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芊之羽
师昌旭微微摇头道：“振华，“罗-罗”的技术水平当然是非常好的，甚至就我个人的观点，不列颠掌握了碳纤维核心技术的三家公司里，如果要单论碳纤维在航空领域应用水平的话，他们家应该是最出色的，但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我们华夏早就和“罗-罗”谈过，而他们拒绝的非常干脆。”
“哦？谈过？”
师昌旭点头道：“振华你见过老吴，应该知道，我们华夏与“罗-罗”的关系其实不错的，所以我们最先引进的目标就是它，也最先向它家发出了咨询，当然，为了多留点退路，我们同时也接触了“摩根坩埚”和“陶尔兹公司”，可惜，结果都是一样，对方直接拒绝，没有任何的余地。
“为什么？”
谭振华皱眉问道，不过，随即他自己就给出了答案：“因为“巴统”，因为“国家安全”对么？”
师昌旭点头道：“是的，振华，你说的不错，他们一致认为，这项技术的获取，一定会用于军事用途，所以，严格禁止向我国出口。”
谭振华暗自撇撇嘴，心道这什么破理由？当初“罗-罗”穷疯了的时候，连“斯贝MK202”这种当时还算领先的大杀器都肯卖了，还在乎多卖你点碳纤维？肯定是有什么地方路子没走对！
“所以你们才在绕了一个大弯子后找上了这家RK公司，对吗？”
师昌旭无奈地点点头道：“是的，其实我们不但问过不列颠，还问过米国、倭国，可以说，只要掌握这项技术的所有公司我们都进行过咨询，现在仅剩的希望就是Hitco和RK。”
谭振华默然。
华夏的改开起步唯艰，有内部的底子过于薄弱的因素，当然也有来自外部的封锁，毕竟，在那些白皮看来，华夏，终究是一个需要极力防范的潜在对手。
即使，现在大家需要面对一个共同的、强悍的敌人。
可现在已经是1982年，距离所谓的“华夏与西方的蜜月十年”结束，也只剩下短短的不到7年的时间，在这点时间里，自己需要完成的目标，也实在太多了一些，而拥有的力量，也实在太小了一些。
我特么的为啥不能再早重生一年？
他想着，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某部电影里那句颇带调侃意味的经典台词：
“时间紧、任务重……”
一丝苦笑浮上了他的嘴角。
难道，就这么放弃？
不行，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目前的问题！
那什么碳纤维对不列颠有多重要谭振华是不信的，他只知道，当初别说是碳纤维，就连“鹞”式战斗机都是对华夏开放的货架产品！
嗯，自己好像还打算搞几发“天空闪光”玩玩来着！
所以，搞定不列颠的上层关系，看来将成为自己的工作重点啊。
一个人的力量不够，可是，自己还有那么多志同道合的战友、那么多商场上的盟友，这些都是可以依靠的力量。
他们谁能在这件事上帮上自己的忙？
邵毅夫？包钰刚？霍颍东？不行，他们的身份太显赫，而要操作这样的事情，显然不能大张旗鼓。
哦，有了，好像还有一个人也可以用来试试呢！
谭振华突然想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想不到，当初的一招闲棋，竟然也有可能发挥出重要的作用呢。
于是他微笑着对师昌旭道：“师老，有人谈过了是不假，不过也许，是因为他们和“罗-罗”的交情不够呢？正好啊，我本来就有一桩大生意要和“罗-罗”谈谈，顺便聊聊这个碳纤维的事情，说不定人家就答应了呢？”
师昌旭疑惑问道：“你和“罗-罗”谈什么生意，吸引力能大到让他们放弃对“巴统”条约的遵守？这可能吗？”
谭振华神秘一笑道：“生意倒是不大，不过，我可有王牌在手，再说了，不先谈谈，我们怎么知道结果一定不行呢？谈谈而已，又不花费什么，要是真不行，咱们再另想它途好了，师老，您说对不对？”
好吧，谭振华既然这么说，那就让他去试试好了，万一这小子洪福齐天，成了呢？师昌旭这样想着，也就暂且止住了这个话题。
既然碳纤维的项目已经谈出了点眉目，而要落实到具体的事情上来，还需要谭振华想办法说动“罗-罗”，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当然，师昌旭也可以趁这段时间先将夹带里的人手好好搜检一番，看看都能找到哪些大神，好一并拖了下水，大家同流合污……
碳纤维的事情告一段落，郭宜城自然而然地聊起了另一个话题，也就是当初他答应谭振华，要拉着面前这位圆溜溜的大光脑门当帅旗的另一桩事情——专利。
