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芊之羽
谭振华笑道：“好办法没有，倒是有个馊主意，王厂长，各位领导，你们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馊主意也是主意，先说来听听。”
吕光杰忍不住道。
刚才在屋外，谭振华的一番话彻底激起了这位的雄心，不免跃跃欲试起来。
谭振华笑道：“我的这个馊主意呢，分为两步，这第一步就叫做“大张旗鼓”。”
“怎么说？”
“就是啊，由西飞厂牵头，向三机部大张旗鼓地正式汇报，就说我们要跟“不列颠宇航公司”进行合作了，但是，出于很多政治原因，对方不能直接出面，所以啊，委托了一家在香江的公司操作，现在这个事情都已经谈的差不多了，对方出钱出技术，咱们西飞出人出场地，建立一家合资公司来运营这件事情。”
王清平愕然道：“谭总，那这个“BAC”项目不是全都暴露了吗？上面肯定会好一通调查研究的，就算最后能批下来，那也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谭振华笑着摆摆手道：“王厂长别急，听我说完，还有第二步呢，这第二步啊，叫做“偷梁换柱”。”
“啥意思？”
“呵呵，就是你这个汇报的内容啊，要写的艺术一些，你别写要造“BAC”整机啊，你就这么写，“承接BAC某型号客机的部件生产业务，所需专业设备由“不列颠宇航公司”提供，经由香江某公司转口至国内”。不就行了，至于这些设备到了国内以后，西飞厂忽然发现，咦？这些设备凑齐了够造一架整机了哦？那是咱们西飞厂捡了个便宜对吧？再说，到那时候，木已成舟……”
谭振华话还没说完，就见对面三位的脸上已经精彩纷呈，王清平一句“卧槽”脱口而出，接着拼命用不停地咳嗽掩饰自己的失态。
吕光杰不可置信地问道：“谭……谭总，你不会家里有人在上面吧？”
王清平又一拳擂在桌面上，大笑道：“这主意实在太妙了，咱这叫“化整为零”啊，生生将一架整机变成了一堆零件，嗯，这业务就从引进一架飞机变成了来料加工，性质完全改变，从审批的流程上看，那就简单了不是一点两点，而且……”
“而且西飞厂可以正大光明地组团去不列颠宇航公司考察或者说接受培训，顺便邀请马总师当个几回技术指导那也是名正言顺，毕竟他在这个行当里面可说是技术方面的权威了。”谭振华笑着补充道。
吕光杰笑道：“谭总的这个主意真的不错，就算到时候有人想要追究，咱也确实没说谎对吧？那是人“不列颠宇航公司”觉得咱们华夏的飞机制造企业实力雄厚，工艺精良，所以，委托我们加工的零部件越来越多……”
谭振华笑着接道：“对对对，就是这么个意思。”
他这话说完，屋内顿时响起了一片笑声，众人心中皆暗道：“别看这位年纪最小，可要论起滑头来，还真没人比得上他。”
三言两语解决了这个难题，谭振华想了想，觉得还不保险，便冲着刚才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詹诺竹来了一句：“詹哥，我们这么做，虽然有些把握，但是，恐怕到时候免不得还要你出手帮帮忙。”
众人这才想起，这屋里还坐着一位无关人员，这位明面上是4014所的情报处副处长，真要论起级别，恐怕这屋里只要有级别的都比他高出许多，不过看看谭振华对他的言语态度，恐怕这位的来头很不一般。
詹诺竹点了点头道：“小子你放心，你做的这是好事，该出手帮你的时候我会帮的，不过，我要提醒你一点，你的方案虽好，但现在知道的人太多，小心走漏了风声，那样的话，变数就多了，你应该知道，很多事情是我也无能为力的。”
谭振华应道：“詹哥放心，这屋里的人应该都是靠的住的，不过你提醒的对，这件事的确需要严格保密，稍有泄露，就怕横生枝节。”
王清平拍着胸脯道：“没事，只要我们自己不说，在我的这一亩三分地上，我还是看得住的。”
话音未落，就见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两个身影昂首阔步走了进来，其中一人还哈哈大笑道：“晚了，我什么都听到了，你们还是好好想想，用什么好东西来堵住我们的嘴吧！”
第426章一语诛心
随着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屋里顿时陷入了刹那间的沉寂，谭振华抬眼一看，顿时心中一动。
这两人中，其中一位身材魁梧，银发飘飘的老人便是他已经在机场见过且一起吃过一顿饭的吴达观，而另一位看着年纪与宋文华仿佛，身材消瘦，走路带风，按说谭振华从没有与此人见过面，可是，谭振华一眼就认出了他，因为啊，这位的照片在谭振华的前世他可是耳熟能详。
