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湖月
又过了一星期，戚善文的状态才慢慢转好，从重症加护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可人还是很虚弱，没办法下床。
袁琳娜因为知道戚善文是为了俞习娟伤成这样，所以心里带着怨气，来照顾时也是没给好脸色。
戚尧在这次事后，对这个父亲还算照顾，一直留在医院陪他。
戚善文吃了一点流食，不免虚弱地问儿子，“你娘没事吧？”
“挺好的，她不方便来，所以让我留在这里照顾你。”戚尧淡漠道。
他手里拿着锋锐的水果刀，不紧不慢地削着苹果皮，苹果皮被他削得又薄又长，像一件艺术品。
十二岁的少年在午后淡淡的光影里，神情清冷，轮廓冷硬。
戚善文静静地看着儿子，印象里，他从未见过儿子笑。
这个孩子大概是不会笑的吧！
少年很细心，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碗里，用牙签扎着送到戚善文嘴边。
戚善文在儿子清冷的目光里吃了一块。
戚尧淡淡道：“谢谢你为我娘做了这么多……”
“这不是应该的吗？”戚善文声音很虚弱，可是他很高兴能和儿子这样心平气和的交流。
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似乎经历了这一遭，他和儿子的心近了一些。
少年抬眼，淡漠地问：“什么是应该？”
这话倒是把戚善文问住了，他轻轻咳了咳，牵动胸腔的疼痛，脸色阵阵白，缓过劲来后，这才缓缓道：“就像作为父亲，我应该爱着你一样。”
“爱我？”戚尧细细咀嚼着“爱”这个字眼，微垂的眼里是旁人看不懂的复杂，“就是说，不管我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你也一样会爱我，对吗？”
戚善文愣了愣，“小尧……”
戚尧扯了扯唇，“我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他放下碗，起身出去。
在病房外，他偏过头，便看见迎面走来的袁琳娜。
四目相对，暗潮汹涌。
袁琳娜微微咬着唇，从身高已经远远超过自己的少年身边冷漠走过，进入病房，关上门。
少年扯动一下嘴角，低眸间滑过一丝幽暗，然后迈开长腿，离开了医院。
第1362章 少年的报复2
（四千字）
这日，天朗气清。
顾光镰开着车带大安小茹去郊外钓鱼，亲近亲近大自然。
小茹说：“外公，我们去找戚尧哥哥一起去吧，他最近一直在医院，可辛苦啦！”
顾光镰说：“人家要照顾受伤的爸爸，可没有空跟我们出来玩，还是等下次吧！”
这次他是约了一些老朋友在常去的地方钓鱼，大安小茹暑假没处玩，他就干脆带来，也是想通过钓鱼锻炼锻炼他们的耐心。
车子开进了目的地，停在了山脚下。
此处远离闹区，位置僻静，靠着青山，青山之间隔着一条清澈蜿蜒的溪流，环境十分幽美，是许多垂钓爱好者必来的地方。
车子还没停稳，大安趴在车窗上突然喊，“妹妹，那个好像是戚尧哥哥。”
“在哪里在哪里？”
小茹赶紧凑过去看，只见少年挎着军绿色的包，正骑着自行车带着昊昊也来了这里，好像是爬山的样子，距离隔得远，少年根本没注意到他们，随便停了车，就拉扯着昊昊上坡路，打算过木桥去对面的山里。
小茹赶忙推车门去寻。
大安也屁颠屁颠跟着去。
“你们别跑远了，外公就在咱们常去的地方钓鱼，你们记得过来。”顾光镰像往常一样去后备箱里弄出垂钓的工具，不忘高声提醒两个孩子。
这里不是他第一次带两个孩子来，倒是不怕他们乱跑迷路。
那少年步履匆匆，上了木桥，不顾昊昊的速度，硬扯着他走。
昊昊走了一点路就开始耍脾气，加上木桥晃得厉害，他很没有安全感，当下就表示，“哥哥，我不想走了，我要回家。”
明明哥哥说要带他出来买玩具，结果来了山里。
他一点也不喜欢这里。
戚尧沉默不言，硬是扯着他往对面的山里走，一直到大安小茹远远跑来，嘴里喊他的名字，“戚尧哥哥……”
少年脊背猛地一僵。
小茹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一脸喜色，“戚尧哥哥，我刚才还跟外公说喊你来钓鱼呢，外公说你没空不能来，我觉得好可惜，然后就看见你啦！”
