逞骄 第93章

作者:蓬莱客 标签: 穿越重生

  贺汉渚忍不住,在心里又冷冷地想。

  说了半天,没听到回应,贺兰雪扭脸看兄长。

  “哥哥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贺汉渚有点莫名。

  “我看你好像又不高兴了?”

  “没有。”

  贺汉渚朝着妹妹微微一笑。

  “饭店到了。”他瞄了眼车后座上的那个花篮。

  “别忘了你的花篮。”

  看着妹妹下车,亲手抱着花篮,都不肯让门童来接的样子,贺汉渚忽然感到有点遗憾。

  作为朋友…不,作为合作者,他怎么就没想到也替傅明城送个花篮呢。

  他想必会高兴的。

  不过没关系,没准备花篮,替他准备了一个比花篮更好的惊喜,极大的惊喜。

  他肯定更喜欢。

  贺汉渚下了车,把钥匙丢给来接的门童,正要陪着妹妹进去,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了声自己:“司令!”

  他转头,见是丁春山开了司令部的车追了上来,停了一停,吩咐妹妹先进去,自己转身走了回来,停在一个人少些的角落里。

  “怎么了,追到这里?”

  丁春山向他禀报,就在他离开后没多久,傅明城打了个电话来找,随后,他的机要秘书送来一封傅的亲笔手书,说务必交给贺司令,丁春山怀疑是和货轮有关,怕耽误事,立刻打电话到公馆,人已经走了,就带着信开车直接赶到了这里。

  贺汉渚皱了皱眉,接过信,撕开,取出浏览。

  丁春山见他视线落在信上,半晌不动,问道:“是不是和宋高号有关?不可能啊!他们说一上去就控制了电台,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宋高号上发生的事…”

  贺汉渚的脸色笼上了一层阴霾。

  傅明城信里说,他公司的宋高号没有准时抵达,通讯也时断时续,发去的消息,未能及时得到回复。鉴于这段时间这片海域也没有风浪的消息,船却暂时失联,就在昨天,出于谨慎,他立刻对公司内部进行自检,结果就在下午,酒会即将开始之前,他意外发现,负责宋高号运营的经理阳奉阴违,瞒着自己私下承运东亚药厂的违禁货物,从而导致了宋高号的异常。

  事发突然,他今天更是彻底无法联系到宋高号,不知道货轮的具体情况,而客人在旁,他也无法脱身立刻去见贺汉渚,只能第一时间先主动报告异常,允诺等今夜过后,一定将事情立刻调查清楚,给司令部一个交代。

  到时候,无论什么惩处,傅氏都将接受。

  “司令?”丁春山叫他。

  贺汉渚慢慢地折起信,压下心里涌出的一股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滋味,想了下,说:“给他们发电报,不用搜查了,直接让宋高号返航,回港!”

  丁春山得令,匆匆走了。

  贺汉渚站在饭店的外面,阴沉着脸,尚在迟疑之时,又听到有人叫自己,原来是几个本市的商界名流和唐小姐这时恰也到了,其中的马副会长眼尖,看见了他,急忙过来招呼。

  “贺司令怎么一个人站这里?还在等人?”

  贺汉渚脸上露出笑容,摆了摆手,瞥见唐小姐立在原地,含笑朝自己叫了声贺司令,略略点了点头,转身随众人一起进去了。

  他才到门口,迎面就见傅明城和苏雪至两人站在一起,似乎在迎自己的妹妹。

  傅明城西装革履,两件套的外衣左胸襟口袋里,插了一块折作精致三角的深红色丝绸手帕,装扮显得正式而隆重。

  她今晚也穿了套西装,裁剪合体,打着领带,左胸一侧的口袋,同样装饰物件,斜插一朵深红色的康乃馨。

  她笑着,正和他的妹妹说着话。

  饭店穹顶上的巨大水晶灯放着耀光,映得她脸白皙如玉,目光温和,却又灼灼,举手投足之间,风度自若。

  实话说,这样的两个人站在一起,虽然都是男子,但身形有着差异,盛装之下,入目竟也非常匹配,悦目的很。

  妹妹指着大门方向,她便和傅明城一起扭头看了过来。

  贺汉渚收回目光,若无其事转过脸。

  苏雪至看见贺汉渚到了,就穿着他的军制服,进的时候,颇有绅士风度地替走在他身边的唐小姐扶了扶门,等唐小姐进了,这才迈步,跟了进来。

第86章 (今晚酒会的主人傅氏新船王...)

