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芊之羽
两人礼貌地向众人点头示意，这才退场，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开始闲聊。
激烈的运动让薇薇安的脸上还带着红晕，她兴奋地望着谭振华说道：“埃里克，你太让我惊讶了，我实在没想到，你的舞居然跳的那么好，我还以为……”
“你以为，华夏现在还是一片荒漠么？”谭振华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问道。
薇薇安感觉到了一点不安，她连忙解释道：“不，埃里克，我不是那个意思。”
谭振华却微笑说道：“薇薇安，其实西方世界流传的很多关于华夏的说法是极端错误的，他们觉得华夏人闭塞、落后，甚至封建、愚昧，那是他们根本就不了解华夏这个国度，不了解华夏人，或者说他们自认为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所以根本就不屑于了解华夏人，就比如刚才那个马修·梅隆。”
薇薇安嘟着嘴道：“好吧埃里克，就算你说的都对，可今天你已经做过一次演讲了，我得承认，你刚才的演讲非常的精彩，但是一个晚上只能吃一顿正餐对吗？所以，你还是告诉我，你的舞步是从哪里学来的吧？我现在就好奇这个。”
谭振华哈哈大笑道：“好吧薇薇安，不过我的答案可能会让你非常的失望，实际上，我的舞步全部学自我的父亲，你要知道，在他们那一辈人中间，特别是他们那一辈上过大学的人中间，交谊舞是非常非常流行的。”
薇薇安道：“真的吗？那么我想，你的父亲一定是一位非常迷人的男士。”
谭振华的脑海中顿时闪过了老爸谭铭那已经半秃的，油光水滑的大脑门，然后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道：“对，薇薇安，你说的不错，他的确是一位非常非常迷人的男士，而且风度翩翩、越老越有味道，简直就是成熟男人的典范。”
“阿嚏、阿嚏。”
遥远的万里之外，昏黄的灯光下，一个正手举电烙铁在一张电路板上焊着电子元器件的中年半秃男子忽然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喷嚏。
他疑惑地抬起头，四面张望了一下，嘴里嘟囔了一句：“这不会是哪个臭小子在背后编排我了吧？”随即又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面前的电路板上。
“真的呀，好想有机会认识一下。”薇薇安叹道。
“我想一定会有这个机会的，那么薇薇安，你的舞跳得也非常好，能告诉我是跟谁学的吗？”
“我啊，是从我奶奶那里学来的，我要告诉你埃里克，我奶奶，那是我见过的最优雅的老太太了，真的，不骗你。”
“我当然相信，而且非常肯定这一点。”
“埃里克，你不会是敷衍我吧，你都从来没有见过她，你怎么能肯定的？”
“薇薇安，我不但知道你的奶奶是一位优雅的女士，而且我还知道，你的爷爷一定也是一位儒雅的男士，而且你的这个中文名字，一定是由你的爷爷奶奶给取的，我猜的对吗？”
“……怎么可能？埃里克，你难道调查过我？”薇薇安的眼神里顿时充满了疑惑和警惕。
谭振华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忽然双手背向后方，做了一个仰首向天的姿势，然后换成了中文开始吟哦：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
吟完了这首《诗经》中的小雅，他才对薇薇安说道：“薇薇安，你应该知道，你的中文名字出自《诗经》中《小雅·采薇》，而要知道这首诗，并且想到要用这首诗的名字来用作姓名，得满足几个条件。”
薇薇安追问道：“一个名字而已，还要满足几个条件，你越说越玄乎了，不行，埃里克，你必须跟我解释清楚。”
谭振华道：“当然需要满足好几个条件的，这第一个呢，就是给你取这个名字的人，他或者她，必然有着深厚的传统文化功底，要不然，恐怕连这首诗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引用其当成你的名字呢？”
薇薇安歪着脑袋稍一思索便答道：“这条算你说的有些道理，可是，这个理由并不充分，比如，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字的人，不可能是我的父母呢？毕竟他们也是有这个可能和权力的吧？”
谭振华反问道：“那么薇薇安，你知道这首《小雅·采薇》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薇薇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埃里克，我虽然能说点中文，可是《诗经》这样的文字对我来说实在是太深奥了，所以我虽然知道自己中文名的出处，可并不能理解这首诗的意思。”
