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芊之羽
谭振华肚里好笑，心中暗想，这要是手里有部智能手机给拍下来刷个围脖啥的，还不立马吸粉上万？
正这样想着，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来了来了……”
听见呼喊，谭振华也连忙手搭凉棚遮挡住夏日刺目的艳阳，极目远眺，就见一架银白色的客机在视野中越来越大，襟翼和起落架都已经放下，正对笕桥机场的中心跑道开始准备降落。
飞机稳稳地停在了跑道的尽头，地勤人员赶紧上前架起了舷梯，顺便还铺上了一张长长的红地毯，然后，舱门缓缓打开，探出了一张略显苍老然而精神矍铄的脸，正是六爷邵毅夫。
这仿佛就是事先约定的信号，等候已久的欢迎仪式立即启动，两头狮子在锣鼓声中披挂上阵，摇头摆尾地互相嬉戏，小学生们清脆的“欢迎”声也夹杂在锣鼓中响起，塑料花整齐地在半空中挥舞起来，现场一片喧闹。
邵毅夫显然没想到现场这么热闹，看见飞机下面这大阵仗顿时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着回头对机舱里面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正了正衣冠，手拄他那根千年金丝楠拐棍，缓步走下舷梯。一个美丽的空中小姐急走几步，想要上前搀扶他，却被他摇头轻轻推开了，显然是想自己行动。
在他之后，包钰刚、曹光标、王宽城和厉舒雄也相继走出了机舱，然后才是一大帮子的随行人员，谭振华看到余鹏夏也夹杂在其中，这家伙出了舱门就四处张望，显然是在找他，于是谭振华便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他倒是有心上前与邵毅夫等人见礼，可惜，舷梯下面围着一大圈浙海省以及甬港市的各级领导干部，正在一一与五位老人家握手寒暄，哪里轮得到他。
好吧，这个热闹不凑就算了，正好，余鹏夏也下了飞机，这位可没那么大的面子，混在一大帮人随行人员中间，直接被忽略成了路人甲，倒正好可以与谭振华聊聊天。
两人见了面，谭振华笑着问道：“鹏夏，怎么样，坐专机爽不爽？”
香江“甬港会”五位大佬联袂出行，那肯定不能去挤民航客机，当然是包机飞过来的。
余鹏夏笑道：“爽，必须爽，从安检到登机，一律VIP通道，飞机上的座位也宽敞的很，空乘服务得那叫一个贴心，怎么会不爽！”
谭振华冲他一挤眼：“恐怕，最后那条才是最重要的吧？哈哈哈哈，回头啊，咱“红旗基金”也买一架飞机来玩玩，到时候，想去哪里随时就走，多方便，嗯，面试空乘的工作就交给你来完成了。”
余鹏夏惊喜道：“真的假的，振华你不会是随口开玩笑吧？”
谭振华正色答道：“当然是真的，我的确有这个想法，不过啊，还得稍微再等几年。还有，得让钊德那边使劲再多挣点钱，买一架飞机，还得配上空勤、空乘还得地勤维护，费用可大了。”
余鹏夏一耸肩膀道：“得，我还以为你明天就买呢，空欢喜一场。”
谭振华笑道：“相信我，很快的，几年时间也就一眨眼的事情。”
两人正在说说笑笑，就见刚才领谭振华进机场的那位省侨办的沈秘书匆匆跑了过来道：“谭先生，邵老他们要出发了，邵老说了，想请你去和他们乘一辆车。”
谭振华应了，对余鹏夏说了声：“回头再详谈。”然后跟着宋秘书迈步向人群走去。
上了能容纳20人的丰田考斯特车，谭振华与几位老人家打了招呼，就自觉坐到了邵毅夫的身边，先甜甜喊了声“爷爷”，然后才问道：“爷爷，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邵毅夫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才笑道：“爷爷身体好着呢，你看我出个门都医生、保姆的带了一大堆，没事的，来，振华，给你介绍一个新朋友。”
说罢，冲着前排座位喊了声：“振霆，你想见的振华来了，你们认识一下。”
第391章团购与工业劵
前排座位上笑呵呵站起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左手扶着座位的扶手支撑着随着车辆前进而摇晃的身体，右手则向着谭振华伸来，一边自我介绍道：“常听我父亲和六爷说最近香江出了一个大陆来的商业小天才，可惜那天六爷大宴宾客的时候我不在，没能看到你的风采，你好，我叫霍振霆。”
