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芊之羽
“迪莱先生，如你所知，我想要执行一个颇为庞大的新飞机计划，而我可用的人手实在有限，华夏那边，基于现实的国情，几乎所有的航空业内专家都掌握在国家手中，所以即便他们加入了我的计划，恐怕也多少会受到些别的影响。”
“所以？”
“所以，我需要组建一支完全能掌握在我自己手中的力量，不需要太多的人，但是必须专业并且能按照我的意志行事。”
汤姆迪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谭，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也很赞同你这么做，那么，让我猜猜看，你是想借助我们的力量构建这个团队吗？这可是一件非常有挑战性的工作。”
谭振华点头道：“我当然知道这点，所以我现在也不急于将这个团队立刻组建成型，不过，我还是希望能有这样一个人，能立即接手我现在的部分工作，除了帮我打理BAC项目以外，还能对我的很多决定提供参考意见，你知道的，我还太年轻，经验不足，而且对航空工业的理解也算不上专业。”
“所以你首先需要的是一位在航空最好是民用航空领域内具有相当影响力和号召力的资深高管来充当你的智囊对吗？”
“是的。”
汤姆·迪莱陷入了踌躇之中，他摸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了良久才答道：“谭，很抱歉，虽然你的这个条件不算过分，不过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有什么恰当的人选，也许我应该回去和史凯夫先生讨论一下……或者，谭，你有什么意向性的人选也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试试。”
谭振华微微一笑道：“是的，我恰好有一个心仪的人选，就是不知道他自己的想法如何，可惜我并不知道如何联络他。”
“这个简单，你告诉我他是谁。”
“麦道公司现任副总裁，总工程师，张振中。”
第591章 狂喜
“张振中，华裔男性，现年39岁，1943年生于华夏大陆，1949年随家人撤至台岛，后又随家人移民米国并加入米国国籍，其叔父就是现任台岛政府资政的果党元老张群。
1965年，张振中考入南加州理工学院研究生院数理系攻读研究生，1966年进入北美公司航空电子部实习，期间参与了某款导弹发展型号的研发工作并取得不错的成绩，毕业后留在北美公司工作。
1973年，受邀担任由麦克唐纳—道格拉斯公司参与投资的ACTRON高科技公司担任高级副总裁兼总工程师，1974年，该公司与麦道合并，张振中成为麦道公司的总工程师之一；1979年初被派往道格拉斯担任高级经理，随后不久便被调回总部并升任高级副总裁、亚太地区总裁，而这次升迁被认为与其将要担负的使命有关。”
汤姆·迪莱合上了面前的文件夹，表示自己已经念完了里面的内容，然后说道：“这就是我们目前了解到的这位张振中先生的履历。”
“那么他正在执行的使命，就是帮助麦道公司进入华夏，并在魔都建立一条麦道飞机的生产线对吗？”史凯夫·梅隆问道。
“是的先生，按照我们的调查，这件事应该是从1979年就开始运作了，而张振中显然在与华夏打交道的过程中取得了相当一部分其上层人物的好感，虽然华夏方面还没有最终决定引进麦道公司的整机装配线，但显然，这个可能正在逐渐变大。”
“这么说来，我们的小朋友看上的这个人，至少从能力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是的先生，而且我还认为，从将来的角度考虑，我们应该帮助我们的小朋友完成他的心愿。”
“哦？为什么？”
“先生，因为麦道目前的状况实际上非常不好，而波音又和霍尼韦尔走的太近了，如果不考虑卖掉罗克韦尔的航空电子部门的话，我觉得我们需要新的合作伙伴以保持我们在全球的市场占有率。”
史凯夫想了想说道：“不，航空电子部门是罗克韦尔最重要的基石之一，这个不能动摇。除了这个，还有别的理由吗？”
“是的先生，当然有，如果我们同意了谭的条件并与他开始了正式的合作，那么，他就和我们有了共同的利益，而民主党那边却仅仅只剩下私人的友谊，先生，以我对谭的观察来看，他显然是一个真正的商人。”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而且非常明显的是，我们的小朋友想用策反竞争对手核心关键人物的方法来阻止对手并推进自己的计划，而这，也可以理解为他对我们的一次试探。”
“你认为他在试探什么？”
“当然是试探当他和麦道产生正面冲突的时候，我们会站在哪一边。”汤姆·迪莱答道。