  今晚酒会的主人傅氏新船王傅明城面带笑容大步地走了过来, 亲自迎接饭店大门里新入的这一拨宾客。

  他先招呼的自然是贺汉渚,然后是和他一道入的唐小姐, 过去再是马副会长等人。

  他招呼完,负责协助迎宾的几位傅氏经理和傅家管事带了着装整齐训练有素的侍者也上来了,继傅明城之后,与来宾热情寒暄,随后引入会场,端茶递巾,接待殷勤而周到, 滴水不露。

  傅明城停在了贺汉渚的面前, 等边上的人进去了,微笑道:“多谢贺司令捧场, 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可否借一步说话?“

  贺汉渚随他转入了饭店专为酒会主人而设的一间会客包间,进去后, 摆了摆手,让不必给自己点烟,随意坐到了一张沙发里, 对着前头的那道背影说道:“有话请讲。”

  傅明城慢慢地放下了手里的香烟,随即转过身,方才脸上的应酬式笑容也消失了,神色转为肃穆道:“下午我获悉公司有条船出了事,应该是和东亚药厂有所牵扯, 想着得向司令你这边交代一下,但仓促之间应对不周, 也就只能先派了人往你那里传书代言。不知司令是否已经看到了?“

  “傅老板你神机妙算,不早不晚, 就刚才,我到饭店门口,要进来,手下赶了过来,送到了傅老板你的信。”

  贺汉渚似笑非笑地说道。

  傅明城似乎并未觉察他话里带的微微嘲讽之意,颔首:“司令你收到了就好。请司令你又移步,是想对司令再道一句,不管司令你信不信,我信中所言,字字为真。过去这几年,傅氏的一些生意是我兄长在做,他的很多想法与父亲不同,甚至可以说是背道而驰,公司表面一体,背地分裂,甚至,一些可以说是公司元老的人,这两年也投向了他,隐患丛生。南洋的航线,傅氏开发已久,这次宋高号出的事,就是之前那些隐患的后续,具体我不便多说,一句话,怪我无能,失察至此地步。“

  “事已出,我知道司令你明察秋毫,且又涉及东亚药厂一案,事关重大,不敢隐瞒,惟望司令不吝赐教,指点一条明路,以图亡羊补牢。”

  他顿了一下。

  “实不相瞒,英籍船司今日之名誉,如前车之鉴,令我不寒而栗。这次的宋高号,于我傅氏,更是教训,也是警醒。”

  他望着面前的贺汉渚,最后,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道。

  贺汉渚和他对望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令尊是真的有眼光,当初选择了你。傅老板,上次在南城的日本汤池里,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是天生做大事的人。果然如此。要是你现在依然从医,恐怕商界就要少了一位注定能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了。”

  傅明城道:“贺司令谬赞,愧不敢当。恳请指点明路。“

  贺汉渚笑。

  “有什么不敢当的?我又何来的明路可以指点?傅老板你自己的路子,就已足够叫我佩服了。“

  他站了起来,没再说话也没再停留,转身朝外而去。

  “大恩不言谢。贺司令,我傅氏再欠你一个人情,极大的人情。”

  身后传来了傅明城的声音。

  贺汉渚走了出去。

  不必再说什么,也根本无需说什么。失踪了的宋高号很快将会回归正途,船上那些东西该怎么处置,傅明城也会比他更清楚。

  这个晚上,对于贺汉渚来说,简直是个前所未有的糟糕夜晚。

  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也会有失策到了如此地步的一天,来之前的所有的计划全都落了空。

  傅明城的解释,正符合了他之前的调查和推断。宋高号的管理人是傅氏元老,但这两年,投向了傅家的长子,现在瞒着年轻的新船王私下搞点动作,再正常不过。

  他本来就趋于相信,傅明城一开始应该确实是不知道宋高号上的东西的。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不管傅明城知不知道,因为宋高号,他有把柄被牢牢地捉住了。