“师老头儿，上次振华在和我聊天的时候，跟我提到过“知识产权”的事情，我一琢磨还真是有道理。你看，国际上对这个事情越来越重视，而我们华夏现在拼命地要出口创汇，随着出口产品的种类越来越多，技术含量越来越高，相应的，可能碰到这桩麻烦事的机会也越来越高，而且，我听说现在有些国家的不法之徒居然胆敢到华夏来剽窃了我们的技术回去自己注册专利，这件事，恐怕不重视起来不行啊！”
他挑起了话头，顿时得到了师昌旭的赞同：“不错，老郭，你这话说的高瞻远瞩，其实就在我刚才的谈话中，就多次提及了这个问题，与国外先进科技企业打交道的时候，这是一个绕不过去的问题，我们华夏的确已经到了不解决这件事情不行的时候了。”
“光说不行啊，你看，我们华夏现在不但没有加入相对应的国际组织，甚至在国内连一部相应的法律法规都没有，你身为华夏科学院学部委员、全国人大代表，就不呼吁呼吁？”
“嗯，这事是应该呼吁呼吁——好你个郭老头儿，全国人大代表，你也有份吧？你这么忽悠我往上冲，是不是有点拿我当枪使的嫌疑？”
郭宜城坏坏地笑道：“是又怎么样？谁叫你名声响、面子大、人脉广，你不当这个出头鸟，谁当？”
第452章 吾道不孤
按照与邵毅夫的约定，谭振华当天晚上就要离开鲁东赶往魔都，他与两位老人挥手告别，钻进了学校调派来送他的小车，车行出去好久，他不经意间回头时却发现，两位老人家竟然都还站在原地，遥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夕阳映照在郭宜城飘飞的白发以及师昌旭光溜溜的大脑门上，折射出五彩的光辉，场面不免有些滑稽，然而，谭振华却在忍不出嘴角上翘的同时，眼眶润湿。
他知道，经过了这一个下午的谈话，又有一副重担加在了他重生之后，尚显稚嫩的肩膀之上。
在这副重担之中，有老人家的叮咛和嘱托，也有许多人期盼华夏崛起的梦想与希望。
谭振华甘心情愿地接过了这副重担，因为他知道，他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他身后站着的，有师昌旭、郭宜城、宋文华、郭蓉玮、陈义坚、王清平、吕光杰、王集山、吴达观、马峰山、贲放等等这些两代华夏科研与工程界的杰出人物。
有身在香江、心系华夏的邵毅夫、包钰刚、曹光标、霍颍东、王宽城、厉舒雄这些商界英豪。
还有正在缅玉的莽莽丛林之中浴血奋战的谢力、林双喜、张小花、李大明、雷家兄弟这些英勇的战士。
更有在宁都和闻州抱着朴素的信念，加班加点用辛勤的汗水努力一点一滴攒着家底的袁书记、赵泉、谢广丰、石金宽、高建德、郑项青、刘梅、潘卫国、李木子……
他们因为他谭振华的重生，而与历史上的人生轨迹渐行渐远，并渐渐聚拢在他的身边，成为他的老师、战友、同行……
筚路蓝缕，非吾独行！
吾道不孤！
谭振华这样想着，踏上了驶往魔都的火车。
好吧，这回可就没专机坐了，实际上那架飞机就在鲁东机场停留了不到两个小时，加了点油、放下了他这名唯一的乘客就飞回了西京，香江投资团还等着它飞魔都呢，可不能让他一个人再霸着显摆。
所以，当他终于辗转到达魔都飞机制造厂的所在地大场机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这个机场位于魔都中心区以北，现在由华夏海军航空兵部队与魔都飞机制造厂共用，要说起来，也是有年头了。
大场机场，原本是华夏抗倭战争中“八一三”“淞沪会战”的主战场之一，曾历经战火。
1938年“淞沪会战”期间，倭寇出动了150余架次的飞机对大场投弹60多吨，将其化为了一片焦土。
魔都沦陷后，倭寇在此强征4000余亩的土地，捣毁了十几座村庄，建设了这座机场，抗战胜利后，该机场又被果党接管，直到49年新华夏立国。
1953年，该机场被初创不久的新华夏海军航空兵接管，成为了拱卫魔都附近华夏东南沿海地区的重要军事设施。
1973年，随着“运十”项目的不断开展，考虑到工厂原址所在的龙华机场跑道只有600米，不能起降“运十”这样的大飞机，华夏将魔都飞机制造厂迁到此处与海航共用，至今，也将近十年了。
谭振华再次来到了悬挂着“魔都飞机制造厂”厂牌的大门前，这回与上次他和郭蓉玮以私人身份来拜访马峰山可不一样，他是大大方方地向着门卫自报了家门：
“我是谭振华，我找吕广杰书记。”
门卫显然已经接到过指示，在听到他的名字后，立即客客气气地引着他直奔一座巨大的建筑而去。
而随着离那座巨大的建筑越来越近，谭振华的心情莫名地兴奋、忐忑起来。
这座巨型建筑里，莫不就是停放着华夏一代航空人的梦想与遗憾，“运十”的所在？
