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无良 第243章

作者:小夜微冷 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第189章 北镇抚司 你们两家自己去交割……

  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梦里乱糟糟的,竟又梦到多年前做梅濂妻子时,没完没了地应对满院子的妾婢。

  为了争夺丈夫, 我极尽媚态, 花招百出,好不容易怀上个孩子, 谁知梅濂不知听了哪个妖精的枕头风,非说孩子不是他的, 捏住我的嘴, 要给我灌落胎药。

  腿一蹬, 我瞬间惊醒, 还好只是个噩梦。

  头昏昏沉沉的,后脊背也生出层热汗, 四下看去,此时我正躺在拔步床上,屋里明亮非常, 阳光照在纱窗上,内间扇形雕花小门跟前侍立着两个婢女, 秦嬷嬷正在拾掇梳妆台的胭脂水粉, 她看见我醒了, 赶忙放下活计, 疾步走到这边来, 让婢女赶紧倒一杯香露水。

  “娘娘醒了啊。”

  秦嬷嬷从后边将我扶起来, 给我腰后头垫了两个软枕, 哽咽道:“您那会儿忽然晕倒了,可把老奴吓死了。”

  头还有些迷糊昏沉,我摆了摆手, 让嬷嬷莫要担心,随之喝了数口香露,精神果然清醒了几分。

  我下意识低头看向小腹,身子稍稍前倾,担忧地问:“孩子……没掉吧?”

  “没有没有。”

  秦嬷嬷半跪到床边的脚踏上,侍奉着我饮水,柔声道:“杜老瞧过了,说只是急火攻心,加之昨晚一夜未睡,又受了点刺激,就晕过去了,腹中的孩子无碍。”

  我松了口气,猛地想起今早四姐夫他们来府上,说昨日镇国公质疑梁元巫蛊案与前太医院院判杜朝义有关,杜仲听见这话,下毒不成,紧接着刺杀李昭,得亏镇国公在侧护驾,李昭这才逃了一劫。

  那若这么说,杜老被搜捕是迟早的事。

  我把无关紧要的婢女撵出去,让秦嬷嬷坐到床边来,压低了声音问:“杜老爷子呢?”

  “娘娘放心。”

  秦嬷嬷按住我的手:“老奴将杜老爷子安置妥当了,藏到了丽人行的秘间里。”

  “不行。”我摇了下头:“丽人行太惹眼了,卫军容易上门搜查,还是将老爷子带到咱们府里,我庇佑着。一则呢,杜老本就和梁元没任何关系,他当年不过写了本禁书罢了,谁能料到被有心人偷阅,身正不怕影子斜,便是来日在御前对峙,本宫也定会保杜老的清白;二则,杜老对我和睦儿有大恩,倘若这时候我因为怕被连累,就不管他的安危死活,那还算是人么。”

  我食指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又喝了几口水缓缓精神头,盯着锦被上的花纹,恨恨道:“这两日发生的事太多,简直匪夷所思。嬷嬷,有些话本宫同那些年轻丫头说不到一起来,四姐夫和梅濂他们又是男人家,也不方便说。开平元年你还没伺候本宫,陛下要开始废后,最先的预兆就是册封了张家一个叫的春旭小丫头为婕妤,当时也是对外宣称宝婕妤有了身孕,可这身孕是假的啊,只是为了撕开废后的口子。如今他前脚立我为后,后脚册封了三个妃子,和当年的手法如出一辙,似乎在做局,可、可……”

  我说不下去了。

  秦嬷嬷见此,轻抚着我的背,叹了口气:“哎,老奴也有所耳闻。宝婕妤那胎本就是假的,两三个月头上掉了,可、可宫里那位新册封的淑妃都有八个月的身子了,御史大人等人还看见了胎动,仿佛是……真的。”

  我心里烦闷极了,低声咒骂了句,鼻头发酸,忍不住落泪:“他自打遇到我后,从未宠幸过旁的女人,我还当他真的对我情有独钟,我竟忘了,这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儿。人家是皇帝哪,肩负绵延宗庙的重任,肯定要广开后宫的,可你同我明明白白地说啊,何必这么偷偷摸摸的,可、可以他平日的为人处事,仿佛又做不出这样的事,我真的要被他弄疯了。”

  秦嬷嬷柔声安慰着我,头低下,眉头凝着千千愁绪,嘴张了好几次,仿佛要说什么,可又不敢说。

  “嬷嬷,你想说什么?”