谭振华一面赶紧伸出手去与他相握，嘴里说着“久仰久仰，我就是谭振华”一面心中感慨，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霍家长子霍振霆啊，却不知他这次跟着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霍振霆，霍颍东长子，从小就被当成霍家商业帝国当然的继承人培养，毕业于米国南加州大学，与其父一样，热爱体育运动，同时也是一位热心的社会活动家和慈善界知名人士。在谭振华的前世，当颍东先生仙游之后，一直担任霍颍东基金会的主席以及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委员，为华夏京城申办成功2008年夏季奥运会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虽然心中有种种疑问，不过，现在是在车上，除了同行的“甬港会”五老以外，还有好几位浙海省、甬港市的政府官员陪同，所以，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两人也只是默契地就香江现在热点话题随便闲聊了几句，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哈哈哈。
甬港市距离省会杭城大约有150公里，以80年代初的路况，至少也得开两个多钟头，好在他们这个车队前有警车开道，后有挂着政府牌照的车辆压阵，一路倒也顺利，到下午2点多的时候，就到了甬港市政府的大门前。
下了车，自然由甬港市的现任市长接待陪同，谭振华也只好跟着，听了市委的一位袁姓的秘书长做了一段略显冗长的甬港市城市发展的报告。报告显然经过了精心的准备，用幻灯片做了，图文并茂。他虽然心不在焉的，可是几位老人家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交头接耳，谭振华听他们谈论的大多是：
“哎，我记得这里原先有条巷子。”
“嗯，好像是的，对了，这里原先应该是座石板桥，现在换成混凝土的了啊。”
“对对对，你看这条路比以前宽敞多了啊……”
几位老人为了家乡的每一点变化欢呼雀跃，在这一刻，脸上的神情竟然都像极了发现新玩具的孩童。
等一个多钟头的报告讲完，他们都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邵毅夫随即站起身说道：“谢谢，谢谢袁秘书长做的精彩报告，为了我们几个老头儿一点思乡的念想，你们都忙坏了吧？”
袁秘书长连忙说道：“邵老，让海外的游子看到家乡欣欣向荣的变化，正是我们应该做的。这样，今天几位老人家舟车劳顿，都挺辛苦的，要不就先到我们市委招待所休息一会儿，晚上还有一场一场小小的欢迎晚宴，到时候，我会派人来通知您几位的。”
毕竟上了点年纪，又是飞机又是长途汽车的，几位老人家也确实有点累了，袁秘书长的安排正合心意，于是他们也不推辞，就跟着去招待所休息片刻。
他们走了，谭振华正好找到余鹏夏到自己房间谈点正事。
余鹏夏进了房间就急急问道：“振华，你这么着急叫我上来，究竟为了啥事？还有你说的那个计划提前了又是什么意思？”
谭振华不忙着回答，而是反问道：“鹏夏，还记得我当初第一次上你家拜访的时候就说过，要把连锁电器商行开满整个华夏的计划么？”
“当然记得，不过，这个计划应该还要过几年实施吧？我记得按照我们那天商量的结果，应该是首先占领香江的市场，而现在香江那边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当中，由于有了充足的资金支持，我父兄他们已经在看好几家商铺，不过，考虑到香江目前的商业地产价格波动太大，所以他们还暂时没有下手。”
谭振华答道：“地产的事情等下再说，先说这个连锁电器商行的事情，我这里可能会有些变化，就是我正在与一个潜在的合作对象沟通，如果她那边下定决心，也许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我们就可以合作进入大陆的家用电器零售市场。”
余鹏夏问道：“以什么方式进入呢？合资吗？大陆的货源呢？销售是以零售还是批发为主？”
谭振华笑道：“目前我的想法是，步子不宜过快过大，不是有句俗话么，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所以，我想，先从团购做起。”
“什什什么？团购？那是什么？”
好吧向一个香江人解释当前华夏社会和企业的组织构成实在是件痛苦的事情，不过，为了说明自己的构想，谭振华也只得耐心解释道：“当前大陆的商品供应体系主要还是依托于计划调拨的方式，从粮油食品布料服装这些概莫如是，所以，买东西除了要钱以外，还需要各种计划票据。比如买米要粮票，买油要油票，买菜要肉票副食品票，买布要布票等等等等，而大件商品就更是如此，所以，要购买电器类商品，除了要有钱以外，还需要工业券。”
见余鹏夏凝神倾听，谭振华便继续说道：“之所以要这么做，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因为国家整体商品供应不足，物资提供与需求产生了巨大的缺口，而这个缺口已经不能用货币来进行调节，所以只能采用定量供应的办法，而这个定量的基准，就是计委根据国家发展的各项经济数据进行了预测，并以此为凭据发行的各类票证。”
