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湖月
经历了这么一遭，心情就像过山车，俞习娟是难以平复，又是担心这个，又是担心那个。
沈柠很能理解她的心情，特意把沈忠实的最终决定跟俞习娟说了一下，俞习娟感到意外又开心，“支书还是明理的。”
沈柠：他其实是迫于压力，哈哈……
第759章 少年的暴戾1
戚尧就坐在院子的台阶上，满脸木然地望着沉白的天空。
小茹亲近地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口琴，努力吹曲子给他听。
戚尧偏头，静静看着努力吹奏口琴显得有些笨拙的小姑娘。
小姑娘吹奏得很认真，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明亮又严肃，他的心情意外的平静。
罗铮出来牵闺女去午休，小茹凑近戚尧，轻轻说：“不要……难过……”
说着，小茹还给了少年一个大大的笑容，似乎能顷刻驱散黑暗，融化冰雪。
然后就跟着爹进屋午休去了。
少年再抬头看看天，阴戾之气也慢慢在眼里消失。
沈柠给俞习娟一碗热好的牛奶，让她端出去给戚尧喝。
她看得出来，母子俩产生了些隔阂，大抵是俞习娟无法接受戚尧小小年纪如此暴戾。
这个女人怯懦软弱，大概违背父母的意愿生下戚尧，并且带出来独自养大，已经耗尽了俞习娟所有的勇气和智慧。
这个女人再也无法经受得起任何的苦难，所以她像乌龟一样，总是把自己龟缩在龟壳里，似乎这样就能够给自己筑起安全的堡垒，平安地度过这一生。
可是戚尧却是个截然相反的性格，在不被期待中出生，逆境中成长，养成了极端偏执的性格，稍有不慎便会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可这些，俞习娟似乎依旧没有意识到。
俞习娟把羊奶端出去给儿子喝，笼罩在母子俩之间的依旧是沉默，还有俞习娟脸上时常流露出来的消极和悲哀。
戚尧打破了碗，在母亲诧异又气恼的目光下逃走了。
沈柠匆匆出来一看，“咋了？”
“那孩子……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了……”俞习娟痛苦地流下眼泪，“如果当初，我没有生下他，该有多好。”
沈柠：“俞姐，这话你可千万别当着戚尧的面说，那孩子太敏感了，受不了的。”
俞习娟捂着唇，只顾着哭。
沈柠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俞习娟，就带着她进屋再好好安抚安抚。
等到了下午，罗铮就把午睡中的俩孩子叫醒，准备送去学校练习唱歌。
小茹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爹……”
“嗯？”罗铮正在给闺女穿衣服，大安在旁边自己穿。
“戚尧……哥哥……呢？”
罗铮宠溺地揉揉闺女的头，“外头玩呢，一会儿就回来。”
小姑娘很认真地对爹说，声音依旧是细细软软，“不要让……婶婶……打他，好吗？”
罗铮挑着眉头。
小闺女虽然慢慢地在学着练说话，也知道主动说话了，但是平日里连贯说的不多，总是爱讲单个字，现在居然为了臭小子，话也多了。
老父亲的心里有点酸，“不乖就要打，你们不乖，爹也会打。”
大安一听，迷迷糊糊凑过来说：“爹，我很乖，不要打。”
罗铮语重心长地教育儿子，“在学校护着你妹一点，要是谁欺负你妹了，你只管上去揍，揍不过就跟爹说。”
大安老老实实地点头，“哦！”
罗铮带着俩孩子出来，“媳妇儿，我带俩孩子去上学了。”
“给他们把帽子戴上。”
“戴着呢！”
说着，罗铮就大安小茹出门上学去了。
第760章 少年的暴戾2
俞习娟看着这么平凡温馨的家庭生活，眼眶又一次泛红。
这又何尝不是她渴望的家庭呢？
她做梦都想过这样的生活，有踏实肯干的丈夫，有听话懂事的孩子，可那个男人给了她承诺，却再也没有回来兑现过。
沈柠一扭头，又瞧见俞习娟暗自垂泪的模样，“俞姐……”
“这些年，我过得太苦了。”俞习娟捂着脸，痛哭失声。
沈柠完全能理解她的心情。
但俞习娟的情况跟她当初结婚没两天罗铮就离家不回的情况有些不同。