谭振华点头道：“这也没什么，《诗经》成文的时间，距离现在实在太久远了，远到连很多语言文字的基本含义和表述方式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所以，出生在大洋此岸的你不能完全理解也很正常。那么薇薇安，你想知道自己名字出处的这首诗到底说了些什么吗？而我要告诉你的是，我的猜测，就是从这首诗的意思中来的。”
第504章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小雅·采薇》这首诗，描述的场景是在一个寒冬腊月、阴雨霏霏、雪花纷纷的日子里，一位解甲退役的征夫在返乡途中踽踽独行。
前方道路崎岖，他又饥又渴，但边关渐远，乡愁已近。
此刻，他遥望家乡，抚今追昔，不禁思绪纷繁，百感交集。
曾经艰苦的军旅生涯，在浴血弑杀的战斗间隙，他难耐思乡之情，无数次登高遥望家乡的情景，一幕幕在眼前重现。
而现在家乡就在眼前，迎接他的却已不是去时的杨柳，而是归来的雨雪，故土虽在，物是人非，怎能不让人满腔伤感，化作两行愁肠泪。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薇薇安，如果不是你原本就出生、长大在华夏故土的爷爷奶奶，怎么会有如此浓重的思乡之情，又怎么会给你起了“采薇”这样的名字，把他们的一腔思念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
谭振华用低沉的声音再次吟哦了《小雅·采薇》的最后一段，然后总结道：“他们这是在思念家乡啊，而且，这种思念，都深入骨髓了。”他叹道。
女孩脸上原本笑容灿烂的表情迅速凝固，有一丝雾气从她的眼睛里升腾起来，两人竟然一时无语。
场中的音乐再次响起，这次不再是舒缓的交谊舞曲，而换成了年轻人更加热衷的的迪斯科，激烈的节奏和狂野的鼓点催动着年轻人们回到了场中扭动起了腰肢，谭振华看了看薇薇安，这个女孩给他的印象绝对是活泼好动型的，而这样的女孩一般都不会放过这种在场合展示自己较好身段和美丽舞姿的机会。
薇薇安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却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谭，我突然不想跳舞了，你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
谭振华微微点了点头，两人向着门口走去，而在即将踏出门口的时候，薇薇安非常自然地伸手挽住了谭振华的胳臂，同时将身体轻轻靠了过来，而谭振华也没有任何的惊讶与犹豫，就仿佛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一般。
远离了喧闹的聚会地点，夏末的斯坦福校园里安详静谧，天高云淡，从湾区吹来的阵阵海风驱散了仅剩下的一点点暑气，两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沿着校园里的小径散步，既没有说话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却又好像都非常享受这一刻。
过了很久，还是薇薇安打破了寂静：“谭，你真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仅仅凭着我的名字就推断出了那么多的事情，而我必须得承认，你的推论很有道理，实际上你猜的非常正确。我的名字是我爷爷给我起的，他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曾经不止一次地在我的面前流露过思乡的情绪，当然我奶奶也是一样，对他们来说，他们在米国再好，再成功，也不过是一个游子罢了，而他们的根依然在华夏。”
谭振华问道：“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趁着还能走得动回去看看呢？我想以他们的年纪，家乡应该还有不少亲朋故旧吧？就算因为什么原因而不能落叶归根，但这样至少也能慰藉一下老人家的思乡之情吧？”
薇薇安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谭振华不解地追问道：“薇薇安，从你的状况我就能看得出来，你们家的经济实力应该相当不错，而且你自己刚才也说了，他们在米国也算得上成功，所以，一张往返机票，应该不会成为他们回家探望的障碍吧？”
薇薇安只好答道：“谭，不是钱的事情，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是在米国也至少算得上中产阶级，不，应该说比大多数的米国中产阶级还要富裕一些，但是，我爷爷他……他的身份有些不方便，所以，回华夏看看的这个愿望，恐怕暂时还实现不了。”
