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芊之羽
谭铭的父亲是这位谭家曾祖的长子，谭家曾祖在魔都开工厂的时候，负责管理家里在老家置的几顷地，还雇了几个长工，开了一家粮铺。为了这个，建国初期划定成份的时候给定成了地主，为了这没少吃挂落。
谭铭是家中长子，自小聪慧，55年考上了哈工大电子工程专业，59年毕业后就分配到了咱们单位，后来跟着老所长申宗义一起到老毛子那里培训了几个月，是所里的技术骨干。
真要论起来，谭铭的工作能力一直是拔尖的。
1970年所里搞“7010”工程的时候他和他的同班同学华岳庭是项目主持设计师的主要人选，但是最后因为他的这个家庭成分落选了，不过，最后华总师还是把谭铭拽进了项目队伍，做了显示分系统的主师。
谭铭的媳妇徐芸跟谭铭是同乡同街的邻居，徐芸的成分比较简单，她父亲原来在甬港开了家小染房，可惜染房被倭国人的飞机炸了，一切家底全部灰飞烟灭，就跑出来她父母两个活人，从此以给地主家看坟为生，建国后才算分配了正经的工作，算是赤贫家庭。
徐芸自小成绩也很好，但是家里穷，又是女孩子，家里就没肯多给她读书，最后上了免费的杭城卫校，中专毕业。
他们两人是在宁都结的婚，证婚人就是咱们的老所长申宗义。婚后夫妻感情一直不错，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名叫谭振国，就读的是咱们宁都市最好的中学宁都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去年毕业，因为成绩优秀直接保送去了魔都震旦大学，学的是生物化学。小的这个就是谭振华了，估计是因为业余爱好太多耽误了点时间，成绩比他哥哥稍差些，不过在咱们所附中也是拔尖的了，今年高三。
这个谭振华，从小就喜欢折腾点东西，航模、机械、无线电是他的最爱，还是校无线电猎狐小队的创建者和队长，在全市比赛中拿过青少年组的一等奖。”
听完詹诺竹对谭振华祖上三代的描述，詹老将军打趣道：“哟呵，听着这老谭家是个有故事的啊，又是资本家又是小地主又是“江亚轮”的，够一本长篇小说了。”
这“江亚轮”有什么说法，值得这二位特别提出呢？因为，与后世因一部电影而获得无数关注的“太平轮事件”相比，“江亚轮惨案”才是华夏乃至世界历史上罹难人数最多的海难事件！
江亚轮，1939年由倭国神户制钢播磨造船厂制造，长102.4米，宽15.3米，型深4.7米，排水量3365.7吨，马力2500匹，航速18节，可载旅客2250人，设有特等餐厅、休息室等，是旧华夏原魔都招商局六大新型客轮之一，无论外观、设备，在当时均堪称精良。
历史的车轮行驶到了1948年12月3日，随着战争的谣言如蝗虫般四处蔓延，众多甬港藉的魔都人怀揣金银细软纷纷抢购船票准备返回家乡躲避战火，额定最大载容量为2250人的“江亚轮”上竟然涌入了超过4000人，几乎超过正常客位数的2倍！可惜，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将再也不能回到家乡。
就在这天下午，旧华夏军航空兵的一架轰炸机在执行完任务后，在吴淞口外上空，机上悬挂的一枚重磅炸弹脱钩坠海。
“江亚轮”此时恰好驶经这片水域，这枚脱钩的炸弹坠入客轮右舷，船只随即爆炸沉没。4000多乘客，最后仅获救900多人，超过3000人罹难，遇难人数是“泰坦尼克号”的两倍！而谭振华的曾祖母就陨在这艘船上。
“是啊，要不我怎么说这老谭家不简单呢。”
要是谭振华在这儿，一定会跳脚大骂，尼玛把人家祖宗三代查的底掉，这还让不让人愉快的玩耍了？
其实细想这也实在不算啥，不把你查的底掉，国家能放心让你搞最机密尖端的军用雷达？那可是国之重器！
不过么，谭振华怀揣重生的灵魂才是他最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任别人怎么查，也是查不出来的。
然而在这屋内的父子二人眼中，谭同学已经变成了小透明，詹诺竹接着说道：“这个谭振华，有点小聪明不假，关键是最近听说对着王泽天发表过一通志向。”
“什么志向？”
“这志向说来就有点离谱了，他居然扬言要到米国去挣光他们的钱。”
“哈？还有这事？”
“千真万确！”
