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椰
治愈能量中断,面容皱纹明显,宛如五十多岁的女子朦胧睁开双眼,她嗓音老迈地喃喃:“北顷……是你来了吗?”
程溪还未说话,女子又闭上眸子,虚弱道:“北倾,我是不是快死了?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老,很丑?对不起……”
程溪一默。
“我出不去古庙,可这两年发生的事,我都知道。等我死了,你就将月柔扶为正妻吧,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是邪佛让你误以为她是我。”
女子轻轻抽泣着,悸哭道:“我不怪你,北顷我一点都不怪你,都是我的错。若我不强留皓儿,便不会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
“我这辈子都没求过你什么,我只求你待皓儿去世,把他与我葬在一起。我不该强留着他,让他多受两年的痛苦,我好后悔……”
被误认为雷北顷的程溪就像被人强塞一颗苦瓜在嘴里,她想安慰两句,话还未开口,女子已经在她怀里断了气息。
她死了。
修为被蚕食的她寿命本就比不得修士,没了邪气维系那口气,她自然回天乏术。
程溪轻轻放下女子,她回头看向这尊金色佛像,步伐轻缓地走近。
“尔敢!”邪魔暴喝的声音堪比金丹后期攻击,但被木傀儡尽数化解,“小娃娃,弄它!”
程溪抬手搭在佛像上,她体内治愈能量就像猫咪闻见肉罐头,疯狂涌入佛像内。
就连心法也不甘示弱地蚕食丨精纯邪气,这于修士来说是致命威胁,但对心法而言,就是大补之物。
短短百来息。
这座佛像的邪气被净化一空,没了支撑,只剩一具空壳的佛像轰然破碎。
花月柔听到庙宇里的动静,她连忙朝内张望,见到破碎的佛像时,她愣了愣,下一瞬连忙跑进来。
程溪从储物袋里拿出两尊木卫,站在古庙建筑大门口,淡漠看着花月柔,语气平静:“别过来。”
花月柔的步伐在庙宇院内停顿,神色复杂地喃喃:“为什么……”
她不明白,为何其他人都被邪魔蛊惑,唯独实力最弱的少女,会窥破这一切。
雷北顷几乎在同心契碎裂的那一瞬,便跟疯了似的跑来后宅的古庙。
程溪之前只见过这位城主一面,他样貌清俊,哪怕身受重伤,穿上一身蛟龙锦袍,久居高位的气势仍旧让人不容小觑。
“尊夫人托我告诉城主两件事。”程溪收起两具木卫,侧身让雷北顷进入古庙,在他发作前冷静道。
雷夫人的死因非常明显,雷北顷红着眼眶将面容老迈的女子紧紧抱在怀里,嗓音嘶哑:“说。”
“皓儿死后,与她埋葬在一起。”程溪说。
雷北顷亦是八尺男儿,一城之主,可听到这话,热泪还是从眼眶滚落。
“这两年,她知道你把花月柔误当成她,她不怪你,也原谅你了。”程溪目光落在断了气息的女子身上,轻声道。
她说她不怪雷北顷,可当时握着程溪衣袖的手,分明恨不得抓烂那衣袖。
她只是没有力气了。
“她还让你把花月柔扶为正妻。”程溪看着抱住尸体无声痛哭的男人,补上最后一刀。
庙院里,花月柔同样听见这一席话,她身体像被抽空所有力气,面色灰败跌坐在地。
“小娃娃,这男人快走火入魔了!”木傀儡暗自砸舌提醒道。
“确实,打击太大了点。”程溪颔首传音道。
木傀儡:“???”
“小娃娃,你对此人有怨气?”木傀儡实在想不到程溪的怨气来自哪,它直接问。
程溪点头,“我只要代入他道侣,想到他跟其她女人在自己面前厮混两年,杀人的心都有了。”
木傀儡:“……”
身为一个傀儡,它不太能体会到这种心情。
考虑到大局,程溪还是在雷北顷即将入魔前,将尸体的手搭在他手腕上,防止他暴走伤人。
而后伸出一根手指触碰他手腕,输入治愈能量,若裴游时在这,定能看出程溪对雷北顷的嫌弃之意。
“我目前暂住品棠花馆,城主所中毒伤,我能力有限,只能压制至此。明日城主有空,可以再来。”程溪说罢,站起身走出古庙。
“我与姬鸾青同出明晴医馆,关于我的身份,还望城主保密,不然我与长辈不好交代。”程溪走到半途,又提醒道。
雷北顷没说话,程溪也没再重复,她看都不看跌坐在地的花月柔,径直朝院门走去。
雷北顷嗓音嘶哑,忽然开口:“花奴,你送她。”
情感上站以亡正宫的程溪被膈应了一下,但她到底只是局外人,没有理由插手雷北顷的家事。
程溪很快将自己从正宫视角抽离,心情重归平静,由着花月柔引路。
从城主府到花馆这段路,程溪均未再搭理她。
花月柔心里也有数,把人送到宅子门口,道了句有事让侍从唤她,便没有再跟着。
“小娃娃,厢房里有人。”木傀儡突然提醒。
“嗯。”
程溪应了声,神色如常地推门踏进常待的这间书房,她身后的房门无风自闭。
裴游时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带着些许暴躁:“感应石怎么不带在身上?”