果然，王清平稍一愣神后便哈哈大笑道：“吴老，老陈，你们俩个怎么凑到一起的？又怎么才来？”说罢迎上前去，一手一个挽住了，拖到自己这一边，随即面向诸位香江来客，哈哈大笑着给众人做起了介绍：
“我来介绍下啊，这一位，你们已经认识过了，是我们华夏航空发动机方面的专家，西京航空发动机厂的首席科学家吴达观先生。”
随着众人的鼓掌声告一段落，他又继续介绍道：“这一位，乃是我们整个西京这一片飞机设计的大牛，华夏航空工业第一飞机设计研究所的副所长、总工程师陈义坚陈总师。”
陈义坚笑着与对面热烈鼓掌的众人打过了招呼，然后向马峰山问候道：“老马，你也在啊，难得难得，还有，吕书记你也亲自来了，看样子，这回动静不小啊。”
谭振华一边随着众人鼓掌，一边心中暗道，果然是他，今天这事，原本应该与他没什么关系，可他居然来了，看来，江湖传闻也不全是捕风捉影，这位陈总师，那是真急眼了啊，为了他那头猛兽的前途，是一点机会也不肯放过的了。
陈义坚，西京3603所的总工程师，这个头衔听在香江诸人的耳中，也只不过是对其地位敬仰而已，可在谭振华的心中可就大不一样了，这位可是他这次随着大队人马来到西京，除了“华夏航发之父”吴达观外，最希望见到的人。
为什么呢？
因为这位出生于1930年，毕业于燕京大学航空系，乃是华夏未来的工程院院士、何梁何利基金科学与技术进步奖获得者、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特等奖获得者！
当然，让他青史留名，并在谭振华心目中能占据如此重要位置的，则是他的另一项成就——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华夏首款双发、双座、全天候歼击轰炸机“JH-7”，也就是被一代军迷亲切地称为“飞豹”战机的总设计师！
众人寒暄完毕依次落座，吴达观笑眯眯地首先开口问道：“你们神神秘秘的，讨论什么事情啊，还一口一个要保密，呵呵，说出来听听，要是违反了组织纪律，那可不行。”
他这话一出，屋内众人顿时面面相觑，王、吕、马三人都心下踌躇，要不要对此老如实相告。
按说，这位吴达观总师在华夏的航空界可是德高望重，在部里说话也颇有些分量，而且，听说他本人在其主持的“斯贝”项目暂停后，已经接到了部里的通知，即将赴京担任要职，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忙说话，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是，他要万一不同意呢？
那过早暴露了目标，万一有什么好歹，岂不是前功尽弃？
王清平正在犹豫，却听见一声清朗的问话声响起：“吴老，您能和我们聊聊“斯贝”发动机么？”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见问话的，正是那个古怪精灵的小朋友谭振华。
吴达观闻言就是一愣，他隐约听说了西飞厂在和几位香江来客谈某项合作，但是具体到是什么内容却不清楚。西飞厂自从今天初上面发出了给企业松绑的文件后，很是热闹了一阵子，从铝合金门窗到大客车，找上门去和找上门来要合作的各种客商一拨接着一拨，很是热闹，为此他心里还有些不舒服，觉得西飞厂为了挣钱真是什么都不管了，这样下去，其主业国防事业可怎么办？
不过心里嘀咕归嘀咕，这事儿他也插不上嘴，因为上面有文件支持，再说了，你要真不让西飞厂干这些偏门，那厂里1万多员工，谁来养活啊？这几年国家的型号装备和科研经费那叫一个可怜……
不过这几位来客倒也奇怪，居然提出要了解“斯贝”发动机，难不成，他们还想投资航空发动机？呵呵，这行当可是个吞金巨兽，以当下华夏的国力，即便举国之力恐怕都有些困难，不过，你们要真想知道，那我也不妨说说，就当是科普了。
当下，他略一沉咛便答道：“原来振华小朋友还对航空发动机感兴趣，正好，这是我老本行，我就随便说几句，你们就当听个故事好了。”
谭振华答道：“吴老，请讲。”
吴达观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便开口说道：“说起这个“斯贝”啊，那话可就长了，得从70年代初期，我国引进的不列颠德哈维兰公司的三叉戟客机说起……”
接着，吴达观将“斯贝”入华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地与众人讲述了一遍，最后总结道：“说起来也是遗憾，当初我们洽谈购买“斯贝”的时候，由于信息的闭塞，并不知道当时“罗罗”公司已经完成了斯贝加大推力型号“MK205”的研发，还有一种与米国艾利逊公司合作的“TF41”，这两款发动机对比我们引进的“MK202”，从各方面来说，都有不小的进步。”