詹老将军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听你前面的描述，这个小谭同学，对未来的战争势态有着清楚的认知。不但如此，他对整个军工、电子、信息、甚至航天领域，都有非常深入的了解和思考，不然，绝说不出那些话！我就奇怪了，那些名词他都是从哪里看来的？而且据我估计，他说了这些，没说出来的只怕有更多！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生而知之的天才存在？”
说到这里，詹老将军又随即否定了自己的疑问，他可是位坚定的布尔什维克无神论者，生而知之什么的，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不过，对这位超出常人的谭小子，他还是要做一番布置。
于是，他吩咐道：“诺竹，你得好好观察观察他，虽然我觉得他留在国内的可能性不大，但能留还是尽量留。依我看，他今天把那个无人机的核心技术都交了出来，就是想从这个事情里脱身，玩了一招“金蝉脱壳”，让我们没理由拦着他，这么小年纪就能琢磨出这些，这小家伙也不简单哦。”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其实出去转转也没啥，有些人，放出去比圈在家里管用，咱们只要拴住了链子别让他脱线就行，我看这个孩子心机智慧都属一流，要真留在体制内磨着，反倒可能把他的灵气给磨没了，留根线头在这里，放出去，兴许还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詹诺竹笑道：“他自己也说自己是个天才，从我跟谭振华打交道的这几天来看，这小子还是有不少可取之处，最起码重情义，知进退，爱国之心也是有的，对长辈也孝顺，脾气品性都不错，人还挺聪明，我觉着，这亲情加上友情的线头就够了，将来再想办法给他加个爱情，那就保险了。
再说了，他想玩“金蝉脱壳”，咱们可以“螳螂捕蝉”哦，我最近到处物色下，看能不能找只黄雀给他备着，看他小子跑到天上去！”
第36章巨灾难躲
这边詹诺竹父子在算计怎么捕谭振东这只小蝉蝉，那边闻州市轻工局的赵泉赵副局长可要愁白了头。
至于为什么，呵呵，还是得从谭振华这只小蝉蝉胡乱煽动了下翅膀说起。
前文说过，谭振华给郑项青出主意，让他找闻州市委袁书记当靠山，并提出了以迷你风扇出口创汇为诱饵的法子。
你还别说，经郑项青一番活动，还真见上了袁书记一面，连带着石金宽也沾了点光，提供了袁书记需要的关于柳市通用电器厂发展经过的考察报告的第一手素材。
袁书记对闻州经济的发展非常的上心，拿到了考察报告还有郑项青在里面夹带的私货——就是那份迷你风扇出口创汇计划书以后，立刻第一时间上了杭城。
要知道，袁书记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地级市的书记这么简单，他可是省委常委！是省里注意到闻州这边的事态发展，特意从几个常委里面挑出来空降过去的领导干部，属于高配！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完全超出了袁书记的预料。
袁书记首先找了浙海省委铁书记，详细汇报了他在闻州市的所见所闻，并且提交了自己的报告，然而此事干系太大，说事关政局走向也不为过，铁书记也不敢随便表态，只是让他将这份资料在接下来召开的省委常委扩大会议上公开报告。
这份在常委会上被公开讨论的考察报告，终于引发了整个浙海省高层尖锐的观点对立。而对立的焦点，就在于对闻州市当前的经济发展模式到底是姓“资”还是姓“社”的定性。
一方的观点认为，自79年以来，当前最重要的工作重心是经济建设，这是整个国家、社会和领导层的普遍共识，只要不违反法律，这样经济模式的探索，应该得到鼓励和支持，至少应该先保护，看看实际效果再说。
另一方则认为，发展经济建设当然重要，但是，应该发展的是社会主义的经济建设！现在以闻州为代表的发展模式，明显偏离了正常的轨道，就是资本主义那一套！而且他们这些企业和个人在发展过程中，大量使用不法手段获取生产资料，偷漏税收，中饱私囊，这就是明证，应该立即取缔！对当事人，必须严厉打击！
双方观点是如此的对立，谁也说服不了谁，以至于根本无法调和，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将双方意见整理成材料，连同袁书记的考察报告一起，上报政务院决策。