  在贺汉渚原本的设想里,今晚应该是他拿捏主人,像玩弄老鼠的猫,不动声色,享受着猎物在自己的爪下期望求生的那种乐趣。

  贺汉渚承认自己确实非常卑劣,无所谓,反正他不当圣人。

  但他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傅明城。

  他能这么快,几乎和自己在同一时刻就获悉宋高号出问题,可见他执掌傅氏后,是如何的谨慎。

  得知问题后,又当机立断自曝其短,主动向自己示弱。

  他这一系列的应对,可谓深谙人心。他应该笃定,自己最后一定会用这种他需要的方式来处置意外。

  他赢了。

  确实,除了这样,贺汉渚别无选择。难道把傅氏也推出去,让傅氏再掉入和英籍公司一样的舆论谴责漩涡,落得个声名狼藉的下场?

  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从一开始,他就压根儿没想过这种可能。

  他原本只是打算,今晚上教训一下那个意气风发的酒会主人,如此而已。

  而现在,受到挫败的,变成了自己。

  贺汉渚手里端着一只酒杯,站在充满了喧哗和吵闹的这个地方。灯红酒绿。衣香鬓影。他面带微笑,和所有走到自己面前搭讪的人说着话,后来陪着妹妹,跳了一支舞,跳完舞后,大约是到了今晚酒会的高|潮时段,在全场的瞩目下,他看见她和傅明城一起登上了设在今晚场地中的一处高台上。台上铺着米兰工匠用手工织就的华丽的进口羊毛地毯,周围簇拥着鲜花,两个人都是面带笑容,等脸胖得像是发面馒头的司仪说了一通什么话之后,她也说了几句,好像是转达校长的致辞,感谢傅明城的慷慨和对医学研究的大力支持,然后,全场热烈鼓掌,记者围上来,开始给她和前大学医学老师啪啪地拍照…

  贺汉渚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居然能忍到这个时候,看这些无聊的场面。

  他一把放下手里的酒杯,和身旁正笑着与自己谈论台上事的周市长道了声失陪,丢下人,转身找到了妹妹。

  贺兰雪正仰头,凝视着台上那个在左胸西装口袋里斜插一支深红康乃馨的仿佛会发光的人,脸上带笑,拼命地鼓掌,忽然看到兄长走来,低声说他要走了,问她要不要一起走,有点不情愿:“…刚才他答应等下和我跳一支舞…我还没跳呢,我也想向他请教一点关于大学专业的事…哥哥你再等等,好不好?”

  “好吧,等你。”

  贺汉渚丢下了显然今晚上眼里已经没了自己的妹妹,决定先出去,到外头抽支烟。

  这里头的暖气太大了,他感到呼吸不畅。

  他在全场如雷的掌声里,在全部人的视线都被台上的人吸引住的时候,一个人悄悄地走了出去。

  走在饭店的走廊上,他放慢了脚步,摸出香烟,又摸打火机,却意外地发现,打火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概从口袋里滑了出去,不见了。

  他扭头,想找个侍者借火,四周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大概此刻全都去了酒会那边帮忙了。

  贺汉渚有点懊恼,嘴里叼着没点着的烟,人立在原地,满心晦气,忽然这时,听到身后起了高跟鞋落地的清脆的脚步之上。

  他再次扭头,看着唐小姐从酒会大堂的方向朝着自己款款而来,走到面前,停下,从她一臂上挎着的一只镶嵌珍珠的小巧的晚宴包里取出一只精巧的打火机,染着鲜红指甲油的一只玉手握住,啪地点了,含笑递来火苗。

  贺汉渚看了她一眼,低头,凑上去,点着了烟。

  “谢谢。”

  他深深地抽了一口,说道,随即继续朝前走去,来到了那天晚上他曾待过的阳台。

  “贺司令,您要是累,我可以帮您放松一下,我会推拿。”

  身后传来唐小姐的声音。

  “不怕你笑话,我跟的第一个男人,就是看中了我的这个手艺,说每次我替他推拿的时候,比抽鸦片还要舒服,那会儿我好像十六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