“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小家伙，难怪连雅各布那个老狐狸都选择了他做为合作伙伴。”史凯夫笑了笑，略一思考又问道：“那么汤姆，我得明确一个问题，麦道是我们罗克韦尔目前最重要的客户，假如我们推进这个计划，那我们在麦道的利益会不会因此而受损？”
汤姆·迪莱根本就不用考虑便答道：“有这个可能，但应该会非常小，我们完全能够承受。”
“哦？为什么？”
“首先，麦道即便最终能与华夏方面达成协议，也至少是两三年以后的事情，而改造工厂、培训工人以适应新的生产模式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而且一家新工厂从零开始生产一架150座级别的大飞机，其产能必然存在一个逐渐爬升的过程——所以，假如麦道真的与华夏达成协议的话，我们因此而获得的利益在未来的5-8年内实际上是非常有限的。”
“那么麦道有没有可能因此事泄露而彻底中断与我们的合作呢？”
“这种可能性发生的概率实在太小了。”汤姆·迪莱答道：“尽管模块化设计已经开始成为潮流，但由于飞机这样的特殊商品对适装性的要求非常高，所以事实上每一个型号的飞机，即便达到的是同样功能，但其上的分系统还是会有所不同，而要更改或者重新设计它所要投入的成本实在太大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哪一家公司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所以，在我们已经与麦道达成协议的所有机型上，这个问题是不存在的，就像波音不会随便将给霍尼韦尔的订单交给我们一样。”
史凯夫点点头，对迪莱的这个说法表示了赞同，他虽然不是技术方面的专家，但这些最基本的道理还是懂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罗克韦尔每年花掉的天文数字般的研发费用都到哪儿去了？
获得了史凯夫认可的汤姆迪莱继续说道：“其次，如果我们与谭先生达成了协议的话，按照一般的大客机研制规律，他们也有很大可能在相同的时间里吸收BAC的生产工艺，并在此基础上，完成了自行设计的大飞机的研发——我听说，这次参加BAC计划的人中，有一位华夏的客机专家马峰山先生，而他正在华夏负责的另一个自研大飞机的项目，并且这架名为“运十”的飞机已经完成了首飞，这两个项目之间存在必然的联系，而如果这个推测成立的话，那么，以华夏目前的状况，新飞机很可能获得国家的支持从而获得大量的订单，这应该也是我们罗克韦尔名正言顺地进入华夏的最佳时机。”
史凯夫显然有些心动，却还没能立即下定决心，皱着眉头陷入了深深的长考，汤姆·迪莱却在这个时候将自己思考已久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先生，我认为，如果我们继续站在麦道一边，也只不过是维持住了和一个客户的传统友谊，而如果投资谭先生，我们有可能赢得的是整个华夏。”
迪莱的最后一段话终于打动了史凯夫·梅隆，与竞争激烈的米国和欧洲传统市场相比，已经打出了开放旗号的并且拥有着广大的国土面积和数倍于米国人口的华夏，在资本家的眼中，简直就是这颗蓝星上最后一块待开垦的处女地，而仅仅就罗克韦尔来说，所擅长的领域也绝不仅仅是航空那一小块专业领域，最让罗克韦尔国际公司引以为傲并且也是对公司利润贡献最大的，其实是它的工业自动化部门。
而这块领域，不正是在国际市场上急迫地寻找着一切领先技术的华夏当前最急需的么？
如果能借助这位小朋友的力量，让罗克韦尔国际的触手深入到目前根本没有像样竞争对手的华夏，那么滚滚而来的利润……
而且，梅隆家族的旗下能拿的出手的企业，又何止是一家罗克韦尔国际？
米国铝业、海湾石油、国民钢铁、威斯汀豪斯电气、固特异轮胎橡胶、梅隆银行……这些梅隆家族旗下响当当的企业，不都可以沿着这条路顺势进入华夏？
身为梅隆家当代家主的史凯夫·梅隆仿佛看到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道，正在眼前展开。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么汤姆，你去告诉我们的小朋友，他的前两个条件我都答应了，而第三个条件我也会尽全力去试试，但那个条件的最终决定权并不在我，所以我不保证能够成功，当然如果不成功的话，我也会推荐几个米国知名的航空业内高官以供他选择。”
“好的先生，我这就去办。”
见到史凯夫·梅隆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建议，汤姆·迪莱也暗暗松了口气，在史凯夫先生身边兢兢业业工作了很长时间的他，终于等到了一个梦寐以求一展拳脚的机会。