“我又不是不回来。”程溪理直气壮道,“我连着三天没出门,你偏就现在过来了。”
“对了,苗寂他娘姬鸾青带着四个元婴修士赶来,把账算在了雷家头上。”
程溪绕过屏风,看着躺在软塌上,脸色惨白眸子轻阖的裴游时,竟有些习惯他这半死不活的状态。
“姬鸾青是沼州姬家人,沼州地界,以巫家与姬家,还有另外三家共分。”
裴游时后脑勺枕着柔软的棉枕头,自觉把手伸出来,淡定道:“姬家,邪家,巫家,此次准备拿下雷云渡。”
刚准备分享邪魔分丨身情报的程溪:“???”
“你怎么知道?”程溪忍不住问,她效率也不慢,但没想到裴游时居然更快。
甚至连谁在暗地里算计雷云渡都查了出来。
“在城外碰巧拆了尊邪魔分丨身,跟邪家的人打了个照面,宰了几个邪家弟子。”裴游时语气随意:“后来巫家的人赶来支援,从他们储物袋里得知了情报,很好推断。”
程溪:“……”
你这路子可真够野的。
“我在城主府里刚解决一尊邪魔分丨身,雷城主身中摄魂毒针,我给他解了些许。”
程溪拿出蒲团,坐在软塌旁,把裴游时的手掌推回软塌里,“你还能撑会吗?我方才应对邪魔分丨身消耗很大。”
“嗯。”
裴游时翻了个身,把半边脸颊埋在棉枕头里,面朝屏风这一侧,恰好能看见少女精致白皙的小脸还有垂在她脑后的深红缎带。
“眼睛怎么了?”裴游时盯着深红缎带看了会,语气随意问。
程溪虽在炼化灵气,倒也有关注外界,缘仙城再会,当时裴游时没问。
程溪还以为他不会再问。
“受了点小伤,不碍什么事。”程溪轻松道。
“嗯。”
裴游时收回目光,把脸埋在枕头里,身躯趴在软榻上小憩。
一刻钟后,程溪灵识内视恢复十分之一的治愈能量,琢磨着这十几片花瓣的份量,应该足以治愈裴游时体内积攒的毒性。
“你要不要与雷家搭根线?”程溪伸手搭在裴游时手腕上,边输入治愈能量,边问。
“不搭,道不同。”
裴游时闷闷的嗓音从枕头里传出,“捕鲛赛还有六日举办,你在这之前切记离开,这里会爆发一场大战。”
“是姬家与巫家那批人吗?”程溪虽是疑问,却有所笃定。
“嗯,还有陆州这边的势力,雷云渡是与沼州的交界城池,绝不可能交予沼州。”裴游时说。
光从裴游时的描述中,程溪已经听出纷乱战局的雏形,在雷云渡这短短数天,她收获颇丰。
大战前功成身退是最上策。
不过从裴游时的言辞中,他显然是打算留到大战掀起的那一刻,说不准还想在这里面浑水摸鱼捞一笔。
这些与程溪有点关系,裴游时越强,五年后心魔誓的约束一断,她估摸着自己得亡命天涯。
但以她眼下身份,劝阻裴游时反而容易引起他怀疑,而且苗家未除,炼火宗派也在。
她绝不能与裴游时翻脸。
程溪既希望裴游时变强,又希望他不那么强,她忧愁地叹了口气,说了句心里话:“你说你这么厉害干什么?”
“嗯?”
裴游时抬起埋在枕头里的俊美脸庞。
程溪:“……”
她只在心里想想,怎么还说出来了!啊!!!
“……我在夸你。”顶着裴游时的注视,程溪缩回手掌,绷着一张小脸道。
“夸我什么?”裴游时明知故问。
程溪果断岔开话题:“毒解了就赶紧走。”
“要灵石吗?这回又赚了一笔。”裴游时翻个身舒舒服服躺在软榻上,瞧着少女白净下颌。
“赚了多少?”
程溪步子一顿,好奇问。
裴游时不吱声,一双浅色瞳孔的俊美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刚在夸你厉害呀,裴游时你好厉害。”程溪强忍着暴打裴游时的冲动,屈服于灵石之下。
裴游时以手作拳,抵在淡色唇边,眉梢浮现星星点点的愉悦笑意。
口是心非的小骗子,分明是想打他才对。裴游时暗想着,看着她如实道,“八十来万上品灵石,还有一大堆材料。”
“你的储物袋还能装灵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