大家听他这么说，也都陪着叹了口气，却听谭振华说道：“可是吴老，我听说，“斯贝”现在已经下马了，对吗？”
这话一下击中了吴达观心中的痛处，不由得微微涨红了老脸，踌躇半天在嗫嚅答道：“不能说是下马，只是因为没有适装的机型，所以暂停了，可是……”
谭振华不等他说出可是后面的话，紧跟着来了一句：“那么我有一个问题，吴老，您是我们华夏航空发动机方面数一数二的专家，那按照你的预计，即便当初我们买的不是“MK202”而是您刚才所说的更加先进的“MK205”或者“TF41”，那么，您怎么知道，或者说，凭什么保证，它们的命运，不会和这个“MK202”一样，面临下马或者说好听点，是暂停的命运呢？恕我直言，如果结局命运都一样，那么管它引进的是什么型号，又有甚么不同？”
一语诛心。
第427章我有
谭振华这话说的，一点面子也没留，顿时让吴达观本就微微涨红的脸刹那间变成了猪肝色，心中暗道：这位小朋友好一张伶牙俐口，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我老人家留啊！
就连坐在一边的马峰山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他说道：“振华，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国家这几年的经济也确实困难了点，下马的课题也不止这一个两个……”
谭振华却打断了马峰山的话说道：“马总师、吴老，小子我虽然现在从商，将来想从事的方向也是电子学，对航空业只是一知半解，不过我听说，北美的两大发动机生产企业“普惠”和“通用动力”再加上一个不列颠的“罗罗”，它们三家几乎垄断了国际航空发动机市场，而且最近好像听说这三家有分成两大阵营的意思，至少，“通用动力”已经和高卢的“斯耐玛”合作开发了“CFM56”系列的发动机，那么看来“罗罗”与“普惠”开展深度的合作也是迟早的事情。”
吴达观点了点头，这位姓谭的小朋友嘴上说自己是外行，不过，对航空发动机领域最新的动向还是了解的比较精准的。
谭振华接着说：“纵观这三家企业，没有一家是将全幅精力都放在军用航空发动机的研发生产上的，相反的，他们都将在军用航发领域取得的成功，运用到了民用方面，就比如这个“CFM56”，据我所知，就运用到了米国刚研发成功不久的“F101”发动机的核心技术，而“斯贝”更是如此，其民用型号比如我们华夏最熟悉的“MK512”早就用在了好几个型号的民用飞机上，吴老，我说的对不对？”
吴达观只得点头，事实上，就如他自己刚才介绍的，华夏刚开始接触的涡扇发动机型号，就是“斯贝”的民用版本，装在“三叉戟”客机上的“MK512”。
谭振华痛心疾首道：“你看，这就是你们搞“斯贝”要下马的原因了，人家不列颠用这个技术，不断地推出民用型号，不但适装了大量的民用客机，甚至还推出了汽轮机版本，既可以用来当船用发动机，也可以拿来发电，在市场上大把大把地挣着票子，而你们呢？只会眼巴巴望着国家的战斗机型号，指望着国家拨款，结果呢，战斗机一停，发动机立刻也就没了用处，只好扔在仓库了等着生锈长草！”
吴达观羞得脑袋都恨不得钻到桌肚低下去了，谭振华说得虽然刻薄了点，可这就是事实，6430厂花7千多万英镑引进的全套斯贝生产线和专利许可，现在已经被束之高阁，后来又花了1亿英镑，由他自己亲自周游欧洲列国购置的大量先进加工设备甚至连安放的场地都没批下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盖了一块油布扔在露天里日晒雨淋……
说不心疼，那绝对是瞎说，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上面不给钱，那就什么也做不了，上书上书再上书，等来的不过是石沉大海而已。
就连合作方不列颠“罗罗”公司的商务董事杰克逊先生都为此表达过深深的惋惜，当时，部里还有一位领导试图解释，说不要紧，我们已经学到了很多关于发动机的制造技术。这位杰克逊非常严肃地说：“No Sir，技术是装在人们头脑里的，如果不在生产中反复实践，过一些日子就不复存在了。”
吴达观还清楚地记得，当这位商务董事杰克逊先生说完这番话后，部领导那难看的脸色。
马峰山见气氛实在尴尬，不由得再次开口试图缓解一下气氛：“振华，别说了，吴老只不过是技术负责人，很多事情，他也没有办法……”
说到这里，他不由的想起了自己负责的“运十”的境遇，顿时也说不下去了，心中难免升起了浓浓的同病相怜之感。
谭振华立刻接着马峰山的话头道：“马总师，刚才我们在外面走廊上说过什么？您还记得么？”
马峰山稍一愣神道：“振华，你说的，是不是经济优先？”
