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芊之羽
“大陆江南省啊，真的吗？我们也是江南省的呢，可惜从记事起，我们就没回去过了，真的好想看看家乡的景色呢！”
“真的？”谭振华狐疑地望向站在一旁满脸溺爱看着这姐妹二人的李亚楠。
李亚楠点了点头答道：“是真的，她们俩个就是从江南省过来的，不过，来的时候还小，所以对家乡没什么记忆了。”
“那师兄你呢？”
“我啊，我当然是从浙海过来的，不过，我祖籍鲁东。”
这才对么，在谭振华印象中，浙海本地人哪有长这么凶恶……不是，应该是魁梧的？郑项青、高建德、谢广丰、李木子那样的，才像浙海本地人嘛。
不过，这并不妨碍谭振华顺口再套个近乎：“原来师兄也算是咱们浙海人啊，那可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了，我虽然从江南省过来，不过，我祖籍也是浙江甬海的。”
李亚楠笑道：“那还真得算是老乡了，我虽然祖籍鲁东，不过，我自己恰好就出生在甬港呢，要不然，也没有拜在徐祝亮徐师傅门下的机缘。”
这一番拉呱，就连旁边的吃瓜群众余、郭二位都听出来了，感情这两位不打不相识，居然攀上了“伪师兄弟”，那这架是怎么也打不起来了。
说起来，80年代的香江人对社团什么的，早就习以为常，根本不拿着当回事，老余家在鸭寮街天天开着门做生意，哪天没几个社团成员上门收点治安费啥的？一来二去的早就熟了。反正也闲来无事，那就一块坐坐聊聊天呗，正好看看这谭振华打的什么鬼算盘。
几人重新落座，这下男男女女坐了六个人，顿时热闹了不少，谭振华有心探探这兄妹的底，便开口询问道：“师兄，我虽然刚拜入高建德师傅门下不久，但也知道咱们‘何派’是个讲究为国为民的狭义门派，在咱们浙海更是武林中的表率，你现在这样，如果让徐师傅知道了，恐怕……”
这话仿佛说中了李亚楠的心事，他长叹一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垂头不语，但却惹恼了在座的一人，只听一声娇叱传来：
“谭大哥，你不要这样说楠哥，他是个好人！”
第271章你是个好人
“对，楠哥是好人，大好人！”
另一个附和的声音随即响起，显然，是那对双胞胎小萝莉发话了。
谭振华有心要逗逗这对姐妹，便出言问道：“他哪里好了？刚才一见面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打我，我又没招他没惹他的，就下那么重的手？”
“那你不是也没受伤吗？楠哥下手一向有分寸的。”
“而且，他还供我们吃，供我们穿，给我们地方住。”
“嗯，还供我们读书上学，我们喜欢唱歌，他就还供我们学钢琴，学声乐，这些都很贵的。”
“你们没有父母吗？为什么要他供？”谭振华狐疑问道。
一个黯然的声音答道：“她们的父母，几年前就不在了。”回答他的是李亚楠。
年轻女孩的声音继续说着：“是的，我们的父母不在了，就是楠哥把我们俩个一手带大，供我们吃穿，供我们上学，供我们学音乐，还保护我们，不让我们受坏人欺负，我们跟他非亲非故的，他为我们做了那么多，你说，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坏人？”
谭振华愕然问道：“刚才他不是说，你们是他表妹？”
“我们才不是他什么表妹呢，只是到了香江以后才住在一起的邻居罢了。”
“逍逍遥遥，你们别说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当初你们父母临终的时候，把你们托付给我，那就是我的责任，你们就是我的妹妹，亲妹妹，哥哥为妹妹做这些，不是理所应当的么？”李亚楠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谭振华竟然从中听到了一丝哽咽。
“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们姐妹又不图你什么，为什么要骗你？”
不知为什么，在听完这些以后，谭振华忽然觉得面前这位板寸头肌肉男的形象变得相当的顺眼，就连胳臂上的带鱼和hello kitty都仿佛变得协调起来，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他转脸问李亚楠，“楠哥，这是怎么回事，能说说吗？”
李亚楠默然良久，长叹一声，缓缓开口：“师弟，其实也没什么，我不过就是一时走错了路而已。
我家本是鲁东人，父母因工作的原因到了浙海的甬港，并在那里生下了我，徐祝亮师傅是我家从小的邻居，算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是家中独子，所以父母溺爱了点，再加上我从小就不好读书，父母拿我没什么办法，便托了徐师傅管教我，所以，我6岁就拜入了师门。
那是1970年，我只有16岁，那时的华夏是什么状况我不说你想必也知道，我随着当时的大流插了队，插队的地点就在这对岸的蛇口，主要的工作就是养生蚝。