谭振华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这其实是一个不算复杂的推测，薇薇安的爷爷，恐怕在米国从事的工作有些敏感，而从她家的经济情况推断，他恐怕还是这个领域内的重要核心人物。所以，以米国佬的小心眼儿，放这样一个重要人物去华夏这样一个对米国来说需要表面亲热内心竭力提防的国家，那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老爷子彻底退休且完全告别工作岗位很长一段时间才行。
见到谭振华理解了自己的意思，薇薇安也就不再多做解释，而是转换了话题道：“不说我了，谭，我现在对你越来越好奇了，你明明是来学电子的，却加入了以讨论金融问题为主要目标的“华尔街王座”，以我对华夏的了解，金融，根本还没有得到华夏足够的重视。还有听你刚才对《诗经》的解读，你对华夏的传统文化也有挺深的了解，从你的穿着打扮言谈举止来看，你的家境应该也不错，可我听说，华夏，现在的经济情况可算不得好，而且，那里好像对有钱人还怀有相当的偏见，所以我非常好奇，你身上集合了那么多的矛盾点，而你好像又活得相当自由自在，你到底是怎么把这些矛盾顺利解决的？”
谭振华微微摇摇头，表示薇薇安说的并不完全正确，然后解释道：“实际上我的父母都是非常普通的华夏人，当然，他们的确都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至少在他们的那一代人中算是比较突出的吧，不过，这些也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财富，事实上，如果按照米国的中产阶级生活水准来衡量的话，他们得算是地地道道的穷人。”
薇薇安更加不解地追问道：“谭，你越是这样说我就越是好奇了，按照你的说法，你的父母都是穷人，可你为什么会这么有钱？这个你不能否认的对吧，我看见你带的手表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一块百达翡丽对吗？仅仅那一块手表的价值，就抵得上米国普通中产家庭一年的全部收入了。”
好吧，被人看穿了，谭振华只好答道：“薇薇安你说的对，我是有点钱，嗯，怎么说呢？我曾经发明过一些有趣的小玩意，而销售这些小玩意给我带来了一些财富，不算太多，当然支撑我在米国完成学业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至于这块手表么，我自己可是买不起的，实际上这是一位长辈送给我的礼物，感谢我曾经帮过他一点小忙。”
谭振华这么解释，完全没什么破绽，甚至，就他所处的位置来说，非常的合情合理。要知道这里是斯坦福，是硅谷的发源地，在这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凭借着一两项发明或者创新的技术，改变了世界，也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薇薇安显然也相信了他的解释，不由得开心地笑起来：“没想到埃里克，你还是个发明家呢！我能知道你究竟发明了什么吗？”
谭振华故弄玄虚地说道：“其实你刚才已经见过我的发明了啊，只不过你没有在意罢了。”
薇薇安更加奇怪了：“是什么？在哪儿？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我们刚才的聚会现场，那里有一台咖啡机，而那个，就是我的发明。”谭振华半是得意半是炫耀地答道。
“哈，真的？埃里克，你不会是在吹牛吧！”
谭振华翻着白眼道：“一台小小的咖啡机而已，这只是我众多发明中小小的一样，而且它的工作原理很简单的，这有什么好吹的？”
“真的呀，哎呀不行，我的脚痒了，我要回去跳舞，嗯，顺便我也想去看看那台咖啡机，埃里克，你来吗？”
“固所愿，未敢请耳……”
第505章 从第一天开始的旷课
回到聚会现场，薇薇安果然先围着那台咖啡机转了好几圈，又拉着谭振华问东问西了半天这才心满意足，当然，天性活泼好动的她接着又与谭振华共舞了好几曲。而且有一点两人都没有在意，在这场公开的舞会上，别人的舞伴都交换了好几轮，而只有他俩这一对始终在一起，而且，所有其他参加聚会的人都好像看出了什么，居然也没人上前邀请他们其中的一位。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要么聊着天、要么跳着舞，就仿佛整个会场中所有的其他人都无关紧要，直到麦考密克上台宣布因为明天就要正式开学上课，舞会不得不结束的消息后，才依依不舍地分别，各自回宿舍。