谭振华点头道：“不错，我想拿这个话题再跟吴老探讨探讨。按照我的预测，全球的民航业即将迎来一个大发展的良机，而民航机的发展，必将带来民用航空发动机领域的极大发展，当然，单纯从技术上来说，民发与军发的发展方向略有不同，军发讲究各种极端工况的高适应性、高性能及推重比，为此甚至可以部分牺牲使用寿命甚至可靠性，但是民发不一样，更加讲究耗油率、可靠性、实际推力、可维护性、低噪音、环保等等，但是，它们毕竟都是航空发动机，彼此之间共通的东西非常多。”
谭振华的这番分析在搞航发的大拿吴达观面前说出来，本有鲁班门前卖大斧的嫌疑，可是在吴达观耳中，却听出了不同的滋味，他问道：“那么，谭小友的意思难道是？”
“不错，我的意思很简单，既然军发暂时停了，那西京发动机厂为什么不把精力放在“斯贝”民发的仿制生产上来？这样一来，你们花大力气引进的设备技术，不就不会闲置了？而且，也不会全厂上下几千号人马，就依靠一年几台军发的产值苦苦渡日了吧？”
“这个……”
吴达观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振华小友，你说的这个方案我们不是没考虑过，实际上，部里面对我们现在购买的这些设备被闲置也很痛心，所以也一直在积极地想办法，看能不能联系“罗罗”那边接一些零部件生产的活，可要谈到生产民发，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军发与民发，看着就是减了一个加力燃烧室，可所有的参数都需要重新调整匹配，真不是轻易能弄出来的，我们当初买的，可只有一个“MK202”……”
谭振华再次打断了吴达观的话问道：“吴老，我听说，当初斯坦利.胡克爵士带队来华夏推销一系列产品的时候，首先推销的可不是军发吧？”
“是的，当初他所带领的四人小组，来推销的，就是“MK512”，也就是“三叉戟”上用的那款发动机，后来变成了“MK202”是我们要求的结果，为此，还向不列颠政府当局专门申请了出口许可。”吴达观答道，同时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仿佛不切实际的幻想。
谭振华继续追问道：“所以，这个“MK512”应该早就上了不列颠政府准许出口的名单了，对吗？”
吴达观迟疑答道：“照道理来说，应该是的，但是……”
“但是，如果我们现在再提出要买这个“MK512”的话，肯定没有也不可能获得国家拨款支持了对吗？”谭振华咄咄逼人地问道。
吴达观长叹一声道：“振华小友，我也不瞒你，为了让我们西京航空发动机厂引进的这批设备有个用处不至于躺在那里落灰，我们的确打报告申请过继续引进“斯贝”民用版本的技术，其实还不止这些，老吴，哦，你可能不知道，就是当初最先在国际上提出“叶轮机械三元流动通用理论”的吴忠华吴委员，他还提出过基于“斯贝”发展我们华夏燃气轮机的建议，但是，和其他的报告一样，这些报告也是没有任何回音，所以……”
“所以，归根到底，也就是两个字“没钱”，对吗？”
吴达观愣了一下，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还是叹着气道：“是的，没钱，特别是没有外汇，所以，什么也做不了。”
“我有！”
第428章家有一老
谭振华说完了这两个字，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吴达观，观察着他的反应。
吴达观却陷入了极度的震惊之中。
他使劲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地追问道：“振华，你说什么？你能再说一遍么？”
谭振华笑了笑，再次用低沉但是坚定的语气说道：“我说，你们没钱，我有！”
吴达观这次确认自己听清了面前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小朋友说的每一个字，但是依旧不肯相信，他用怀疑的口吻问道：“振华，引进一款发动机，那花费的可不是个小数目，当初，我们为了引进“MK202”的全套技术，花了超过4千万英镑，而且还又花了超过3千万英镑购买了52台整机，另外追加了超过1亿英镑引进相关的生产加工设备……”
谭振华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坚定地说道：“吴老，你没有听错，我说，钱，我有！”
吴达观愕然盯着他看了半晌，发现谭振华的脸上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这才将信将疑地转头问身旁的王清平道：“王厂长，这位小朋友说的是真的？没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