养生蚝虽然辛苦，但我打小就跟着徐师傅打熬筋骨，又是在海边长大，所以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直到那天接到了一封电报。
电报是徐师傅打来的，他说我家中遭了天大的变故，一下子父母皆亡，还让我不要回家，赶紧找别的出路。
我一下子懵了，那时我才16岁，能有什么办法？正好同来插队的有几个人私下商量着逃江，我就没多想，跟着他们跳了深川河，就这么着，来到了香江。
到了香江才知道生活的艰难。我一文不名，又什么都不会，好在还有把子力气，就只好到码头上扛大包来养活自己。
可就算在码头上扛大包，也不是人人都能扛的，你必须得加入社团，只有这样才能有活干。
当然，码头上也分了好几个社团，彼此竞争得激烈，经常为了点地盘利益拳脚相向，我好歹练了几年的功夫，等闲几个壮汉也近不了身，所以很快就在那帮扛大包的工友中间出了名，不过，我牢记师傅的教诲，出手总是留了一线，绝对没有把人伤出过残疾，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做的又是苦力，要是伤出残疾，那不就砸了人家一家的饭碗了么？所以工友们都说我是面恶心善。
就这么混了一段时间，在码头一片我也成了个小头目，大家都叫我一声“楠哥”，说话办事也都给我几分面子。
楚家姐妹来香江的情况和我也差不都，都是在大陆那边碰到了过不去的槛，举家逃过来的，来的时候，她们姐妹俩年纪都还很小。他们的父亲就在我管的那片码头上扛大包，母亲就帮着工友们缝缝补补挣点家用。
可惜，这夫妻二人运气不太好，也有可能是长期操劳身体亏空，先后都走了，她们的母亲最后走的时候，把她们姐妹托付给我，说只有我答应了照顾她们她才能闭眼，于是，我就当着她们母亲的面认下了这俩个妹妹，当时，她们只有7岁，这一晃，又是7年过去啦。”
利亚楠说到这里的时候，旁边的姐妹俩个因为提起了已经逝去的父母，勾起了伤心事，已经是泣不成声。
李亚楠爱怜地拍了拍她们的肩膀安慰道：“别哭，别哭了，楠哥在，楠哥就是你们的亲哥哥。”
“可是，听你说的，她们姐妹才只有14岁，不应该正是上学的年龄吗？怎么抛头露面的在这里唱歌？”余鹏夏不解地问道。
回答他的是双胞胎中的姐姐楚逍逍，她一边抽噎着一边说：“这事不怪楠哥，其实楠哥也不想让我们出来唱歌，说我们连中学都没有读完，就应该在学校好好上学，他能赚钱养家的，还说他最大的希望就是能看到我们俩个考进大学。是我们俩个死活要来的。楠哥为我们做了那么多，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也应该为这个家做点什么了，既然是一家人，当然不能总让楠哥一人操劳。
听姐姐这么说，妹妹也插话道：“是的，为了这件事，楠哥还和我们吵了好几架，但最后还是坳不过我们，而且我们本来就喜欢唱歌，又学了声乐和乐器，就当在这里演出是一种锻炼好了，楠哥这才勉强同意了。”
楚逍逍接着说道：“而且，为了我们能安心的唱歌，楠哥连码头那边的活都推掉了，调到了这里。他说这里都是酒吧，有些客人喝了点酒就会撒疯，他怕我们两个年纪小、吃亏。他调到这里，可以名正言顺地每晚都看着我们。”
听完了这些，谭振华沉默了，这是一段小人物的奋斗史，他们挣扎在香江这个复杂社会的最底层，却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和坚持，也没有背弃做人最基本的善良底线，也许他们前进的方式崎岖蜿蜒，但却依然值得尊重。
想到这里，谭振华对着李亚楠拱手说道：“师兄，逍逍遥遥说的对，你是个好人，我为有你这样的师兄而骄傲，我想，徐师傅也一定会为有你这样的弟子而骄傲的。”
“真的？振华师弟你真这么认为的？”
“对，我说的，完全发自内心。”
第272章上进心
“不过，师兄啊，你进了社团算是为生计所迫，大家都没什么好说的，可是，你这包装也太差了点吧？”
“什什什么包装？”
谭振华话题转进的太快，李亚楠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
“就是你这个形象啊，你看，你是从大陆过来的，那有一句俗话你总归听说过吧？”
“哪一句啊？”
“当然就是干一行，爱一行啦。”
“我，你……”
李亚楠实在不知道怎么接谭振华的话了，噎在当场不知道说什么好。
谭振华接着说道：“你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一看就是个混街边的小喽啰，没一点大哥的气势，看看这个小酒吧的场子还行，可将来呢？你就没点上进心？”
“啊……”
李亚楠心道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呀，混社团就已经很丢人了好吧，要不是自己除了拳脚功夫还有这一身的力气实在不会别的什么，怎么可能混社团？这位居然还叫自己有上进心，有上进心的社团要上进到哪里？监狱？
谭振华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当然是娱乐业啊，笨！”
