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夜微冷
后面我干脆让鲲儿和礼哥儿两个过来,羊大学士满腹经纶,倒是可以好好指点这对兄弟一番,如今这两个孩子也慢慢收心,开始在科举学业上用功,后头索性都住在我这儿了,每日天不亮就起来温书背书,特别用功。
羊大学士也没有因为这两个是孩子,就怠慢轻视,很认真地教,私下里同我说,礼哥儿是个心里做事的孩子,小小年纪很有成算,估摸着继承父业,能入三司,鲲儿五经的底子好,若是这般刻苦学下去,将来科举必定会高中,孩子心善又明是非,若是将来为官,必能造福一方。
听了这话,当日我亲自下厨,给羊大学士满满做了一桌好菜。只要我家的孩子们都好,那我就高兴。
至于外头的生意,酒楼和丽人行自不必说,如今在长安算是最红火的买卖,这三个月我和燕娇又开了几间香料铺子,取名“香如故”,专做高门豪贵的上等香料、蜜丸以及藏香、道香等,收益也还不错。
我家里事多,朝堂后宫也热闹得很。
先是朝堂上震动频繁。
之前李昭在御史台底下设了十二道监察御史,专门稽查六部,这不,就查出一桩陈年旧案。
张首辅的嫡子张达亨生前乃工部员外郎,任上时收受贿赂,数额达十万之巨,这事当年不知被哪个了不得的官员按下了,竟不了了之,念张达亨年幼无知,且早已身死,李昭开恩,只消张府将银钱悉数归还国库后,便不予追究,说好听点是归还,说难听就是抄了一次家。
紧接着,监察御史又查出户部尚书莫非焉纵容兖州地方官员,贪下夏秋两税三成。那莫非焉原是老张首辅的门生,一开始连连喊冤,进诏狱走了一遭后,立马认罪伏法,被李昭贬到地方做官去了。
而尚书一职暂由侍郎姚瑞顶上,这姚瑞是左良傅的恩师,而左良傅是皇帝最信任的大将良臣。
这一番人事变动,就耐人寻味了。
其后,宫中隐隐传出来,当年二皇子李炜失足落水不是意外,是皇后有意为之,紧接着,废后的谣言竟不胫而走。
既然提起了那个早薨的皇子,李昭索性追封李炜生母,也就是那个姓严的宫人为淑妃。
他说了,皇后之下有贵妃、贤妃、淑妃、德妃四夫人。
而他的生母懿德太后原为贤妃,为了避太后讳,此后不再设贤妃与德妃,增设元妃,即皇后之下设有贵妃、元妃和淑妃三位正一品夫人。
没多久,李昭又下旨昭告群臣,五皇子睦其实乃元昭仪之子,只因当初内宫争斗频仍,昭仪屡遭暗算,命悬一线,他只能谎称五皇子生母暴毙,实则暗中将高氏送往汤泉行宫,如今曹氏赐死,念高氏接连诞育两位皇子有功,故册封其为元妃,于六月初一行册封礼,后择吉日前往坤宁宫叩拜皇后。
……
我原以为起码等生下老二后,才会封妃,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有时候我都觉得这就像一场荒诞的梦,当初我是他脚边卑微的情人,无名无分,处心积虑地讨好他,大着肚子拼命奔走,只是想从他手指缝里渴求个爵位,哪知受了一身伤。
可忽然,我居然什么都有了。
睦儿名正言顺回到我身边,肚子里怀了老二,在宫外有了自己的小家,便是连名分都有了,三夫人之一的元妃。
我告诉自己,别太得意了,别被他给你的种种好处给骗了,你忘了当初,他怎么打压你的了?他这般宠你,只是因为你给他生了两个孩子,更是因为你运气不错,正逢着他弹压张家,恰如他提拔姚瑞一般,你有用,他顺便也提拔了你。
但……这也说不通啊。
我明明白白地看到他当初在我生睦儿难产的时候,于冷静、惊慌和欢喜间徘徊,甚至还为了我罢朝一日;
我还看到他为了我穿上西装,做了风和先生,做出种种如少年般的争风吃醋事;
我更看到,他在文姜驿龙颜大怒。
种种告诉我,他把心给我了。
可帝王有心吗?这世上会有人对我这么好吗?
我是谁。
我是卑贱的如意,身子早已残破,手上也沾过鲜血,不识大体,不温柔小意,粗野又泼辣,浑身都是算计,过去十三年在风雨飘摇中操持一个家,却终究换不来丈夫的真心。
这样的我,会有人爱我吗?我配吗?