他走进了这栋建筑的大门，却发现诺大的厂房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显得空旷、孤寂，只有迎面一架大大的半成品飞机耸立在了面前。
真的是“运十”啊！
无论是在前世还是此生，谭振华都是第一次见到它的真实模样，然而，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它。
这是一个身长和翼展都超过了42米，高度超过了13米的庞然大物，以谭振华1米80的身高，在它的面前，竟然显得异常渺小。
这是人类现代工程学的至高结晶，是一代华夏航空人的梦想凝成，虽然厂房里的这一架尚没有完工，但是其高昂的机头、修长的身材以及伸展的双翼却已经显现出了它欲振翅蓝天的雄心。
然而，它此生注定将与蓝天无缘，甚至，就连完工都做不到，谭振华知道，在他前世的历史中，正是这架最终也没有走下生产线的“运十”，最后沦为了加工“MD-82”的工人们练习铆接技术的靶子……
谭振华默默地望着它，就像要把它的样子牢牢地刻画下来一般，同时在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你的继承者，将翱翔在蓝星之上，每一片自由的天空！
有人悄无声息地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望去，见正是一直陪着香江投资团同行的马峰山，只不过，现在，他是孤身一人。
谭振华没有说话，只是冲着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再去望向那庞然大物，耳畔传来了马峰山低沉的话语：
“真是一架漂亮的飞机，对么？”
谭振华也呢喃道：“是啊，真是一架漂亮的飞机，可惜，生不逢时。”
马峰山沉默了。
两人就站在这架飞机下默然良久，马峰山才又开口，话音中带着期盼、询问甚至还有一点点哀求：“振华，你答应过我，对么？”
谭振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过了身，望着马峰山希冀的眼神，一字一句地坚定说道：“马总师，我答应过你，我发誓做到！”
马峰山的眼眶瞬间湿润了，轻轻点了点头道：“振华，你这些天做的事情，我都看到了，听说了，我相信你。”
然后他轻轻一拉谭振华道：“走吧，邵老他们都在会议室里，我们也过去吧。”
谭振华跟着马峰山的步伐，缓缓走出了这栋硕大的建筑，渐行渐远，而阳光却将他们的背影投射在那架尚在襁褓之中的“运十”上，就仿佛两双不肯放弃的手，依依不舍地一直抚摸在它的身上，拉出了好长，好长……
第453章 传承
走进了正聊得热烈异常的会议室，谭振华的到来，引起了一点小小的骚动。
第一个打招呼的居然不是“亲爷爷”邵毅夫，而是厉舒雄。
厉舒雄招呼他道：“来，振华，这边坐。”
谭振华笑着应了，先和大家伙打了招呼，然后走过去挨着厉舒雄坐下，小嘴甜甜地说道：“厉爷爷，您找我有事？”
厉舒雄叹道：“振华，今天到了这里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华夏已经能造出这么大的飞机了，可是我听说有人不想它继续搞完，你告诉爷爷，是什么人，又为了什么？”
谭振华嗫嚅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这与他平时表现的伶牙俐齿简直判若两人，直到最后才勉强憋出一句：“厉爷爷，这里面的原因实在太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厉舒雄跺足长叹道：“可惜，可惜。”
谭振华连忙安慰道：“厉爷爷，咱们不是还有“BAC”计划吗？您老人家放心，等我们的“BAC”计划正式开始执行以后，我就会组织一支精干的人马，将引进的这个飞机的技术全部吃透，然后，造一架真正的，属于我们华夏自己的大飞机，一定会比您现在看到的这架更大、更漂亮，性能更先进也更加的安全。”
厉舒雄黯然道：“只怕，我是等不到那个时候啰。”
谭振华闻言，只有默然以对。
厉舒雄今年已经90开外，谭振华虽然不记得这位在他的前世究竟活了多久，但是想来也不大可能赶上他的计划的，要知道，在谭振华的心中酝酿的那架新“运十”，可是一架真正的，空中霸王级别的大飞机，而想要完成它，要走的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