大事议论完了，虽然没有定论，但是既然已经上报，就等上面的反应吧，毕竟事关国策，也不是浙海省这一亩三分地能决定的了的，等上面有了定论，大家再照着执行就是。
大事都没有定论，郑项青的那点小事，就更别提，压根就没有被列入讨论计划——开玩笑，这可是省委常委扩大会议，谁有空管你一个街道集体企业的广交会参展资格问题？
袁书记回了闻州，叫来了轻工局的宋局长，把郑项青的这份计划交给他，然后又轻描淡写的布置了一个任务，让他们局内部讨论讨论，研究个结果出来。
袁书记是轻描淡写了，轻工局可晕了头！
这哪里是一份计划书，分明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省委常委扩大会议那么大个事情，下面能不知道？不但知道，连会上吵了个脸红脖子粗都知道！这事儿因何而起，发言的都有谁谁谁，大家早就都打探了个明明白白，毕竟，这可是关系到了站队的大事情！
轻工局宋局长当时就苦了脸，他可不关心站队，他今年都58了，眼看着可以安全退休回家养老，可不想粘这个腥。但是上面压下来了，总要拿出个意见来交差的，找谁来扛这个雷呢？局里暂时还没有临时工……
想来想去，想起一位，嗯，这位不错，年龄不大不小，帽子也是不大不小，关键是还分管着塑料制品这个口子，风扇叶片不就是塑料的么，正好，就他了。
想到这里，他拿起了黑色的内部电话。
“赵副局长吗？你现在有时间么？到我这里来一趟。”
赵泉一早起床就感觉今天要出大事，两个眼皮跳个不停，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两个眼皮一起跳又是怎么个意思？
等到桌上的电话铃突兀的响起，他拿起听筒，听见了局长大人的召唤的时候，才徒然一惊，莫非，是事情找上门了？
局长召唤，躲是躲不掉的，赵泉怀里踹了个兔子，一路忐忑不安地进了宋局长办公室的门，一进屋，就见宋局长正笑眯眯地等着他。
“小赵来了啊，坐，坐。”
赵泉赶紧应了，又在宋局长的安排下，笔直地坐在了书桌对面，等待局长大人训话。
宋局长却不紧不慢地跟他拉起了家常。
“小赵啊，你是哪年的啊？”
赵泉心说，咱都是在体制里混的，年龄问题可是个大问题，你能不知道？可嘴上还得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我是45年的，属鸡，今年36了。”
“哦，是那个学校毕业的啊？”
“宋局长，我是67年魔都纺织工业学院毕业的，学的是工业管理。”
“好啊好啊，年纪36，又是大学生，现在管的这个事情，专业也马马虎虎算对口，正是干事业，出成绩的好年华哦！不像我们这一辈，都老啦。”
“不不，宋局长，您可一点都不显老，我看您还能再为国家贡献50年”
“哈哈，别说50年了，明年我就要到点喽，到时候，还要你们这些年轻人来接班！”
赵泉心里更打鼓了，这宋局长没事找自己唠嗑来了？不会吧，再说，在自己面前谈接班，到底是怎么个意思？难道……？按说绝不可能，自己才多大，这副局长的位置也是刚提拔的，还没坐稳呢，局里还有两位副局长，资历什么的都比自己高，怎么算也轮不到自己啊？不会是……？
想到这里，他决定先探探宋局长的底，便开口道：“宋局，您今天找我来，有事？”
宋局长微微一笑，说到：“也没什么大事，你看，这不是马上要秋交会了嘛，早上袁书记叫我过去，给我看了这么一份材料。”
说完，他把桌上的一份材料递给了赵泉，接着说到，“市里的意思呢，虽说这家是个集体性质的企业，但这上报的产品么，还算跟咱们轻工局沾边，让咱们拿个意见出来，这不正好是你分管这一摊么，所以，就叫你过来看看，你拿回去，组织局里相关的同志们讨论一下，拿个意见出来，向市里汇报。”
赵泉拿过材料，一看上面的标题《迷你风扇广交会参展及外销计划》，再看下面的署名：闻州市第一塑料厂、柳市通用电器厂，他这脑袋里就“嗡”的一声，响成了一片。
“尼玛这两个眼皮一起跳，是巨灾吧？！”
第37章论送命题的正确解法
赵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办公室，他只觉得脑袋里面一直有七八十通钵啊鼓啊钟啊锣啊什么的一齐作响，“嗡嗡嗡”的让他无法集中精力。
“我这是药丸啊”，他心中暗叹。
