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椰
程溪之前还有点担心自己筑基中期的修为不能服众,眼下看来,倒是她多虑。
这些元婴医师看得都格外通透,也没有小地方元婴医师的强者傲意。
有了应对时疫的靠谱方案,灵膳还美味,这场宴席大家吃得格外舒畅,就连程溪也多喝了几杯果酿酒。
时间悄然流逝。
程溪不胜酒量,成为第一个倒在身旁女侍怀里的,赵稚见状,遣女侍将人扶回舱房,好生照看。
程溪没彻底喝醉,但意识已经飘了。
她余光留意到众人膳桌上剩不少的灵膳,忽地叹了声:“可惜了!”
“什么可惜?”
赵稚看着不远处的少女,好奇问。
程溪突然站直身体,婉拒侍女的搀扶,她走近赵稚,伸手在腰间的锦袋里掏了掏,把一条懵逼的小黑龙丢到赵稚怀里。
“溪池跟着我太可怜了,饿了一个多月。赵稚,我们是好朋友,我的灵宠就是你的灵宠,你记得帮我喂喂啊……”
程溪说罢,身形一晃,被亦步亦趋的侍女连忙扶住,她大半重量压在侍女身上,心满意足道:“走,回去。”
赵稚低头,视线与怀里小黑龙墨绿豆子似的眼睛对上,他嘴角一抽。凭借这十来年的素养克制,才勉强忍住没有崩坏脸上表情。
饕餮胃灵宠!好你个程小药!
想到之前被化名燕逍的程溪在擂台上揍了一顿,赵稚深吸一口气,把这小黑龙揣进衣袖里,打算把眼下应付过去再去找她算账。
一夜好眠。
程溪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趴在床榻上,她下意识伸手摁了摁轻微胀痛的太阳穴。
随着意识彻底清醒,这胀痛也消弭得无影无踪,想到昨晚对赵稚说的话,程溪轻嘶一声。
她之前还想着找个好机会向赵稚坦白,没想到酒醉壮人胆,她还是把龙溪池丢给了赵稚。
程溪掐算时辰,眼下已是上午,赵稚应当已经起了,她走下床榻略作收拾,离开舱房。
赵稚的舱房也在二楼,略有不同的是他的住所是个大套间,程溪被侍女引领穿过院落回廊,才见到建造在竹林下方,坐于茶亭里的赵稚。龙溪池察觉程溪的气息,立即离开茶亭钻进她袖子里,暗搓搓传音道:“燕逍,我尽职尽责在吃灵膳,没有搭理过他!”
“燕逍。”
赵稚脸上带着灿烂笑意盯着程溪。
程溪:“……”
“之前东郊那次碰面,真的只是巧合。”程溪慢吞吞说。
“我知道。”
赵稚手指轻点茶几,虽然被戏耍让他有些郁闷,但程溪的伪装竟能瞒过府邸的化神境,这让他格外好奇:“你是如何办到的?”
“之前在秘境得了一张化形符,有近半年时效。当时为避开姬鸾青与苗家,便用上了。”程溪滴水不漏道。
赵稚知晓腾挪大阵一事,并且程溪披着燕逍马甲出现的时机,也正是这段时间。
“幸亏你有这个底牌,你不在的那段时间,姬鸾青时常出入占星阁,如今看来她那时应该是在寻找你的踪迹。”赵稚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赵稚没有多问。在程溪踏进茶亭时,他轻哼了声,“就算你有理由,但欺骗就是欺骗,我可还没原谅你。”
“之前是我不对。”程溪识趣拿出两个玉盒,认真道:“这可是首席精心制作的百灵膏,自此一家,我保证往后再也不骗你了。”
赵稚余光瞅了瞅茶几上的玉盒,声线愉悦应下,“你最好记得今日所说,要再敢骗我,程小药你就完蛋了。”
“放心,绝对不骗。”
程溪轻快道,骗人是不可能骗的,但涉及原则以及重大秘密的善意伪装,怎么能叫骗呢!
从缘仙城抵达春芳坞,便是乘坐灵舟也要五日路程,因清理时疫的方案已经定下,除去出发当天的宴席,其余时间那些医师大多都在静修。
程溪对九千岁比较在意,若说苗家仅仅是跟炼火宗派搭上线,那九千岁背后势力直接就是炼火宗派。
除非炼火宗派选择放弃人炼魇,不然程溪与炼火宗派之间早晚会有一场大冲突。
在这种前提下,九千岁就相当于潜在敌人,程溪站在灵舟二楼的瞭望台,俯瞰灵舟下方的景色。
“你在等我。”一道低暗嗓音在程溪身后响起,言语满是确信与笃定。
“没错。”
程溪转身望向着星白衣袍的矜傲少年,痛快颔首:“我很好奇,九千岁找我何事。”
遭到先发制人的九千岁:“?”
少年俊秀脸庞的矜傲神色有那么一瞬破功,他怔了怔,才将半遮半掩的眸子彻底睁开,注视眼前少女。
“……我夜占星象,发觉有一遭劫难在春芳坞,是由变数引起。”
九千岁说话很重视言语韵脚,让人听起来格外有说服力,他看着少女道:“你就是变数。”
“所以呢?”
程溪唇角微扬道,“你欲如何?”
“不如何。”九千岁眼皮重新耷拉,半遮半掩就像还未睡醒,他转身离开。
若程溪思维迟钝,她可能不会在意九千岁这种说话方式,但偏偏她知晓的情报很多。
九千岁的劫难是由她引起?
