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芊之羽
在当前这种局势下，不列颠政府狗急跳墙，拿出点干货来满足这位小爷的胃口好像也不是不可能，而且，说不定从商业角度上来看，还能小小挣上一笔。
这可不行，哪怕付出一点代价，也绝不能让谭振华手上的这笔资金再次进入汇市并站在不列颠政府那一方，因为这必将成为一个完全不可控的因素！
而在计划进行到今天这个关键的节点，在看似平和拉锯的局面下，罗斯柴尔德和他的盟友们已经准备好了给对手致命一击的时刻，任何一点可能影响局势的意外都绝对不允许发生！
那么，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提出了那么一大堆明知不可能的条件，他究竟想要告诉自己什么？一个从香江发迹的华夏人，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对了，香江？
香江！
听说，前段时间，有一家打着香江旗号的公司与不列颠宇航公司和罗罗进行过一些接触，好像是在洽谈购买某型号的民航飞机的生产线，不过，不列颠宇航好像开出了天价……
雅各布忽然笑了，他终于猜到了面前这位年轻人要的到底是什么。
罗斯柴尔德家族，在不列颠的土地上生根已经超过了两百年，其社会关系网和消息来源错综复杂，可以这么说，只要是他们关心的情报，在不列颠这块土地上，还真没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
更何况，雅各布先生自己在家族内部所负责的事项是——企业并购。
简单来说，这个部门负责对企业的分拆和并购提供从商业尽调、咨询到实施甚至融资等一系列的服务，可以这么说，但凡涉及到欧洲稍具规模的企业之间的并购案例，就没有罗斯柴尔德家族不知道的。
举一个例子，在谭振华的前世，曾经轰动世界的华夏吉利汽车并购沃尔沃乘用车部门的案子，就是由面前的这位雅各布先生领衔，罗斯柴尔德家族的这个部门全程操刀运作，仅仅为了运作这个项目，这个部门就动员了一个超过250人的专业团队。
既然已经明白了对手的底牌，而在简单的权衡后，雅各布觉得那实在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交易条件，因为那件事无论对各方来说，都无关大局，就算对于不列颠宇航公司来说，也不过是挣多挣少的问题，他们其实有更加重要的项目在做。
不列颠宇航公司之所以开出了一个天价，不过是欺负华夏人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想要狠宰一笔罢了。
不过一亿英镑，无论对于罗斯柴尔德家族，还是面前的这位年轻人，对于他们正在洽谈的条件和今后的长期利益来说，都不是什么太大的数字。
换句话说，这个数字拿来做为双方今后坦诚合作的基础，倒是非常的合适。
他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微笑。
“埃里克，你说的那些条件，实在太虚无缥缈了，不如，我们来谈谈另一种方式好么？”
第533章 一根手指
小霍克·西德利带着万分复杂的心情和胡克爵士一道走进了海克利尔城堡的大门，迎接他们的，当然是满脸笑容的老朋友吴达观和邵毅夫爵士，而在他们身边，还有一个看上去笑得非常阳光的年轻人。
这位年轻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华夏少年，埃里克·谭了吧？
西德利和胡克非常绅士地与对面的三位握手问候，并确认了这位年轻人的身份，果然就是他。
居然这么年轻，他是如何迅速地积累起了那看似天文数字般的庞大财富，并因此而获得了罗斯柴尔德家族友谊的？
自问对华夏已经非常了解的胡克爵士觉得自己的想象力有些不够用了。
然而，这就是事实。
会谈是在一间装修豪华、散发着不列颠古典气息的房间内进行的，在这座拥有50多个房间的古堡里，这里应该是原先的主人用来款待一些私密客人的房间。
“请问，吴达观先生，你们对于我们提出的报价考虑得如何？”首先开口的是小霍克·西德利，然而，当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充满了尴尬。