作为一名新被提拔不久的干部，他的消息算得上灵通，无他，上面有人尔。
省里的会议刚结束，上面的领导就跟他打了招呼，不但通报了会议的整个过程，还特意提到了几个敏感的名字让他特别留意。这些名字里，石金宽、郑项青还有其他几个大王均赫然在列，其中，这位柳市通用电气厂的厂长石金宽排名第一！
不过，当他向这位领导请教应对态度的时候，这位领导只是语焉不详地让他自己再看看。赵泉觉得，按这位领导的脾气秉性，估计属于旗帜鲜明亮出观点的两派之外的第三派——坚决执行派。
这坚决执行派的主要观点就是：一切由上面领导做主，坚决拥护上面的一切决策，上面让怎么说咱就怎么说，上面让怎么做咱就怎么做，绝无二话。
赵泉自觉也是坚决执行派的坚定拥护者，可是，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呸呸呸，不是这一句，应该是，夜路走多了终须遇着鬼——呸呸呸，再换一句，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俗话，就没一句好的。
你说你这谢广丰，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你自去上下活动，找其他的领导帮你背书，只要你找到的领导够硬，开口那么一说，一张参展证还不是一句话？就算到时候出点啥事儿，那也是咱按领导意思办的差事，怎么着这板子也打不到自己身上，可你看看你这办的都是什么事？转了一圈，这份计划又回到我这儿来了，变成让我拿个意见出来。
这哪里是让我拿意见啊，一张小小的参展证，给还是不给，看着像一道选择题，可落在赵泉的眼里，分明是一道送命题！
按那位领导所说的现在省里的状况，一旦选了边，可就没有回头路了。合着大家伙都不肯背这个锅，就自己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尺码大小正合适，这锅，将将好扣在自己脑袋上了。
赵泉觉得自己委屈的都要哭了。
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背着手不停的转圈圈，事情已经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到底应该拿出个什么意见呢？让去吧，那肯定是不行的，让去的话，那就是选袁书记这边了，按说袁书记也是省委常委之一，选了这边也行，可听宋局长的意思，连袁书记都没在这个事情上明确表态，就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让轻工局拿出个意见来，这个样子，明显是不想表态啊，就怕到时候要真出了事，人家丢卒保车，自己可不就成了那个丢出去的小卒子？
不让去？不让去更糟，明知道市里一把手的心思，还顶着干，那不是诚心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哎呀，愁啊！要不，再找个人，把锅甩出去？”
可是，在上面那些大人物眼中，自己就已经是个小卒子了，总不成随便再找个临时工来顶缸。这也说不过去啊，唉，愁死人了。
他正在推磨一样转着圈，冷不防传来一阵敲门声，有人轻声说到：“赵局长，我是小王，能进来吗？
他应了句：“进来吧。”
门推开了，小王抱着一堆文件走了进来，说到：“赵局，这些是今天需要你签字的文件，我给您放在桌上，您慢慢审阅。”
小王这一打岔，却让赵泉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想起了刚才宋局长的最后一句话：“组织局里相关同志讨论一下”，连忙喊住了放下文件，刚准备离开小王。
嗯，这是个机会啊，自己这次肯定是躲不掉了的，但是，还可以把个人意见变成集体意见嘛，那样不管出什么情况，将来不管是功劳——功劳到有的时候再说吧，先谈责任。这件事变成雷的可能性太大，自己一个人扛不动，没说的，大家一块来扛吧，这样到时候追究起来，责任至少能小一点。
于是他吩咐道：“小王，等会儿你去通知下，让咱们局里，跟塑料制品、金属制品相关口子的同志们十分钟后都到小会议室集中，宋局长有个资料需要我们传阅一下。”
小王干脆的答应一声，转身去传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