昊昊看见大安小茹，仿佛看见救星，立刻挣脱开少年，扑到小茹怀里，“小茹姐姐，我不想爬山，哥哥非要带我爬山……”
小茹一脸疑惑。
少年神色如冰，沉默不语。
大安挠挠头，道：“这山有啥好爬的，我都好久没爬山了，走，我们去钓鱼。”
昊昊拍手蹦跳，“好好好，我要钓鱼，我最喜欢钓鱼了。”
少年再次扣住昊昊的手腕，力气之大，昊昊直接大哭起来，小茹忙道：“戚尧哥哥，你弄疼昊昊了。”
少年眼神锋锐，声音低沉道：“我的事你们别管，玩你们的去。”
说罢，欲拉着昊昊往对面走，小茹听着昊昊的哭救，连忙拉扯住少年斜跨的包，包里尖锐硬实之物猛地让小茹如触电一般，僵立在原地。
少年脸上有些恼意，第一次冲小茹呵斥道：“松手！”
小茹被他那么一吼，整个人愣住。
但她的小手依旧固执地抓着少年的包。
大安见事情不对劲，说道：“戚尧哥哥，昊昊弟弟不愿意爬山就算了，我带他去钓鱼吧！我外公在前头喊呢！”
戚尧固执地扣着昊昊的手腕，目光阴沉沉地盯着小茹，示意她松手。
小茹再抬头，脸上已经绽放出笑容，软娇娇道：“戚尧哥哥，我带了画板出来写生，你给我当模特吧，我来画你好吗？”
“不要！”少年冷冷拒绝。
“那我陪你去爬山。”小茹依旧甜甜地笑。
少年的脸一寸一寸的冰冷下去，沉默跟小茹僵持着，大安试着将昊昊的手从戚尧的桎梏里解脱出来，但是一点都不管用。
昊昊感到害怕，一直哇哇大哭。
小茹说道：“戚尧哥哥，昊昊弟弟哭了，他还是个小朋友呢，我们不能欺负小朋友哦！”
少年不为所动。
昊昊就对着戚尧又踢又打，“你这个坏蛋，妈妈说你最坏了，放开我，放开我……”
“你不许欺负我的戚尧哥哥……”小茹将昊昊生气一推，昊昊愣了一下，然后又放声大哭起来，“姐姐也是大坏蛋，呜呜呜……”
少年还是松开了昊昊的手，脸上是阵阵的挫败感。
小茹对大安说：“哥哥，你带昊昊去钓鱼，我陪戚尧哥哥爬山。”
“哦。”大安就牵着昊昊走了。
昊昊一直哭，大安就说：“我们带了好多吃的，一会儿分你吃。”
“有糖吗？”昊昊哭得鼻子一抽一抽的。
“有啊，还有饼干巧克力。”
“耶，我要吃，我要吃。”
戚尧看着昊昊就那样走远，脸色仍旧是不好看。
这一天他计划了很久。
家里只有一个刚请来的保姆照顾昊昊，老人精神状态不好，总是在房里休息，所以他轻轻松松就把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带了出来。
挎包里藏着榔头和钢刀。
从那个念头在脑海里出现的时候，他就开始准备。
他在大脑中一遍又一遍演示过步骤，甚至拿活兔练手，一切都精细到完美，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被眼前这个小姑娘轻而易举破坏了。
小茹小心翼翼地问：“戚尧哥哥，我们还爬山吗？”
戚尧冷着脸不说话。
小茹笑嘻嘻地拉住他的手臂，“走吧，我们去爬山。”
“不爬了。”戚尧转身下了木桥。
猎物已经跑了，他必须再想办法。
小茹突然在他身后轻轻道：“戚尧哥哥，我妈妈一直很担心你会犯错误。”
少年闻言，顿住了脚步，脊背僵硬，没有回头。
小茹继续说：“妈妈说，戚尧哥哥不会轻易犯错，可一旦犯错，一定是不可挽回的大错，妈妈希望你一直都好好的，我也是这么希望的。”
她走上前，用两只柔软的小手握住少年紧攥的拳头，声音温软，“妈妈说戚尧哥哥你很快要上大学了，会拥有别人羡慕不来的未来，所以不可以犯错哟！”
少年仰起头，看着苍天，浑身仿佛脱力一般。
顾光镰这时候跑过来，“你们是不是要去对面爬山啊，可别可别，这里的山没开发过，不好走，山上虫子毒蛇多，走走走，跟我去溪边钓鱼去。”
他是听大安说戚尧带弟弟来这里爬山，昊昊不爬山要钓鱼，小茹反而要跟戚尧去爬山，他一听就赶忙跑过来劝说。
“知道了外公，”小茹乖巧地回道，然后转头对少年说：“戚尧哥哥，我们去钓鱼吧，一会儿你给我们烤鱼吃，好吗？”
少年默了默，顾光镰脾气急，“别杵着了，赶紧来。”
小茹握着少年的手，无声中带着某种坚定的力量，“走吧戚尧哥哥……”
顾光镰前面带路，少年突然把自己身上的包取下来，随手往下面的溪流里一扔，小茹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