  我皱眉问。

  秦嬷嬷思虑再三,仰起头,从后边紧紧地环住我:“那会儿娘娘晕倒了,宫里又传出了消息,镇国公救驾有功,已然恢复亲王之位。”

  “啊?”、

  我的头都要裂开了,一把掀开被子,刚下床,眩晕感又袭来。

  “怎么会这样!他不是马上要把李璋撵去平凉么。”

  我赤着脚,在屋里来回拧,扭头问秦嬷嬷:“陛下可差人出宫寻我?”

  “有。”

  秦嬷嬷拎着绣鞋,紧紧随着我:“那会儿宫里来人了,说陛下甚是想念娘娘和六郎七郎,他身子不痛快,让人接你们进宫团聚,顺便受淑妃等人的叩拜。可当时您动了胎气,昏迷了过去,睦儿不让搬动您,将来人给打发回去了。”

  我皱眉问:“六郎七郎不在,你们怎么应对宫里人的?”

  秦嬷嬷伺候我穿鞋,忙道:“老奴说您这两日不舒坦,那两个小爷又闹腾,便将他们送去避暑山庄何太妃那儿小住去了。”

  “嗯。”

  我点点头,心里生起了掀天狂澜。

  李昭素来心重多疑,难道真的信了那些小人的话,觉得当年是我使了苦肉计,勾结胡马、梁元和杜老等人,故意给儿子落蛊争宠?还是他知道了开平二年我怀双生子时,杜老和陈砚松为了帮我除去张素卿,暗中布局给我下毒,连累得他一夜白头?

  他因为这个恼了?

  我疾步朝梳妆台那边走去,抓起红木梳子,忙不迭地通发,吩咐宫人进来给我梳妆更衣。

  “不管陛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总要同他好好沟通一下。”

  我用婢女递来的湿帕子擦脸,问:“云雀和睦儿呢?怎么不见他们俩?”

  秦嬷嬷回道:“今儿晌午胡公公从北镇抚司的牢狱里转到刑部的大牢中,睦儿和云丫头紧着就出去了。”

  我将身上的寝衣脱下,张开双臂,让婢女给我穿华服,皱眉道:“正好进宫的时候能路过北镇抚司,咱们也去瞧瞧,别叫和小子蛮干。”

  ……

  *

  五月的天就像奶娃娃的脸,说变就便。

  上午还在下雨,这会儿已然放晴,潮湿的路面很快被晒干,躲在叶子背后的蝉死命地嘶鸣。

  由府上的侍卫和大福子的卫军领路护驾,我乘坐马车,出了家门。

  外头白日当空,又闷又潮,刚出来没一会儿,我就热得不行了,饶是秦嬷嬷和小丫头一个劲儿地扇风,我脖子和后背还是生出了不少汗。

  恶心感又泛了上来,垂眸瞧去,此时腿边放着个大食盒,里面装了厨娘新做好的清炖老鸭汤、油酥杏仁还有清炖嫩笋等,全都是李昭爱吃的。

  三十岁出头的时候,我得知他封了个宝婕妤,把他灌醉后,对他又打又骂,裹着被子哭了一宿。

  四十岁了,我知道他一下子封了三个女人为妃,除了生气,我更多的是冷静,哪怕是他厌弃了我,我也得和他好好沟通一次。

  正在此时,马车忽然停了。

  大福子稳厚的声音从外头响起:“娘娘,到北镇抚司了,王爷、云雀、梅大人都在,还有……蔡居。”

  我现在最不想听到的两个字,就是蔡居。

  “知道了。”

  我冷冷地应了声,让秦嬷嬷去将车帘掀开。

  往外瞧去,此时北镇抚司衙门门口颇为“热闹”,人很多。

  衙门左侧是睦儿等人。

  睦儿搀扶着泫然欲晕的云雀站在老槐树下,他身后站着十几个挎刀侍卫,儿子脸上一派的焦急,但是顾着他云姑姑,仍强装镇定,不住地低声劝慰云雀。

  衙门右侧则站着蔡居和梅濂。

  蔡居穿着内官官服,头戴纱帽,学他师父胡马那般,手里拿着把玉柄拂尘,一脸的春风得意,身后站着数个有品阶的司礼监宦官。

  梅濂亦穿着官服,脚蹬厚底皂靴,官帽边沿早都渗出了层层热汗,他一边用帕子擦拭,一边笑着和蔡居说话,那怡然的仪态神色,半点都看不出这男人深恨着眼前这个重提“梁元案”的权阉。

  察觉到我的凤驾来了。

  众人皆扭头朝这边看来,纷纷疾步走过来,恭敬行礼。

  因避嫌,梅濂刻意站远了些,压根不敢抬头。

  而蔡居则踩着小碎步上前来,拂尘甩了下,驱赶掉夏日的蚊虫,谄媚中带了些许嚣张,单膝下跪,那双贼眼睛锁在我腿边的食盒上,笑道:

  “听说娘娘凤体不适,怎么这大热天的出来了?是探望胡马?还是进宫面圣?”