身为不列颠宇航公司的CEO，他有责任问出这个问题，也有责任为公司的利益最大化做出最大的努力，可惜，不论是他还是对面的谈判对手都知道，这个问题的决定权，并不取决于他，因为，他只是公司的CEO，是不列颠宇航公司董事会聘请的最高执行者，可也仅仅是执行者而已。
不列颠宇航公司，于1977年由工党政府将不列颠飞机公司、霍克·西德利公司及其旗下的两家子公司以及苏格兰航空公司合并后收归国有，组成国营企业，并改取现名。
而到了1981年，萨切尔夫人领导的保守党一上台，便将公司51.6%的股份出售给了私人，成为了一家所谓的“混合所有制”企业。
出面收购这51.6%股份的个人和金融机构有好几家，但是，身为公司的CEO，小霍克·西德利却知道，其实，这些人、这些金融机构背后的老板只有一个——罗斯柴尔德。
换句话说，罗斯柴尔德家族，在不列颠宇航公司拥有超过半数的表决权！
那么，当罗斯柴尔德家族已经决定了某件事情，而这件事情并不能上升到国家安全角度的时候，做为第二大股东的不列颠政府，会反对吗？
或者说，即便反对，又有什么用呢？
董事会已经决定了的事情，身为公司的CEO，小霍克·西德利恐怕也仅剩下执行而已了吧？
吴达观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微笑着伸出了一根手指，然后才答道：“霍克先生，经过我们内部的仔细研究，综合了各种情况，所以，我们打算出这个价购买整条“BAC1-11”的生产线。”
“一亿英镑？” 小霍克·西德利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问道。
“不，是一千万英镑。”吴达观摇头答道。
还被蒙在鼓里的胡克爵士首先忍不住了，没等小霍克有所表示便插话道：“哦，我的上帝，一千万英镑就想买走我们最先进的客机生产线，吴，你这是在开玩笑吗？”
吴达观却再次摇了摇头答道：“不，这是我们非常认真的报价，胡克爵士、小霍克先生，我认为我们的报价非常具有诚意。”
胡克再次抢答道：“这不可能，吴，我觉得这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哦？真的吗？那么，来听听我的理由吧。”吴达观慢条斯理地答道，随手从桌上拿起了一副黑边老花眼镜架在了鼻梁上，同时也拿起了一本厚厚的材料，翻到了一页开始朗读：
“1969年9月，在高卢、西汉斯、不列颠等五国政府的支持下开始研制空中客车A300中短程宽体客机，1972年投入生产，1972年10月空中客车300B1原型机首飞，1974年5月交付使用。”
听吴达观突然谈到了一架完全没有任何联系的客机，胡克不由得愣住了，急忙打断道：“吴，我们现在谈的是“BAC”，不是空中客车……”
吴达观却继续不急不忙地说道：“胡克爵士，你别急啊，我还没说完。”
然后，他又翻到了一页，继续念道：“按照最初的计划，不列颠方面参与投资的霍克·西德利公司将生产空中客车A300的主体机翼部分，而随着霍克·西德利公司合并入不列颠宇航公司，这项合同也顺理成章地由不列颠宇航公司继承。”
说到这里，吴达观抬眼看了一下坐在一边默默无语的小霍克·西德利并问道：“霍克先生，这桩案子应该是在您已经任职霍克·西德利公司总裁的时候发生的吧，您肯定还记得对不对？”
小霍克·西德利无奈地点点头，这件事在整个欧洲的航空界众所周知，而他就是最主要的参与者之一，根本没法否认。
胡克爵士则继续不依不饶：“吴，你还在说空客，那架飞机与我们谈的“BAC”毫无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胡克爵士，请仔细听我下面要说的话。”吴达观脸上的神情不变，又翻开了一页继续念道：“随着A300逐渐被市场接受，销量开始上升，仅仅1981年，接到的订单就高达300架，更有超过200架的意向订单。原有的位于西汉斯的唯一一条整机组装线已经不能完全满足要求，考虑到“空客”各出资方的实际情况和需求，1982年6月，经过五国协商，空中客车A300将在高卢和不列颠宇航公司各规划建设一条组装生产线，而不列颠宇航公司选定的生产线工厂位于Weybridge。”
望着对面两双渐渐凝重起来的眼睛，吴达观不动声色地继续念道：“Weybridge工厂，不列颠宇航公司“BAC”客机的第二生产基地，于1966年建设完成，拥有整套的“BAC”客机生产线，除分包交由第三方公司生产的机载设备外，Weybridge工厂几乎可以生产“BAC”客机的全部零部件并进行整机的组装，而随着“空客”A300客机生产线的到来，因为场地的原因，这条“BAC”客机生产线将不得不被拆除。”
