经是深秋了。田野的肚子已经能看出来了。
王大牛开车,田大队长同牛大叔一起过来的。
三人拎着个打补丁的破麻袋进的院子,打扮的都比平时破。
修车的哥两跟孙二癞子叨咕,没想到房东家里也有穷亲戚。
孙二癞子吓得理发店都关了,进门就问是不是家里遭灾了。
牛大叔:“扯淡,破孩子,边玩去。”
孙二癞子抹一把脑门上的冷汗:“那就好。”
被田大队长给盯了一眼就吓跑了。他们村的人,出门的时候都捯饬捯饬的,再说了平时队长都比现在穿的好,何况是出门在外呀,这打扮,真不怪他误会。
田野:“叔你们进城来了。”也被几个人的装扮给吓一跳:“怎么这个打扮呀。”
这算是镇定的,田花出来,看到田大队长眼泪都掉下来了:“爸家里咋了。”
田大队长:“没事,没事,你牛叔给爸披个破褂子出来的。”
田花:“为啥呀。”
田大队长啥都没说,手拎着个破麻袋就进屋了。
让田花跟大牛外头守着,拉着田野三人进去算了一个多小时的账,不愧是大队长,别看人家不干会计,可支出收入,都明明白白的。
田野:“这么多钱呀。”
麻袋里面除了账本就是钱。跟她当初去部队买拖拉机一样。拿钱的方法都这么上岗村的方式。
田大队长:“地里的收成跟去年差不多,不过粮食涨价了。工钱也贵了,基本上持平。山上的树苗出息,供销社收购板栗价钱也贵,还有人去咱们村专门等着呢,根本就不用咱们自己往供销社运输。”
牛大叔:“你叔还为了这个特意跑了一趟公社那边呢,要是公社说不合法,咱们宁可费点事,少卖点钱,也不给他们,老二是当兵的,这事咱们得小心。”
田野:“是这个理。”宁可吃亏,不能给外面的男人抹黑拉后腿。
牛大叔:“为了这个,你叔还被公社表扬了呢,那些收购板栗的可以收购,不过得跟供销社这边签收购合同。供销社那边因为咱们村栗子多,特意设了个点,临时收板栗。可是省了老大的功夫了。”
田野都跟着欣慰:“我没能回家跟大伙一块干活。”
田大队长:“怀着娃呢,干什么呀,有什么比养娃重要。”
田野摸摸肚子。田队长:“账目要是都对,你就把钱点点,村里帮忙收秋的,依然同往年一样,让大牛帮着他们拉秋,不收钱。”
田野:“都听叔的。”将近三万块钱,最大面额是十块的,什么概念。难怪用麻袋装呢。
想想田野一个秋天,能够在省城买五处这样的院子。自己这算是把山场经营出来了吧。
就是这两年生活好了,也少有家里存钱超过五百块的,田野这真的算是很大,天大的一笔钱了:“这可真是发财了。”
牛大叔:“村里今年收成都好,家家都进千八百的,说起来都是占了你的光,早早的把山头开出来种了栗子苗,你是不知道上岗村现在村里多火。”
田大队长:“有人手里有两钱骚气了,把家都搬到县城了,除了我们老哥两,没人知道你这收入。”
压了一句:“你朱叔心里大概能有个数,不过他们家是村里除了你家栗子最多的,他这一年至少五千块钱,你朱叔自来小心谨慎,他是不会往外说的。”
这年头才从那个年代过来,钱来的太快太容易,心里不踏实,都是闷头发财的。
别人都存几百块钱呢,你这都上万了,不是地主老财是什么呀。
上岗村富裕了,田大队长发愁都发大了,不是一次的跟村里人说过,手里有两钱,在家里盖盖房子,置办置办家什,别一天到晚的穷折腾,日子都给折腾穷了。
就这么压着,还有人在县城买了屋子呢。真的怕被枪打出头鸟呀。
还是人家田野,有钱没钱,怎么折腾都离的上岗村远远的,回家就地里干活,不作天作地的。省城谁认识田野呀,可不是随便折腾吗。
田野感叹,上岗村难道真的地杰人灵,怎么就最先富裕起来了呢,那不就是个穷山沟吗。
田花都把饭做好了,屋里还唠嗑呢,朱小四回来,碰上一样不怎么太会说话的王大牛,两人对望两眼。
还是王大牛:“小四,你三哥家里挺好的,让我给你带好呢。你们家里没事,你就在你二嫂这呆着吧。”
朱小四现在那是什么人呀,就王大牛这样的,随便两句话,就露馅了。
要是真没事,他三哥就不会带话。
话说回来,能有什么事呀,作天作地的作呗。
朱小四的反应就是轻微的抬了一下下巴颏子,王大牛是没看出来的。
也就田花这个长期跟朱小四呆着的,看出来这孩子情绪上那点变化了。
田花:“去屋里招呼姐他们吃饭了。”
朱小四敲门:“姐。”
田野把门打开,朱小四进屋:“队长叔,牛大叔来了。”
第八百零九章 心虚
田大队长跟牛大叔都愣了一下,这丫头在家里的时候都不搭理人的,到了省城才几个月呀,不用人告诉就知道打招呼了,还那么自然。
牛大叔:“还是你二嫂会教孩子,小四呀,城里呆着习惯不。”
朱小四:“有我嫂子还有田花姐在,比家里上学好。”
没说呆着,她在省城上学呢,不然把嫂子给埋汰进去。
田大队长:“学习成绩咋样呀,在省城上学,肯定比在咱们家上学出息,上学不容易,要知道珍惜机会。”
朱小四:“叔,知道了。”
话不多,不过答的都挺对路。田野在边上就想起来那句话了,社会我小姑,人狠(好)话不多。
