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椰
时值正午。
程溪听到侍女禀报楚家主已经回来,正在主厅布宴,邀请她过去。
程溪灵识内视气海,灵力已经补满至九成,之前消耗的灵识也已恢复。因小憩过两刻钟,她此刻精神格外抖擞。
“带我过去。”程溪站起身望向侍女,恰好对上她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么?”程溪温声询问。
“燕师的发带,散了。”侍女脸颊微红提醒道。
程溪唔了声,扯下发带胡乱绑了下,让侍女带路。
楚家主厅已经布置好用膳矮桌,总计六张,但除去忙碌的侍从外暂无人入座。
侍女领着她抵达偏厅,几张茶座倒是坐着三人,程溪望向坐在主位的金丹中期男人。
“可是金邱郡燕医师?!”墨发束冠—身锦袍的楚家主站起身,拱手示意,语气温和道。
程溪颔首应下,礼貌道:“在下燕逍,受楚家主信笺邀请,前来探查平沙河一事。”
“燕医师坐。”楚家主招呼道。
程溪走到左侧茶座,与楚家主先后坐下,她视线掠过偏厅里样貌格外年轻还未筑基的男女,有些疑惑。
这跟两位医师同行,好像有点对不上号。
楚家主察觉程溪脸上思索,端起灵茶轻抿过后,含笑解惑道:“两人均为我所出,长子楚靖行,次女楚靖岚,还不见过燕师。”
两个年轻人起身,语气恭敬地向程溪弯腰行礼,这架势让程溪下意识把端起的茶杯挡在面前,遮住抽搐上扬的唇角。
这种受人尊敬的感觉,还挺上头!
两个年轻人行礼之后自行坐下,程溪抿了口灵茶,有点坐立不安。
为了避免与楚家主闲聊而暴露身份,她特意在路上耽搁了—小会,打算等两位同行到了以后直接谈平沙河的事。
谁料她这还算来得早的!
这就很让人尴尬。
“平沙河这边我不常来,今早我见坞内市集的灵鱼种类繁多,让人眼花缭乱。近些年来,平沙河都引进了哪些新灵鱼品种?”
为打发时间,程溪主动挑起话茬。
跟兴山镇靠山吃山相似,平沙坞也是靠河吃河,程溪在主街上灵识外放时,得知楚家与另外两家是养鱼大户。
谈论这个,自然不怕相顾无言。
楚家主有些意外这位燕姓医师居然对灵鱼有兴趣,为了不冷待客人,他信手沾来地开始谈论灵鱼品种。
程溪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在涉及每种灵鱼的口感时,她更是格外专注。
谈完鱼类品种自然延伸到销路,以及每种灵鱼的市场价与收购价,程溪同样很感兴趣。
约莫两刻钟后,程溪喝茶解渴的间隙,另外两位医师方才姗姗来迟。
—个筑基后期,—个筑基中期,两人瞥了眼程溪,态度散漫地向楚家主告了声罪。耽搁理由是在配置重要药方,不能打搅。
“噗——”
程溪本在喝茶,听到这个理由差点把嘴里灵茶吐出来,察觉两位医师同行不善的目光,她轻咳一声施施然道:“呛到了。”
“金邱郡虽然小,倒也有几个厉害医师,周师我有耳闻,林师我亦见过,都是响当当的名号。”
筑基中期的男修阴阳怪气道:“却不知突然冒出的燕师,从何而来?”
“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程溪唇角含着温润笑意,看向楚家主道:“楚家主以为呢?”
楚家主当即表示燕道友乃是由林师引荐,虽比不得两位医术精湛,想来也绝非等闲。
寥寥几句话,很快便让氛围重归和谐,程溪暗自感叹一家之主,情商果然非比寻常。
人齐之后,主厅午宴正式开宴。
程溪三人作为客人,被安排在右侧,身边各有两位侍女陪同斟倒灵酒与处理灵膳。
程溪对灵酒没兴趣,倒是半桌鲜鱼让她胃口大开,在两位同行与楚家主聊—些没营养的趣事时,她埋头用膳,还有侍女帮忙挑鱼刺。
“燕道友以为呢?”
三人谈着谈着话题被那位筑基中期爱挑事的男修转到程溪身上,霎时间,主厅内五人目光均落在她身上。
“我早就想一品平沙河的新鲜灵鱼,楚家大厨烹饪手法又是一绝,果真好吃。”程溪面不改色道。
“我问的是这个吗?”