念到了这里，吴达观合上了那本来历不明的资料，然后微笑问道：“如果这本资料上说的都是事实的话，那么，我有一个问题，小霍克先生，你们打算卖给我们的“BAC”生产线，是不是就是位于Weybridge工厂的，即将被废弃的这条？”
第534章 地板价
小霍克·西德利和胡克对望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脸上的那一抹尴尬。
对方了解到的情况虽然不是十分详尽，但基本都是事实，在经过了“空中客车”项目初始5国的协商之后，A300客机的确已经决定在不列颠和高卢各增加一条整机的装配线，随之而来的，还有这两个国家的独立销售权。
因为这款多国联合研发的客机在经过了初始最艰难的阶段后，随着部分亚洲国家的兴起以及米国终于修改了航空条例，已经迎来了市场的接受和认可，订单也随之滚滚而来，那么现在，就是各主要投资国需要切分利益的时候了。
对于不列颠宇航公司来说，A300无疑是一块巨大的蛋糕，而且代表了欧洲最新的高科技成果，而原先的当家花旦“BAC”却已日渐老迈，即便在多次改进后，其潜力也即将被压榨干净，订单数量也逐渐下滑，实在没必要再保留两条生产线。所以，拆除Weybridge工厂的“BAC”生产线，改为A300的生产线，其实早就列上了不列颠宇航公司的议事日程。
原本，即将被拆除的“BAC”生产线最终的归宿也不过就是炼钢炉，可就在这个时候，香江的代表团找上了门来，表示要购买“BAC”生产线，这对于不列颠宇航公司来说实在是一桩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咸货居然还有可能卖上海鲜价，小霍克·西德利第一次与吴达观见面的时候，实际上是强忍着内心的喜悦的。
当然，出于一个精明商人的本质，小霍克还是决定先报一个高价试探一番，反正对手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是？
其实没有昨天罗斯柴尔德家族与他的密谈，他也准备在今天的见面中给予一定的优惠的，毕竟，A300的计划不能再拖了，Weybridge工厂的改造已经迫在眉睫，相比起来，这件事的优先级显然更高。
可是现在，对手不知从何处得来了如此重要的情报，将不列颠宇航公司的底牌全部查出，然后喊出了一个地板价……
小霍克相信这些资料不可能是罗斯柴尔德家族给予的，因为在昨天的密谈中，罗斯柴尔德先生非常明确地提出过要求：尽快满足华夏人的要求，价格可以协商。
想来要是他今天在场，听见华夏人的报价，也一定会惊讶的吧？
可是，现在对手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底牌，这个事还怎么谈？
摆在小霍克面前的选择十分的简单：接受这个1千万英镑的报价，或者，在支付一大笔生产线拆除费用后，将那些物资扔进钢铁回收炉。
“吴，我得承认，你们的情报工作做的十分优秀，我们准备卖给你们的的确就是位于Weybridge工厂的这条生产线，即使没有今天我们谈论的这桩生意，这条产线原本也将在今年年底被拆除并改为A300的生产线，不过我必须说明，虽然我们打算拆掉“BAC”的生产线，也不意味着这不是一架好飞机，所以你的这个价码也实在太低了一些，能不能再加一点？否则，我没法向董事会解释。”
小霍克无可奈何地答道，话语中的苦涩满屋子人都能听得出来。
吴达观微微一笑道：“不，小霍克先生，我们一个便士也不会再增加了。实际上你根本都不需要向董事会做任何解释，从商业角度考虑，你这是在将不良资产做了最正确的处理，没有我们，你的这条“BAC”生产线将被扔进废品回收站，哦，如果你们不列颠也有这样的机构的话，而且你们还不得不为此而支付一笔高昂的拆除费用，据我所知，不列颠的人工费用可是很贵的哦？我觉得如果我是董事会成员的话，一定会为你这次成功的商业谈判而奖励你的。”
小霍克一边摇头一边叹气道：“好吧，吴，你赢了，但我必须声明，这1千万仅仅是你们购买“BAC”生产线的钱，我们并不会负责拆除和运输，也不包括任何一项专利、技术的转让，所有的这些，都需要另外洽谈，毕竟这些中的的任何一项，都意味着大量的金钱，不是么？”