  我懒得理他,从秦嬷嬷手里拿过小香扇,慢悠悠地摇。

  这时,睦儿行到马车跟前,手指掸了下锦袍上的尘,剜了眼蔡居:“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打听娘娘的行踪。”

  蔡居起身,忙轻扇了两下自己的脸,笑道:“原是奴婢僭越了。”

  气氛忽然就凝重严肃了,虽说北镇抚司门口站了百来号人,可谁都不说话,地上落根针都能听见。

  蔡居眼珠子左右乱转,踮起脚尖眺望了下,疑惑地问:“怎么沈大人还不把囚犯押出来?咱家看着你们两家交割完后,还得回宫伺候陛下呢。”

  梅濂干笑了声:“许是还有些文书没有办妥,公公再等等。”

  蔡居点点头,斜眼觑向我和睦儿,勾唇浅笑,和梅濂闲扯:“梅尚书知道么,陛下今儿晌午给淑妃娘娘腹中的小皇子拟了个好名儿呢。”

  听见这话,我心里登时一咯噔。

  梅濂偷摸瞧了眼我,随口问:“淑妃娘娘不是还未生产么,怎知皇子。”

  蔡居笑道:“宫里太医手段高明,摸一下脉便知是男是女。原来皇子的名儿都是交给礼部拟的,谁知那羊尚书上书陛下,说他家下人回报,最近多雨,雨水漫进他父亲的墓穴,他要赶紧去修葺。这不,陛下便亲自给淑妃娘娘的小皇子取了个名儿,叫穆。”

  “啊?”

  梅濂登时怔住,看向睦儿,皮笑肉不笑:“睦?那不是和瑞王爷重名儿了么。”

  “没。”蔡居挑眉一笑,拉起梅濂的手,食指在梅濂的掌心写字:“是‘穆穆鲁侯,敬明其德’的那个穆,陛下说了,他早年就很喜欢这个字,本想给了咱们瑞王爷,但当时被不知好歹的人阻挠,只能改去,如今他这个年岁再得一祥瑞麟儿,便将穆赐给小皇子。”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李昭这么做,岂不是在打我和睦儿的脸。

  我并未言语,睦儿冷笑了声,面上虽不怎么在意,可拳头已然攥起了。

  正在此时,北镇抚司里传来一阵窸窣脚步声,很快,从里头跑出来数个手执绣春刀的卫军,端端直直地立在衙门两侧。

  最先走出个强悍高挺的中年男人,面带狠相,薄唇发黑,是沈无汪,紧接着,两个凶悍卫军压着个四十来岁的太监出来了,正是胡马!

  才一日一夜的功夫,胡马简直变了个人!

  他头发乱糟糟的,污血黏连成块,贴住头皮,身上穿着囚服,脖子戴着五十斤中的枷锁,双脚锁着两指粗的脚铐,脸上有几道触目惊心的鞭伤,伤口处还在往出淌血,十指指甲早都被拔光,身子似乎也受过重刑,精神有些恍惚,艰难地一步步往外走。

  “大伴!”

  睦儿惊叫了声,立马携着云雀奔了上去。

  儿子虽不似云雀那边嘶声竭力的哭号,可早都泪流满面,心疼的紧咬住下唇,他和云雀被北镇抚司的卫军拦住,不让他们靠近囚犯分毫。

  “干什么!”

  睦儿大怒,扬手就扇了那卫军一耳光,随之瞪向沈无汪,冷声质问:“是你打的?”

  转而,他扭头瞪着蔡居:“还是你这个阉狗?”

  蔡居似乎被睦儿的盛气惊着了,身子本能地一颤,这太监甩了下拂尘,笑道:“奴婢怎敢对胡大伴用刑呢,全都是陛下的旨意,这老东西嘴紧得很,牙碎了一半也不肯招。”

  “好,好个秉笔太监。”

  睦儿大怒,连说了两个好字。

  儿子终于忍无可忍,直接从卫军手中抽出把绣春刀,腕子一抖,直指向蔡居门面,正当他要扬刀动手时,胡马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挣脱来桎梏,身子直接撞向睦儿,一大一小瞬间倒落在地。

  “大伴!”

  睦儿忙环抱住胡马,连声问摔疼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