程溪脑海里下意识冒出一个人名:裴游时!
[但裴游时跟九千岁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成为九千岁的劫难,难道是其他人?]
[据传九千岁身份特殊,会不会已经有人盯上了他,就等着他现身。]
[此次春芳坞九千岁与我同行,那些人隐藏在春芳坞,想要靠近我而后对付九千岁……]
船舱过道里,少年眸子轻闭,双手虚捧着。数不尽的浩瀚星辰在他手心运转,为他带来空灵声音。
这些,赫然就是程溪脑海所想!
就在少年专注期间,忽地一个湿滑触感在他脸颊碰了下,还带着丝丝粘液。
九千岁心神巨震,星辰消散,他猛地睁开双眸。只见方才还待在瞭望台的少女,手里捏着一只黑色神似蜥蜴之物,朝他笑了笑。
“放心,溪池只是舔了舔你的脸,并没有碰其它地方。它之前吃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总得来说还是很爱干净的,你应该……”
程溪话还未说完,九千岁脸上表情崩裂,胃酸顷刻涌上喉咙,他脸颊鼓了鼓,风度尽失拔腿就跑。
“呸呸——”
龙溪池嫌弃地往地上吐口水,瞧这人类的反应,它还嫌弃他呢!
“干得不错,等回去让赵稚给你加餐。”程溪夸了一句龙溪池,心情舒爽地把它收回锦袋里。
程溪能知晓九千岁这门秘术,还多亏了《登顶仙途》这本小说,虽然九千岁占卜之术很强,但他屡次都能避开裴游时的针对。
久而之久裴游时生了疑心,他最终能击杀九千岁,正是用这种思绪误导的方式,将他引入陷阱。
如今的九千岁并不算老练,程溪在瞭望台上与他交谈,听到韵脚十足的语气时就觉得不对。
如今看来,那韵脚应当就是他施展秘术的先决条件,更具体的特征,还需要在接下来慢慢尝试。
但想来九千岁这回冷不防吃了这么大亏,短时间应该不会想见到她了。
程溪:唉,真遗憾呀。
正如程溪所预料的这般,接下来两日九千岁不曾出现在灵舟任何地方。就连赵稚去找他,都碰了壁。
“奇怪,九千岁平时虽然不常说话,将也没有把自己闷在舱房里的习惯啊。”茶亭里,赵稚满脸郁闷,看着程溪问:“小药,这几日你可曾见过他?”
“见过,我可能知道原因。”
程溪深深叹息一声道:“溪池顽皮,舔了下他脸颊,估计他这两天,在洗脸吧。”
赵稚听完,握着杯盏的手一松,幸好程溪眼疾手快帮他接住才没有将灵茶洒出来。
“你说,那条黑皮蜥蜴,舔了,净净的脸?!”赵稚瞪大眸子重复。
“嗯。”程溪满脸自责地点头,“唉,都怪我没有看住溪池。我本来想向他道歉,但他闭门不出我也没办法啊。”
赵稚看着程溪的眼神逐渐怪异,慢吞吞道:“小药,你如今说的都是真的?真是小蜥蜴不小心舔了他?”
“真的,但并非不小心,它就是故意的。”程溪面不改色道。
“嘶……”
赵稚震惊到了,说实话他这个圈子里,想要整蛊九千岁的同伴不少,但没有一人成功。
没想到啊,程溪与九千岁才刚照面,就办到他们绞尽脑汁都没办成的事。
赵稚:就很厉害!
“咳,这几日你先别去找他了,让他先冷静会。”虽然钦佩,但赵稚明面上还是要以和为贵,温声叮嘱道。
“灵舟即将抵达春芳坞,我可没时间找他。”程溪随意道。
若不是这回九千岁先试探,程溪也不会一上来就下一剂猛料,想来短时间内九千岁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六月初七,上午。
九城主府的灵舟抵达春芳坞,程溪俯瞰下方四面环水的地形,从上方看,春芳坞就像巨大的碧绿‘龟壳’。
随着灵舟开始下降高度,这‘龟壳’开始越来越大,上方的各色建筑也变得清晰起来。
当灵舟顺利停靠,春芳坞的坞主早已带着一大批下属,候在峰顶。
赵稚是九城主府的代表,他走在最前方,程溪居中,九千岁并未现身。
“客套话就不必了,先带医师们去看看感染时疫的那批修士。”赵稚率先开口。
春芳坞的坞主闻言,神色一松,亲自为众人引路,并在途中告知近几日的时疫变化。
“传染时疫的修士已逾四十万,原本的隔离地太小根本容纳不下,又离主坞太近。一旦时疫蔓延情况只会更加危急,我只好遣人将他们统一隔绝在金泽副岛。”
“这段时间时疫聚集,愈演愈烈,已经扩散至整个金泽副岛,目前已有数百人因时疫而死。”
“临近金泽副岛的夏蝉镇修士已紧急撤离,沿着这条路过去就是金泽副岛,赵公子您……”春芳坞坞主瞧着筑基初期的赵稚,欲言又止。
“我不过去。”
赵稚自然不需要以身涉险,他身体微侧望向后方的程溪,语气熟稔温和问:“你觉得此地时疫如何?”
春芳坞主闻言,视线落在这位眼睛蒙着深红缎带的筑基中期少女身上,对赵稚放着一堆元婴医师不问,反而问一个姑娘感到十分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