我问过李昭:“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听见这话,愣了下,对我笑道:“这要什么原因,朕喜欢啊。”
大概,或许……这世上真的有人会对卑贱如草的如意好罢。
……
六月初五,是我进宫拜见素卿的日子。
吉服其实早都送出来了,但我并未穿,我穿了素色的裙衫。
一个是我如今肚子渐大,怕热,再一个,我想带着丽华一起进宫,见那个女人。
不,我当然不会素面朝天,相反,我要装扮得艳丽夺目。
因这些年精心养护,我的脸和身子上的肌肤特别白嫩,便是最容易生纹的脖子,也纤长平滑,李昭私底下常摩挲我,说书中说冯小怜玉体横陈,大抵就是你这样的,真是天生丽质。
哪有什么天生丽质,不过是花银子和心思娇养起来的罢了。
我觉得,娇养自己这也是做女人、过日子的一种乐趣和态度。
今儿,我起了个大早,梳了乌蛮髻,让云雀从花园里折了朵嫣红的山茶花,簪在髻边,化了精致艳丽的妆,站在落地铜镜前看了半天,而今我除了肚子大之外,四肢依旧纤细,这些日子高兴,肌肤更润泽,仿佛一口气年轻了十岁。
我就要让张素卿看看,我高妍华不论被她踩到什么地步,永远是这么光彩照人。
等拾掇好后,我就带着云雀和嬷嬷们出门了。
正门外,早都等了十几个披坚执锐的羽林卫军。
我抬眼瞧去,大福子此时正立在马车前,手里拿着半人来高的绣春刀,警惕地看向四周,大抵,他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忙回头,看见我,他登时愣住。
我冲他点头微笑,他唇角牵动了下,似笑非笑,瞬间阴沉下脸,恭敬给我行礼:“微臣羽林右卫指挥使路福通,给元妃娘娘……”
“快起来。”
我挺着肚子疾走几步,忙虚扶起大福子,笑道:“不必多礼。”
“是。”
大福子一直低着头,没看我。
他冷冷地支使手下人将脚凳支在马车跟前,看着我上了马车,他大手一挥,立即启程。
我坐在香车里,他步行在车外,护着我。
我将漆盒打开,拿了些燕窝糕吃,隔着纱帘,看外头的大福子,轻声问:“宫里都准备好了?”
“嗯。”
大福子面色严肃,但眼里的温柔难遮掩,低声对我道:“陛下三日前就开始清扫搜查坤宁宫,唯恐有让人防不胜防的毒物,未曾查出什么。此时皇后、郑贵妃还有张达齐夫人林氏、萝茵公主都在坤宁宫,只等着娘娘您。陛下为确保您和孩子的安全,特让微臣随娘娘一同进坤宁宫,若、若您这回出事,小人把命抵给您。”
“能出什么事。”
我笑笑。
忽然,我发现大福子方才自称小人……
我看着他的侧影,叹了口气,打开小香扇,轻轻摇,莞尔:“瞧着吧,她比任何人都怕我出事,我先眯会儿,等到了时再叫我。”
第120章 再见素卿 如题
说眯一会儿, 可闭上眼,怎么都睡不着。
过去我是如意的时候,深恨素卿, 可这能怎样呢?我没有能力报复, 没有胆子回长安,在漫长的十三年, 我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诅咒她,咒她短命而亡、咒她子女俱损、咒她被其他嫔妃暗算……
有时候想着想着会笑出声, 仿佛她真被我咒死了, 可立马就会黯然, 没本事的人才会一遍遍在脑子里报复, 事实呢?素卿依旧是仪态万千的东宫太子妃,儿女双全。
如今, 我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了,有了身份,亦有了孩子。
忽然, 胎动了一下。
我手附上大肚子,抿唇笑, 此时胎儿又连着动了两下。
哎, 睦儿这小子如今特别黏我, 我今儿是趁着他午睡后偷偷溜走的, 也不知这小祖宗醒后该怎么哭闹, 罢了罢了, 宫里这宗事了结后, 赶紧回家吧。
想着想着,我不禁打了个哈切,让随行嬷嬷给我从箱笼里拿了条薄被, 盖在肚子上,窝在软靠里昏昏欲睡……
我做了个梦,梦见回到了十六岁。
那年的我还是矜持高贵的六姑娘,昂首阔步行在内宫的长街,素卿亦步亦趋地跟在我后头,拽了下我的袖子,她斜眼往侧边瞧,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磕磕巴巴地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我顺着她的目光去看,看到了少年李昭,他立在拱门前,正在冲我们招手。
紧接着,我忽然发现自己站在纱窗后,踮起脚尖往殿里瞧,我看见李昭正坐在桌前看书,而素卿则端了一碟子“鸳鸯酥”,含羞带臊地喂他吃酥。
李昭这狗东西眉眼含情,居然一口轻咬住了素卿的手指。
“干什么你们!”
我恨得重重地拍了下窗。
身子猛地一动,忽然就给惊醒了。
我下意识手覆上肚子,蓦地发现,马车早已停了,云雀和嬷嬷此时跪坐在我身侧,一个将我扶起来,另一个给我递来脂粉和镜子。
“到了么?”
我用帕子擦了额上的虚汗,轻声问。
“回娘娘,咱们已经到神武门外了。”
云雀跪行上前,给我揉双肩,柔声笑道:“路大人和黄大人早都等在外头了。”
“黄大人?”
我愕然。
哪儿又冒出个黄大人?
我也没多想,对着镜子尽快补了下妆,由云雀和嬷嬷搀扶着下了马车。
极目望去,我们一行车驾正停在神武门外,城门守着披坚执锐的将士,大福子则双腿稍分开,静静地立在马车跟前。
在他跟前还站着个英姿飒爽的女人,穿着妆花罗飞鱼服,头戴玄色曲型幞头,双臂环抱住,默立在原地,这女子并未着粉黛,约莫三十上下的年岁,个头甚高,眉眼间透着厉害,她身后还站着十几个相同装扮的女卫军,每人手中都拿着绣春刀,仿佛都有武艺在身,很不好惹的样子。
大福子和这个女人见我下车了,立马上前行礼。
“微臣路福通参见元妃娘娘。”
“微臣黄梅参见元妃娘娘。”
黄梅?微臣?
这女人也是个武官?
“快起来吧。”
我虚扶了把,冲大福子微微点头,目光落在那位英气勃勃的黄梅身上,笑着问:“这位是……”
大福子斜眼觑向那黄梅,眼里闪过抹讥诮:“这个小娘们是……”
他刚说到这儿,黄梅身后的女卫军们齐刷刷半拔出绣春刀,怒瞪向大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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