余鹏夏不由得问道：“那么这个票证对工业产品的销售是不是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了？那它是怎么发行的？适用范围又是什么？”
谭振华答道：“发行方么，理论上还是国家，不过实际还是由地方政府执行；自从1961年底华夏开始发行工业券以来，其覆盖的商品领域大到自行车、缝纫机，小到电池、毛巾，甚至就连买个茶杯、脸盆都离不开它。发行标准是按工资配给，每20元工资配给一张。而这个“工业劵”在我看来，就是我们要将商品销售到千家万户中去的一个最大阻碍。”
余鹏夏稍加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按谭振华所说，既然如此多的商品在正规渠道购买的时候都需要用到这个“工业劵”，然而劵的发行数量又实在有限，那么，这个劵自然而然的成为了紧俏物资。
可是，既然有这个“工业劵”挡住了商品流通的顺畅环节，那么，己方又怎么能开展正常的贸易呢？还有，这个“团购”到底又是个什么意思？
他将疑惑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谭振华。
第392章山寨
谭振华没理会余鹏夏的疑问，而是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鉴于现在华夏对于进口电器类商品的高昂关税以及外汇紧缺的现状，想要大批量进口家电并进行销售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据我所知，进口产品还需要弄到进口指标，而这个指标是以我们目前的能力根本没办法获得的，所以，想要开展电器贸易，只能将主要的货源集中在华夏本身出产的产品之上。”
“而华夏生产的电器商品呢，又存在一个问题，就是原本的生产厂家几乎都是国营企业，他们从物资采购到商品出产，都受到国家和地方计委的管理和调节，而主要的商品流通渠道在大城市中就是“五交化”公司，在广大农村就是供销社系统，经过层层的批发，最终通过大型商场和农村供销社店面销售到消费者手中，这是建国以来一直沿袭的状况。”
余鹏夏不禁问道：“既然从商品生产到流通环节都那么固定，那我们又能做什么？”
谭振华笑道：“所以我才要从团购入手啊，鹏夏你别急，听我说完，虽然商品生产基本上都处于计划体制内，但是也是有例外的，这个例外也就是所谓的“计划外”，其实就是生产厂家利用原材料配给的结余部分多生产了一些产品，然后这部分产品就无需纳入计划管理体系了，由厂家自行销售。当然，随着部分商品的热销，一些比较灵活的厂家也干脆购买了“计划外”的原材料来进行生产，这样出产的产品，自然也就是“计划外”的了，你比如我这个在闻州生产的迷你风扇，现在就是典型的两条腿走路。”
余鹏夏点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大致明白了，那是不是这样，如果这个产品本身就是计划外的，那么购买者实际上是不需要提供“工业劵”的”对吗？”
谭振华笑道：“不错，鹏夏你的理解能力很强，的确是这么个状况。”
余鹏夏接着问道：“可是即便解决了这个“工业劵”的问题，按照你刚才的说法，整个华夏的电器类商品的流通渠道基本掌握在“五交化”以及“供销社”这两大体系中，没有流通体系，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啊？”
“所以，我才打算从“团购”入手，而不是像你们在香江做的那样以零售为主。”
“振华，说了半天，你还没解释这个“团购”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哦哦，对不起，鹏夏，我再解释一下啊，这个“团购”其实顾名思义，就是不向个人顾客销售，而只是针对大中型单位。”
“只针对单位？”
“是的，按照华夏当前的社会构成，在主要的大、中型城市中，相当多的就业人口集中在诸如学校、医院、大、中型国营企、事业单位以及各级政府机关当中，而这些人由于收入比较稳定，所以也是消费能力相对较强的人群，正是家用电器消费当前的主力军。而如果我们针对这样的单位提供商品且能够将商品流通渠道中被消耗的部分也就是那些“五交化”、“供销社”运转体系中吃掉的那部分利润让给消费者，应当可以取得相当不错的销售成绩。
“所以，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就既不需要考虑“工业劵”的问题，也不需要考虑“渠道”的问题了对吗？”
“是的，这还是我这次回宁都，看见隔壁的邻居这样做了而且还取得了良好的效果才受到了启发。”