他这么一说，在座的好几位当时就“哦”了。
为啥呢？
因为，香江娱乐业的发展，从来就是和社团纠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啊。
谭振华前世虽说是个理工男科研狗，不过他年轻的时候，正赶上香江片大行其道，从豪情满满的《英雄本色》到热血街头的《古惑仔》，从枪火飞扬的《喋血双雄》到传奇落幕的《跛豪》，可以说，正是这一部部的香江大片，陪他渡过了那段青春时光。所以，这些电影幕后的花边，他也曾经津津乐道地追过的，自然也听过些小道消息。
至于香江土著郭钊德以及大半个土著余鹏夏，那就更是清楚了。
李亚楠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疑惑问道：“就我？还娱乐业？难道我还能去当电影明星？振华你不是开玩笑吧？”
“你想什么那，我说的当然不是你，就你身上纹的那条带鱼和kitty猫你就没希望了，我说的是她们。”
坐在一旁的楚逍逍和楚遥遥对望一眼，逍逍疑惑问道：“振华哥，你说我们？”
而楚遥遥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个方面：“振华哥，其实我觉得楠哥身手很好呀，可以去做个武打明星呢。而且，我告诉你个秘密哦，楠哥身上的龙和虎，不是纹上去的，他说纹身不好，师傅不会同意的，不过没有纹身的话，做他这行就没有气势，所以，我和姐姐就给他出了个主意，他身上的纹身，都是我和姐姐帮他画上去的……”
谭振华一拍脑门：“我说怎么龙不像龙像条带鱼，虎不像虎倒像hello kitty，敢情这是你俩的作品，难怪了！”
李亚楠羞的脖子都红了，手指楚遥遥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啥，倒把个余鹏夏和郭钊德笑钻了桌肚。
等到这一桌人好不容易笑完了，谭振华才勉强咳嗽了一声说道：“好吧，既然楠师兄的纹身都是画上去的，那就洗洗干净得了，而我的计划，也可以稍微做点调整，就看楠师兄愿不愿意了，反正捧一个也是捧，捧俩个也是捧。”
李亚楠手指自己的鼻头：“你还真打算捧我当武打明星啊，我不干，我不干。”一边头摇的像拨浪鼓。
众人好说歹说，李亚楠就是咬紧了不松口，最后干脆一指那姐妹俩说道：“振华，你别说了，我这辈子最希望的就是她们姐妹能成功，她们喜欢音乐，我听着唱的也确实不错，你要真有办法，就帮师兄一个忙，成全了她们，也算了了我最大的心愿，完成了对她们父母的承诺。”
李亚楠既然这么说了，谭振华也只好不再坚持，便转脸问那姐妹二人：“怎么样？愿不愿意进娱乐业当个红歌星？不过我可事先要说好了，要当歌星的话，要吃不少苦，而且基本就没可能再上大学了，当然挣的也可能多点。”
姐妹俩互相对望一眼，然后转过脸来，对着谭振华坚定地点了点头。
谭振华也点点头，转脸问李亚楠道：“楠师兄，刚才你说你是和义兴，说我是大圈仔，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哦，那个啊，和义兴就是我这个社团的字号，其实香江的社团别看大大小小的多如牛毛，其实原本就是一家，都是从老洪门分出来的，大家都尊了当年红花会的陈近南为祖师爷大香主。不过，后来因为各自的利益，逐渐分裂，成了许许多多的小社团。
直到1909年，香江洪门出了个名叫‘黑骨仁’的好汉，获得了几乎所有社团的认可，他主张大家出来混是为了求财，要一团和气，别动不动就动刀动枪的，建议大家都把社团的名字前加个‘和’字，就这样，香江几乎所有的社团名字前都加上了这个字。
至于‘大圈仔’，则是我们香江本地社团对从大陆过来讨生活的人的一种称呼。”
“那楠师兄你自己也是从大陆过来的，可为什么提起大圈仔马上就要打要杀的？”谭振华不解地问道。
“我虽然也是大陆过来的，不过已经算是在香江扎下了根，加入的也是香江的社团，可那些大圈仔不一样，哼哼，他们啊，香江社团就没有不恨的，因为，他们坏了这里的规矩。”
“哦？怎么说？”
“他们那些人，都是从大陆过来，做一票就走，所以也根本不管做这票的时候动静闹得有多大，会死伤多少人，抢到了东西就跑回了大陆快活，然后下次来再接着抢。而香江的警察呢，没本事抓他们，就找我们这些地头蛇的麻烦，要我们找破案的线索，找不到还要我们出人顶缸结案，你说，这些大圈仔可恨不可很？所以，所有的帮派看见大圈仔的第一反应就是：管他是来做什么的，抓住了先打一顿再说。”
谭振华这才明白，原来其中还有这段原委，看来传闻中7、80年代香江警匪一家亲，警察管收钱，社团管治安的说法还真不是瞎说。
不过这些不是谭振华关心的重点，他关心的是另外的问题：“那么，既然楠哥你身在社团，我向你打听一个人，看看你认识不？”
“谁啊？香江社团人那么多，我可不能打包票，不过这人要是有点名声的话，那就好办了。”
“我打听的这个人，可是大大的有名，就是江湖人称‘六爷’的‘毅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