不过，在这段时间里，谭振华还从薇薇安的嘴里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八卦——
薇薇安的室友，那个来自德州的女牛仔凯迪，居然对他的师兄李亚楠念念不忘！
按照薇薇安的说法，从昨晚分别到今天，她从凯迪的嘴里至少听到过十次以上李亚楠的名字！
哈，这算什么？美女与野兽？
而且，薇薇安还神神秘秘地告诉他，因为凯迪学的也是电子专业，算得上是谭振华正宗的同学，所以啊，她已经放言，等一开学上课，就要向谭振华逼问他师兄的联系方式呢！
所以果然不愧为女牛仔吗？连审美观点都那么的骨骼清奇……
当然，谭振华在吐槽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师兄健壮的体格和那一身棱角分明的腱子肉对某些女性还是相当具有杀伤力的。
嗯，今天晚上的这场聚会参加的，非常有成果啊，不但认识了芝加哥财团的未来继承人之一萨金特·麦考密克，更有望一举结束单身狗的悲惨命运……至于得罪了那位马修·梅隆先生，在谭振华的心里，那根本就不叫个事儿。
他能做什么？找人动手？那他就破坏了最基本的游戏规则，也必须小心被别人以同样甚至更加过份的手段报复；起诉自己诽谤么？那他就得做好一个星期不碰可卡因的准备，嗯，好像，也许，这也不是不可能，那么，为了预防万一，自己也要做点准备工作呢，比如跟某位混社团的家伙说一声，让他帮着搜集点证据什么的，想来，以他现在在旧金山唐人街的地位，要做到这一切，也不算太难的吧？
话说，有一位当社团大哥的师兄，这感觉还真特么的爽，自己将来要是想偷偷摸摸地干点什么坏事，好像方便了很多嘢……
那么，要不要将凯迪看上了他的事情告诉师兄呢？
一个是米国西部来的狂野牛仔，一个是华夏香江来的社团老大，这么一想的话，好像也挺般配的……
他愉快地哼着小曲，踏进了宿舍的门，然后就看见李哲凯一脸没好气地瞪着他。
“理查德，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你瞪着我的眼神像要吃人？”
李二公子没好气地答道：“看你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就知道今天晚上肯定有收获，说好了共同进退的，结果自己跑出去风流快活，全忘了还有兄弟这码事，还有脸问我为什么这样瞪着你。”
谭二顿时一阵心虚，他今晚的本意的确是去参加“华尔街王座”的聚会，不过，与薇薇安的一番交心谈话却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近了一步，虽然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可彼此对对方的好感，哪怕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
所以，李二的这话还真没法反驳。
他只好打着哈哈道：“哎，那个，今天晚上是我们“华尔街王座”社团新学期的首次聚会，所以玩的嗨了点，你又不是社团的人，当然不能参加那个聚会了啊，对吧，要不，我去和会长说说，你也参加进来算了，我看我们社团还是挺开放的。”
李二没好气地答道：“什么“华尔街王座”，牛逼哄哄的，一帮毛都没长齐的娃大言不惭地要到华尔街称王称霸，将来有得他们的苦头吃……”
话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面前这位可不是什么金融界的菜鸟，人家是凭着真本事在香江掀起过滔天巨浪并且赚的盆满钵满的主，他现在的身家，倒有绝大部分是通过金融市场得来的。
他不由得连忙道歉道：“哈，不好意思，我说错话了，埃里克，你不算，你不能算，你和他们不一样。”
谭振华摸摸自己的鼻子，苦笑了一下，其实他自己知道自己，在香江的那一番骚操作，大半倒是郭钊德在实际动手，而他只是仗着重生者的优势，及时预见了将要发生的事情并加以了利用罢了，包括后来“谢利源”金铺的那桩案子，也是因为他事先知道了历史，才策划出了那样的剧本。
真要论起实际的专业金融知识，恐怕他也就是菜鸟一只。所以，他才会选择加入这个“华尔街王座”，除了抱着学习的目的，他也希望能在这所顶尖的大学里多认识一些金融界的未来之星们。
也许，他还能在其中找到几个将来的助力。
当然这些事情他是不会和李哲凯说的，就算他们现在的关系还不错，但是彼此的目标可是大不一样，而李哲凯未来的人生之路，恐怕早就已经被他那无所不能的“超人”老爸给安排的明明白白了吧？
李哲凯见谭振华一时没说话，还以为他对自己刚才的话还有些不满，便急忙岔开话头道：“对了，埃里克，你有一封电报，我已经放在你桌上了，看地址是从不列颠发来的，怎么你在不列颠也有生意么？”
从不列颠？谭振华心里顿时就是一个激灵，那里，可还有一桩让他牵肠挂肚的大事正在运作，难道是有什么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