从朱小四的身上田野就学到了,话够用就成,多了就不金贵了。
田大队长看看朱小四:“你在这呢,我就是跟你说说,虽说你还是个孩子,可该知道的也得知道。”
朱小四眼皮耷拉下来了:“叔你说。”
田野感觉不太好:“叔,先吃饭吧。”
田大队长:“早晚得知道。”
田野闭嘴了。牛大叔边上叹口气。田花那边扒着门缝进来了。
田大队长:“八月节的时候,你家里就闹腾一次了,你嫂子嚷嚷着你三哥把你买到城里了。花儿看不过去,就说你在你二嫂这边呢。”
后来不知道谁在村里说,你在省城捡破烂呢,不知道怎么到了你嫂子耳朵里面,回村子就闹腾,说你这个小姑子,不给她看孩子,反倒给招出去老二家当牛做马,伺候人,还捡破烂养家。
田花有点不敢看朱小四还有田野,这事她惹出来的,要是不说的话,就朱小三一人扛着,哪能把田野跟朱小四都给绕进来呀。
朱小四:“我回家跟他们说清楚去。”
田大队长:“不用,闹腾吧,左右,你爸妈也不敢进城找你来,你三哥说了,你在省城上学呢,学费吃喝住宿老贵了,都是借的钱。谁要惦记你捡破烂那点钱就先把你的学费拿出来。一年二百就成。”
朱小四唇角勾的有点讽刺,这二百块钱足够他爸妈怯步了。
牛大叔:“小四呀,上学不容易,咱们家都不缺钱,学了本事,那就不是这点钱能买来的。你爸妈糊涂”
田大队长都没有看朱小四直接就说了:“当时你妈就说了,就当没你这个闺女,早就分出去了。”
朱小四:“叔,我知道了。”
田野觉得田大队长这话说的有点过。说不说还不是就这么过。
田大队长:“你也别觉得不得劲,我也不是给你嫂子买好,就是觉得你该知道。就这么回事。”
朱小四:“叔,我懂,分家单我一直都留着呢。”
牛大叔那边还可怜孩子呢,听到这话愣是忍不住抬头使劲看了朱小四好几眼,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呀,当初朱老二在家的时候,这话他贴墙根可没少听见,这可真是亲兄妹呀。
话说朱家那样的父母,除了字据,还真就是没啥别的好办法了,一个十几岁上学娃,捡破烂的钱都惦记。
为这个还记恨自家亲闺女。也真是没谁了,怎么就不想想,孩子大了,出息了,那不是比钱贵重吗。
田大队长:“吃饭吧,家里你爸妈都好。”
好吧这话朱小四真不关心,越好越好,她习惯了不被家里关注。
偶尔因为外物带来的关注,让她齿冷,让她刚刚感觉到的世界上那点美好,都给你破坏了。
喝酒的时候田大队长表情特别的轻快:“这点事说道完了,把袋子给你,我也能睡个踏实教了,我给一个大队当了这么多年的家,也没看到过这么多钱。”
田花心说也不知道多少钱让他爸都这么说了,回头她就跟她姐一块看看。
孙二癞子这个被叫过来陪着一块吃饭的,满脑袋大汗,田花特意给他准备了毛巾,都要湿透了。
牛大叔都怀疑这孩子虚了。很隐晦的提醒孙二癞子:“这省城是好地方,啥都新鲜,可也不能拿自己身子糟蹋。”
孙二癞子抬头:“啊”
立刻就明白牛大叔说的怎么回事了,赶紧扫了一眼田大队长,都要哭了,我在村里顶多就是个二流子,能多坏呀,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哭丧着脸:“叔,我在省城,正经八本的做买卖,本本分分的。真的。”
然后放下毛巾:“这汗,不是虚的,我这不是没跟叔坐在一块吃过饭吗,我紧张。”
牛大叔:“一个村的,你紧张什么,又没做坏事。”
问题是他想做坏事呀,又看了一眼田大队长:“我就是紧张。”抿着嘴巴啥都不说了。
田花:“我作证,孙二哥在省城可是踏实着呢,挣的都是辛苦钱,手艺钱。”
孙二癞子眼巴巴的看向朱小四。他是不指着田野给他挣口袋的。
朱小四抿嘴:“从我到了省城,孙二没出去跟二流子混过,家里家外也很照顾同乡,他的店铺在省城口碑也不错。”人说的可比田花具体多了。
王大牛这个憨子:“小四,你咋知道。”
朱小四低头,吃饭,然后才开口:“我出门的时候,让外面几个铺子帮忙照看着我家门口,顺便也照看了孙二。都是咱们的租客,好说话。”
孙二癞子眼睛都瞪圆了,所以他被人监视了这么久,是吗?
田野揉揉额头,咱们就是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农户,过的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日子,为什么感觉跟无间道一样呢。
孙二癞子单手指着朱小四:“小四妹子,你啥意思。”
朱小四:“没意思,我嫂子同田花姐,把你给掰正道了不容易,我帮忙看着点,省的有人把你带歪了。”
孙二癞子瞥了一眼田大队长,郁闷的:“谢谢你了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