“可是，你的邻居既然已经这样做了，为什么还需要我大哥那间铺子的参与？”余鹏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因为啊，这个限制商品正常流通的“工业劵”，在我看来，也存在不了多少时候了，到了那个时候，商品的流通就将趋于正常。而且，我的目标，是将这个家用电器的连锁店，开遍华夏大江南北；将生意局限在“团购”上，只不过是当前客观环境下的一种权宜之计罢了，将来，还是要将商品流通渠道伸展到每一个城市里，直面最终的消费者啊！”
谭振华如是说道。
在他的前世，也就在十多年后，就有两个猛人，一个从宁都街头不起眼的小商铺，一个从京城一间小小的门面开始，将这个电器连锁店扩展到了华夏几乎每一个角落，同时也成就了他们的财富神话。
当然，在他的心里还有一重目的没有明说，商业流通领域的变革，在华夏曾经的历史上走过了相当一段艰难的历程，诸多80年代中后期涌现在这一领域内的豪杰，或者因为自我膨胀，或者因为不识大势，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陨落或者泯然众人的不知凡几。
草根，想要崛起毕竟太过艰难，而走出一条前人没有探索过的道路，犯错误的几率会变得非常大，而这些错误，难免会落人口实，成为有心人手中的把柄。
或者，叫做原罪。
所以谭振华想的是借力而为，毕竟披着一张香江合资企业的皮，将有助于他避过很多不必要的波折。
余鹏夏仔细思考了一阵，觉得谭振华的这个计划还是可行的，但是从这个计划到实施，还有些关键的因素。
于是他问道：“振华，按照你的设想，我们还需要解决两个问题，其一就是这个市场的开拓问题，既然选择做“团购”，那么一定要有专门的人员来沟通各大单位，组织销售人员登门推销；其二就是这个商品的来源，进口既然困难，那我们肯定是要将货源立足于华夏大陆内部，但是据我所知，现在华夏整体的市场环境是商品的供应能力不足，恐怕就你说的计划外商品都难以采购到足够的品种和数量，没有商品供应支撑，我们用什么来打动这些单位？”
谭振华笑道：“这些我也都想到了，我先来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关于人员，其实，华夏目前的状况是劳动力过剩，社会上的闲散劳动力很多，即便是有工作的，也可能处在非常低效率的状态，所以，我选定的合作对象，就是能动员起这么一批劳动力的人。”
看到余鹏夏点头，他继续说道：“至于第二条，那也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谭振华的眼中忽然露出了奇怪的神色，然后在嘴里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山寨！”
第393章有备无患
“山寨？什么意思？”
谭振华嘴里经常冒出些新鲜古怪的词汇，余鹏夏与他混久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不过，大部分的词汇还是可以望文生义的，可这回冒出的这个，他却实在有些捉摸不透。
好吧，这个在谭振华前世烂了大街的词汇，出现在80年代初的确是早了些，他只好耐心解释道：“其实，就是仿制，鹏夏你想，你大哥在香江开的那家店，里面有相当多的电器商品比如电饭煲、电吹风、电熨斗甚至电热毯、取暖器、电热水壶等等等等，这些东西，都是与老百姓生活息息相关，能够提高生活品质的，但是在华夏，你见过么？”
余鹏夏使劲回想着自己到华夏几次出差的经历，然后摇摇头道：“几乎没有。”
谭振华道：“是的，几乎没有，原因其实也非常简单，一是客观上华夏内陆消费者的经济能力有限，二是他们也不知道有这些东西的存在，但是，你说他们不想要这些东西么？”
“应给是想要的吧，毕竟仅仅就香江来说，这些东西都已经成为了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基本用品，想来大陆虽然落后，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应该也会如此。”
“是的，鹏夏，你说的很对，所以，我就这样设想，将你兄长店里那些最适合家用的简单电器，拿来仿制后在华夏销售，想必，应该能获得相当多有一定经济基础的人士欢迎。”
“可是，那样的话，会不会侵犯到这些产品生产者的知识产权？据我所知，大多数这类产品都是由倭国制造的，而他们国家对这方面是非常重视的。”
三句话不离本行，余鹏夏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这方面，而且，他可知道眼前这位对知识产权的重视程度，说起来他俩能互相认识还是托了这个知识产权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