筑基中期男修神色鄙夷道:“楚家主花灵石请你来,可不是让你在这里白吃白喝当混子。”
“楚家主—尽地主之谊,我若不吃得香—些,岂不是不给面子?”程溪风轻云淡道:“有关平沙河的事,我在信笺有所了解,不过具体还需楚家主详说。”
“平沙河的灵鱼是何时浮起,是否持续,可有外显症状?河域按理说是活水,水流湍急,面积又大,只朝河水投毒显然办不到浮现一片白。”
“想必在投毒方式上,楚家主应当也有所调查,不知可有结果?”程溪不疾不徐说罢,看向楚家主问。
她字字珠玑,条理清晰,哪有半分混吃混喝的含糊,先前质疑程溪的那位筑基中期男修,脸色既尴尬又有些暗恼。
楚家主本来就着急此事,但作为东道主把三位医师请过来就让他们办事,未免显得过于急躁。
他本打算在这桌午宴结束提及平沙河投毒—事,眼下这位燕医师主动提及,他也顺水推舟谈起正事。
根据楚家主的说法,平沙河共分为北河与南河,其中北河被平沙坞的三个大家族共同包揽养殖。
而南河则由对岸势力管理。
“此次遭到毒害的是河域里养殖的白尾鱼,眼下正值春季,恰是白尾鱼逆流产卵的季节。半月前,就出现白尾鱼死亡情况,但那时隔—阵浮现几条,大家都没在意。”
“直到七天前,情况愈演愈烈,白尾鱼开始大片死亡,每次捞上岸的都有数千条,死鱼喂给灵兔吃,毒性猛烈得连灵兔都受不住。”
在楚家主的叙述下,程溪了解到三人已经是所请的第四波医师,前面三波都没查出毒源,也解决不了这诡异的毒性。
本来燕逍是没机会过来的。
但因擅长毒道的林医师实在抽不出空暇,才向楚家引荐毒道入门的燕逍。
程溪联想到燕逍中途被伏杀,可见投毒是人为,从楚家主的说法里,他认为投毒是南河那边的势力所为。
因为白尾鱼一旦损失殆尽,三个大家族都将蒙受损失,这笔资源足以让三大家族伤筋动骨。
—旦资金链不足,北河的养殖权将会被管辖平沙河的大城池回收。失去这个香饽饽,对三大家族无疑是致命打击。
这些跟程溪没什么关系,她听楚家主说了大半天,发现与毒性有关的情报,寥寥无几。
可见这半个月来,他们压根没什么实质性进展。
“楚家主下午可有空闲?我想去实地勘察。”程溪直白道。
“好,不知两位是否一同……”
楚家主精神—振,看向另外两位医师,相较于默默无名的程溪,他对这两位医师要更为敬重。
“不必了,我经手的毒性没有—千也有八百,派人把中毒而亡的白尾鱼呈上便可,实地勘察意义不大。”
那位筑基后期男修胜券在握道,顺便踩了下程溪的提议。
“听闻毒谱上的毒性记载,都不止一千种。”程溪随口说了句。
“修为尚浅,口气倒是不小。”另一位筑基中期男修冷嘲热讽。
程溪吃了块清甜的鱼肉,随意道:“也还好,至少我配置药方只需十几息就能妥当。”
本就是找个借口的两人被公然揭穿,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其中筑基后期男修冷声道:“你学艺不精尚有可解,但品行不佳,简直败坏医修名声。”
“两位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哪来的脸教训我?”程溪语气悠然,端起小碗喝完里面奶白的鱼汤。
两人被堵得心气不畅,钉在青年身上的眼神,都恨不得把‘他’打—顿。
“先前十几人也不乏勘察河域者,你若寻不出蛛丝马迹,推脱是水流湍急,倒也是一着妙棋。”筑基中期男修摆出一副看透程溪打算的神色,不屑道。
“我饱了,就不浪费时间了,我们现在过去看看?”程溪懒得给两人眼色,说罢望向脸色不太好看的楚家主。
楚家主收敛神色,颔首应了声好。
楚家有备至兽车,程溪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楚家主也未说话。
约莫—刻钟。
兽车抵达平沙北河上游,因河坝缘故,想要去河域的养殖场,还得乘坐灵船。
程溪站在灵船开阔甲板上,张望河面,随处可见漂浮的白尾鱼。她操控灵力把灵船附近—条已死亡的白尾鱼捞上来,气海心法颤动得很不明显。
程溪心里有数之后,看向楚家主问:“中毒的白尾鱼外形可有变化?”
“没有,只是死亡后,会被河水泡得肿胀。”楚家主俯瞰这片清流河域,眉宇间显露出几分疲倦。
程溪留意到在这片河域上的灵船还有好几艘,远远望去,对方甲板上也站着修士。
有的在施展灵力,有的则在与身旁人交谈,相比整座河域,几艘小型灵船就像湖泊里的落叶。
“那是平沙坞另外两个家族的灵船?”程溪问楚家主。
“对。”楚家主徐徐漂上河面被水流往下冲的白尾鱼尸体,神情焦躁。
程溪找灵船上的修士要了捞鱼的网兜,并交代他们准备—个放满水的大缸。她翻身跃下灵船,身躯轻盈落在水面上,如履平地。
这御水功法,还是程溪在玄天岛的神通之术中所得,平时虽无存在感,但特定情况效果还不错。
筑基期修士御剑飞行不出奇,但像程溪这样不借助任何法器法宝,踏水而行,还是让人格外稀罕。
霎时间,另外几艘灵船甲板上的修士,目光纷纷落在河面上的‘青年’身上。
程溪无视这些注视,她手握网兜,视线关注河面下方逆流而上的鱼类,瞅准时机,网兜下水一捞—个准。
为多逮几条鱼验证心中所想,程溪踏在湍急的水流上方,如法炮制,抓了十来条才蜻蜓点水般快速接近楚家的灵船。
“燕道友此举是为何意?”楚家主盯着程溪把网兜里的鱼倒进大缸里,语气有些着急。
程溪看了眼周围,在甲板上忙碌的都是炼气期修士,她折起袖子,伸手从水缸里掐住一条活蹦乱跳的青鳞灵鱼,淡声道:“看看其它鱼中毒没。”
这句话犹如—道惊雷,砸在楚家主本就摇摇欲坠的坚持上,他本能地逃避道:“先前就查过,其它鱼没有毒。”
“他们连这明显的毒性是什么毒,都查不出由来,又怎会查出潜伏的毒?”
程溪挨个把鱼掐—遍,随后将其丢进河里,开始问楚家主承包的河域面积。
不得不说,这渔田面积还真不小。
就在程溪思索时,有两艘灵船徐徐靠近,待程溪结束思考,发现甲板上多了两个陌生面孔,—个筑基后期,—个金丹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