谁都没有想到，他原本仅仅是被派来协助处理一件家族中旁系子侄的小事，而这件被其他人不屑的小事，现在却逐渐演变成了可以影响梅隆家族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战略发展的大事，而他也终于得以在史凯夫先生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
他接受了史凯夫的命令，并打算立即转身出门去执行，然而，就在他即将打开房门的同时，却听见身后的史凯夫·梅隆仿佛非常随意地又说了一句：“汤姆，你最近的工作完成的非常出色，我觉得有必要让你承担更多的责任，怎么样，有兴趣参加下一届国会众议院议员选举吗？”
刹那间，一阵狂喜涌上他的心头。
第592章 阳谋阴谋
“这其实是阳谋。”
此刻，谭振华正对着余鹏夏侃侃而谈，解释为什么会向梅隆家提出了那样的条件。
“所有的资本家都明白一个最基本的道理，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而我，就向梅隆提供了另外一个篮子。”他说道，“罗克韦尔当然得维护老客户，不过，在这个基础上，适当投资一些未来也是他们必然会做的选择，而且这个新客户身上可能的利益是如此的巨大，由不得他们不动心，所以，我猜，他们会接受我的条件，至少是前两个。”
余鹏夏微微点头道：“振华，我同意你的观点，罗克韦尔国际接受你的前两个条件不算太困难，不过，你为什么要提出那第三个条件？你曾经在我面前再三提起过张振中这个人，还说过他居心叵测，这不是与你现在的做法自相矛盾吗？”
“他？”
余鹏夏提到了这个人，不由得激起了谭振华的一片感慨。
在他前世的网络上，关于“运十”那车载斗量办的口水仗文章中，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人物，而关于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也是众说纷纭。
有“阴谋论”者宣称，张振中，就是一个米国派来的商业间谍，目的就是扼杀华夏襁褓之中的“运十”和大飞机事业；也有“理智分析”者宣称，他只不过是执行了一个职业经理人应该做的事情，虽然结果是中断了华夏大飞机的进程，但这件事并不能由他一个人来背负责任，华夏当时的决策者也有很多思虑不周的地方，而且从实际上来说，这个项目还为华夏培养了一大批有经验的产业工人。
不过身为当事人，根据张振中自己接受专访时的说法，他从来没有想过引进“麦道82”会伤害到华夏的大飞机事业，更信誓旦旦地宣称，由于他的工作，让华夏首次接触到了西方的先进飞机制造工艺和质量管理体系，所以，他应该是华夏大飞机事业的功臣。
出于好奇，谭振华曾经在网络上搜索过这个人的信息，所以他知道的，远比汤姆·迪莱向史凯夫·梅隆汇报的更加详细。
在他的前世，这位张振中于1973年加入麦道公司后，一路升迁至董事高级副总裁并一直工作到1993年麦道被波音吞并，而在离开麦道后，他的履历也堪称职业经理人中的翘楚——他随后加入了苹果公司并担任独立董事，并且是后来轰轰烈烈的乔布斯回归苹果，并将苹果原董事会董事几乎全部扫地出门事件后，被乔布斯留下的唯二的独立董事之一——另一位则是推动乔布斯回归苹果的最大功臣伍拉德。
除此以外，他还担任着著名运动品牌耐克的独立董事、曾经辉煌一时的Palm公司和Neu Star的独立董事。
而在华夏，他更兼任着华清大学、华夏传媒大学、京城航空航天大学教授，同时也是著名的户外媒体投放企业世通华纳的董事长兼CEO。
实话实说，如果不是谭振华更倾向于接受网络上的第一种说法，单从能力角度考虑，这位张振中其实是他目前一大堆乱七八糟实业项目领导者的合适人选。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向汤姆迪莱提出那第三个在余鹏夏看来有些匪夷所思的条件。
“其实我这么做，目的是非常明确的。”他微笑着向余鹏夏解释道：“这是隐晦地向梅隆提出了一个问题，我的计划显然与麦道的计划有所冲突，而这种冲突必然在未来的某一天爆发，那么，做为关键部件的供应商，罗克韦尔在这场冲突中的立场是什么？是站在麦道一边？还是站在我这一边或者两不相帮？梅隆要回答这个问题也很简单，由于我们双方都知道张振中在这件事情中的重要作用，所以他们也可以通过他们对我第三条要求的反馈来进行判断：帮我挖张振中、不帮或者托词并介绍其他人选。”
“那么你觉得他们会怎么选择？”
“第三种吧，这是可能性最大的一种，也是我的底线。”谭振华笑着答道。
余鹏夏微微点头，继续问道：“那么就存在几种结果，第一种，张振中被挖来了；第二种，梅隆明确拒绝；第三种，张振中明确拒绝；第四种，他们根本没去做这件事而是向你推荐了其他人。你想好后续了吗？”