俞习娟是未婚生子，这在现在，哪怕是后世，也是十分为了所不能接受的，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和无端的道德谴责，几乎谁都能借这个看不起她践踏她，黄菊花、向红一开始都是如此。
但本质上都是别人眼中的弱者。
沈柠忍不住问：“你没想过带着戚尧嫁人吗？”
这也是现在的妇女唯一的出路。
几乎所有人会觉得，有了婆家，就有了倚仗。
总好过孤儿寡母的，受人欺凌的强。
俞习娟抽抽搭搭道：“当初我大哥给我介绍过几门亲事，那时候我倔，总想着他能回来找我，我就死活不肯。”
沈柠拿着帕子给她擦擦眼泪，俞习娟哭了一会儿，又说：“刚来这里住的时候，家里的姐姐也来找过我，她给我找了门亲事，让我嫁了，那时候戚尧也大了，他爹再也没有回来过，我就觉得是得找个人依靠，可是对方不肯让我带孩子嫁过去，娘家的兄弟姐妹也没能力帮我养孩子，所以我就把那门亲事给拒绝了。”
俞习娟说起往事，都是眼泪，“尧子怕我扔下他不管，所以总是守着我，我存着钱让他去读书，他也不肯，就怕一回来就再也见不到我的人……”
沈柠深深叹息，已经找不到词安慰人了。
俞习娟哭着说：“我想着，反正儿子也大了，以后总归是依靠，一辈子不嫁人也没事，可是你今天也看到了，这孩子戾气太重，一点都不像他爹，我害怕呀，害怕他大了，干出杀人放火的事情，我根本管不住他！”
沈柠：你猜对了，你儿子以后就是……哎……
俞习娟抓着沈柠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悲戚戚地诉说：“我是真的后悔，年轻的时候不该做错事，如果当初没有生他，我兴许现在也能像你一样，过上正常的日子，不求多富贵，至少平平顺顺，家里有儿有女……”
门外一个响动，沈柠快步出去看了看，发现消失在门外的衣角，瞳孔猛然一缩。
戚尧……
沈柠心里一阵阵发紧，坏了坏了。
俞习娟正抹着眼泪出来，还不明情况，只是沙哑着声儿问：“咋了？”
沈柠的脸色有些白，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戚尧那孩子敏感又敏锐，外表看似冷酷，实际上非常在意他的娘，现在亲耳听见母亲说出那番话，指不定就想多了。
沈柠在心里默默祈祷，只求戚尧别那么想不开，心理千万不要扭曲。
第761章 少年的暴戾3
戚尧一路跑一路跑，见到路边一只偷吃小麻雀的老鼠，他眉间戾气大盛，一脚狠狠踩上去，用脚尖碾了碾老鼠的尸体，踩成了肉泥。
后悔？
呵，以后，我会让你更后悔！
戚尧的眼睛，在此刻森冷癫狂。
肩头被一拍，戚尧猛地抬头，眸里的嗜血来不及消褪，悉数落入罗铮的眼中。
罗铮冷眼看了看戚尧脚下已成了烂泥的老鼠，那殷红的鲜血浸染了野草。
两人彼此沉默对峙了数分钟，戚尧额上的青筋绷得很紧，仿佛瞬间就能崩裂开，化作地狱的恶鬼。
罗铮冷着眼拍了拍他的脑袋，冷漠道：“鞋子洗洗，跟我回家。”
戚尧麻木的脸部肌肉微微扯动了一下，“我没有家。”
罗铮强调，“去我家！”
“我没有家！”戚尧暴吼，整张稚嫩的脸在这一刻闪烁着成人世界的悲哀和扭曲。
罗铮轻拧了一下眉心，声音拔高了几分，“去洗鞋！”
戚尧拳头攥着砸向了他，被罗铮一把握住，一扭，反剪在身后，戚尧整个人被压在树干上，少年奋力嘶吼，如同野兽般发泄这心中的仇恨。
好些不明所以的社员围观过来，“罗铮，这小子咋了？”
“脑子摔坏了？”
罗铮略略勾起嘴角，淡漠解释道：“不小心踩了一只老鼠，嫌脏，就哭了。”
这么一解释，周围人哈哈大笑。
“穷讲究。”
“孩子就是孩子，要我就抓来烤了吃。”
“哈哈哈……”
吕建设瞧见了，上来就说：“阿铮啊，你收这小子做儿子干啥？你也不怕被反咬一口啊？”
罗铮浑不在意吕建设的担忧，而是说：“吕叔，帮我个忙……”
吕建设当下便卷起袖子，“教训臭小子我在行！”
罗铮：“帮我把这小子的鞋洗洗，因为沾了血，他闹情绪。”
吕建设嘴角一跳。
我踏马是来给臭小子洗鞋的吗？？？
罗铮把戚尧的鞋子强行扯下来丢给吕建设，吕建设认命地拿到水沟里去洗洗。
光着脚的少年感到莫大的屈辱，挥着拳头要跟罗铮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