吴达观刚想再出声争取些更优惠的条件，一旁的谭振华却开口道：“那么，一言为定，霍克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拆除的工作我希望能由我们华夏的工人来执行，而你们不列颠宇航方面只需要提供技术指导。”
小霍克深深看了谭振华一眼，回答道：“好的，一言为定，那么，让我们转入下一个议题，专利和技术指导。”
商业谈判中，充满了讨价还价和锱铢必较，双方几乎就每个细节都探讨了一番，不过，今天的主角并不是谭振华而是吴达观。
当年吴达观第一次与不列颠人打交道的时候，他的对手就是今天也坐在对面的胡克爵士，而那次的结果么，虽然华夏成功地引进了“斯贝”发动机，也购买了一大堆精密加工设备，但说句实话，吴达观内心还是颇多遗憾的。
毕竟，就算以他的阅历，当年也不过是第一次真刀实枪地与不列颠人谈判做生意，由于不太熟悉国际上的很多通行规则，最终很是被这帮家伙下了几个暗套。
举个最典型的例子，当时光顾着买发动机生产线和技术资料了，没考虑到厂房的建设需要什么要求，结果，罗罗的人到现场一看就说了，你这厂房不行，无论是地基的牢固度还是厂房的布局，都不符合要求。
那怎么办？
当然只能按照罗罗的要求重新改造厂房，可他们提出的要求，咱从来就没做过，于是罗罗说了，可以聘请他们做技术顾问来改造这个厂房，嗯，这条没有列在合同里，需要另外收费，很便宜的，才500万英镑……
当然最后华夏也没付这笔钱，而是在拿到了罗罗的要求后自己咬牙干了出来，可这事在吴达观的心中却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在他自己看来，则是一个重大的教训。
和这帮白皮打交道，那可得多几个心眼！
如今，当年的老对手又坐在了一张谈判桌的两面，吴达观顿觉精神抖擞、报仇有望，这回，怎么也不能再让你们偷奸耍滑了！
第535章 往事不堪回首
尽管吴达观不是飞机专家，老本行是发动机，不过，他好歹也是航空业原老，再加又有上一次的经验教训可以吸取，所以这次的谈判老头儿叫一个意气风发。
这才叫真正的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中间除开吃了一顿草草的工作午餐外都没歇着，直到傍晚时分才终于将整个大致的框架讨论了出来，香江航空科技公司HATC将以1千万英镑的价格购入不列颠宇航公司的“BAC”生产线，但必须自行派人来进行拆卸，不列颠宇航公司负责设备在拆卸以及运往华夏之后安装中的技术指导，另外“BAC1-11-700”飞机的全套技术资料及涉及的相关专利作价1千万英镑，技术咨询服务费作价750万英镑，华夏方面可以按自身需求提出延长该项技术服务的年限，费用按实际所需人员数量和时间收取。
其中，最后一项的付款条件是：不列颠宇航方面将派遣一支不少于百人的专家队伍常驻华夏，直至华夏方面在采用部分不列颠提供的分系统的情况下，按照不列颠提供的技术及指导可以自行生产出符合所有欧洲适航证要求的“BAC1-11-700”飞机，并至少获得不列颠本国的适航证。
当然，这只是一个初步的成果，大飞机可是一项非常复杂的系统工程，其中涉及的问题非常之多，仅仅一个双方需要交接的技术资料目录可能就厚达上千页，而这些绝不是当前屋内的这几个人可以搞定的，那需要非常专业的团队来做。
所以，是时候联系西飞厂方面派人前来了，当然，搞定上层关系，将马峰山工作调动及出国的事项安排好也迫在眉睫，在谭振华的心目当中，除了马总师，还有谁有资格来主持这个庞大的项目？
按照华夏的传统礼节，到了这个时候，肯定是要留访客吃饭的，毕竟谭振华他们可以算是海克利尔城堡的临时主人呢！
小霍克·西德利和胡克爵士也非常愉快地接受了邀请，而且，在他们两个的心中，还有一些别的想法。
虽然白天的谈判精彩激烈，其中不乏互相拍着桌子大骂对方“奸商”的场景，不过，晚餐的气氛却是友好而热烈，毕竟在这桩生意当中，不列颠宇航公司并没有吃亏，只不过是没挣得预想的那么多而已。
首先开口的是小霍克，他装作随意地问吴达观：“亲爱的吴，我能知道你今天手里拿的那本资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吗？你要知道，我现在对它的存在和来源可是非常好奇呢！”
吴达观笑道：“这个啊，当然是埃里克给我的，至于他怎么来的，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