谭振华答道：“那样正好达成了我另外的目的，第一种情况，张振中被挖来了，那对我来说，就是一件大好事，至于理由，等会儿再解释，第二种情况，梅隆明确拒绝，那么我也仅仅会在表面上同意罗克韦尔参加后续的计划，而在实际上将其边缘化——不过我想这种情况基本上不太会发生，因为梅隆也知道我必然会这么做，而他们除了在规则以外行事，并没有别的好办法；第三种情况，张振中明确拒绝，那也简单，这会从侧面印证我对他的某种猜测，而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也不介意采用规则之外的手段；至于第四种情况，那也简单，我可以考虑在能力合适的情况下留下他们推荐的人，但张振中这个目标，我们通过其他手段来完成。”
余鹏夏在仔细思考了谭振华的话之后，还是没能完全理解他的意思，便问道：“那你说说张振中如果被挖来了，为什么是一件好事？”
“这很简单啊，从目前情况看，我们推动BAC项目最大的障碍，其实来自华夏方面的某些人，而桌面上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麦道正在与三机部接触的这个MD82项目，在这个项目中，张振中显然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如果我们将他挖了过来，就算花费的代价高点也是值得的，因为这意味着麦道将不得不花费极大的时间和精力去找到一位类似张振中这样的计划执行者，而在我看来，短期内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倒不是说以麦道的能力找不到一个能力合适的人，而是既要具有能力又具有华裔背景以达到张振中与华夏这样顺畅沟通的人实在太稀缺了，而且，失去了领导者，麦道的计划执行必然陷入短暂的混乱，与华夏方面的沟通也必然出现阻塞，而这正是我想要的——西京之行鹏夏你是全程参与的，应该知道，为了能将BAC计划顺利在华夏推进下去，我们的合作伙伴甚至不得不接受我挂羊头卖狗肉的建议。”
“这只是最理想的情况，”余鹏夏提醒道，“而在我看来，最大的可能是你得不到张振中的回复，甚至张振中本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而梅隆直接向你推荐其他人选，那你怎么办？”
“那个啊，不就是刚才我说的第四种情况了吗？”谭振华微笑着，一边用手指有节奏地扣着桌面道：“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只能用阴谋了，我会对梅隆提出一个他们完全想象不到，但极为诱惑的建议。”
第593章 心结
“唐纳德先生，谢谢您接受我的冒昧请求，允许我来拜访您。”
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圣莫妮卡海滩。
1982年12月的第一个周末，谭振华来到了这里，敲响了一栋海边小别墅的大门，然后对着前来开门的那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彬彬有礼地说道。
“埃里克？”老人问道。
“是的，先生，这是给您的一点小小心意，希望您能喜欢。”谭振华将从唐人街购买的一对仿古青花瓷花瓶恭恭敬敬地奉上。
老人接过了那对花瓶看了看，笑着说道：“谢谢，我的华夏朋友，你的礼物非常漂亮，我很喜欢，请进吧。”
谭振华随着老人进屋，在客厅里随意坐下，老人问道：“咖啡还是白兰地？哦，很抱歉，我这里没有你们东方人喜欢的茶。”
“咖啡，谢谢。”谭振华礼貌答道。
“好的，请稍等。”
老人走到屋内的一个小小吧台前，开始手脚麻利地冲泡咖啡，而令谭振华惊讶的是，在这个小小的吧台上，那位老人用来冲泡咖啡的，竟然是他的发明之一——全自动咖啡机。
他微微笑了笑，没有做声，而是静静地等候，一直等到老人端着两杯热腾腾的咖啡走过来，才又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老人坐下，用一个小小的银勺搅动着自己面前杯子里的咖啡，望着杯子上袅袅腾起的水蒸气缓缓说道：“来自华夏的小朋友，我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客人了，所以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打听到了我的电话号码，然后找上我的？”
谭振华恭敬地答道：“唐纳德先生，我必须再次向您道歉，为了获得您的联系方式，我不得不动用了一些非常的力量，而且我也答应过给我帮助的人，不将这些力量暴露出来，所以，恐怕我不能回答您的问题。”
老人点点头，沉默半晌才再次开口道：“那么，请说说你的来意吧，我已经老了、退休了，想不出还有什么事可以帮到你，或者如你在电话里说的那样，帮到我自己。”
“是的，当然，很快您就会明白我的来意，而在这之前，请先允许我代表我自己向您，向您的父亲，老唐纳德·道格拉斯先生表达我的敬意，感谢您和您的父亲为人类的飞行梦想以及全人类的反法西斯事业做出的杰出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