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歌者无声
她伸手指向南方:“这偌大的江南,遍地都是门阀,士族势力相互交缠,利益纠葛错综复杂。可不是我这个不通文墨的北方女人能够兵不血刃拿下的地方。”
朱骏声明白了。
燕葛的重点并不在于拿下。
而在兵不血刃。
葛衣军当然有完全的实力可以将江南的士族们杀个干净,可是这天下战乱三十余年,九千万死到三千万,家家户户都有死在战争中的尸体,没有任何人能够幸免于难。
这个百战百胜的战神,凭借着杀戮统一天下的新帝,最不想要见到的,竟然就是血。
“我明白了。”
朱骏声这才真心诚意地明白,为何这个女人能够取得天下。他拎起衣服下摆,在燕葛面前双膝跪下,额头触地,献上忠诚:“愿为陛下效死。”
燕葛只是微笑。
柳炎歌也是微笑。
她想起原本剧情线中对朱骏声的描述。
这个燕葛口中南军最可怕的军师,在原文中的描述其实并不多。这很容易理解,他并不是一个擅长出谋划策的人,却总是能将周建安的各种命令落到实处。他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内政人才。
但并不擅长谈恋爱。
因此,在那本以恋爱为主体的小说中没有多少出镜率,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
柳炎歌想起那本书中周建安手下那几个尤为擅长帮他出谋划策追燕葛的狗头军师。
“周建安手下不是有很多军师吗?”
“是有很多。”燕葛说:“可是我只看得见这一个。”
柳炎歌懂了。
南军那么多军师和幕僚,只有朱骏声入得了燕葛的眼。
她很高兴。
“你眼光要是一直都这么高就好了。”
燕葛:“……”
她不由开始反思,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阿柳觉得她竟然是一个没有眼光的人?
“我看人一向很准,从不出错。”她闷声说:“而且,我觉得我眼光一直还挺高的。”
比如说阿柳。
她可不是那种容忍任何一个孤魂野鬼在耳边整天打扰她干正事的人,如果阿柳不是这样的善良且正直……
柳炎歌语塞了。
“是因为周建安?”燕葛不快地问。
她觉得自己被阿柳看低了。
柳炎歌:“啊这……”
仔细想想,燕葛说她看人很准,其实也确实如此,虽然柳炎歌看不惯燕葛为了周建安而放弃天下的剧情,但在原著中燕葛也确实达到了她的目的。
两军未曾交战,葛衣军少死了整整一万人。
后来两人的感情,在古代人的标准里,也算得上是恩爱。
并没有出现那种周建安上位之后翻脸不认人,另立皇后把燕葛打入冷宫的狗血情节。他只不过是拆了葛衣军而已,放她们解甲归田。这确实是斩断了燕葛的手脚,但解甲归田或许是所有士兵的夙愿。
除此之外,他也是个合格的皇帝。
柳炎歌并不喜欢他,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所统治的天下,确实有过短暂的和平。
毕竟那是燕葛选定的男主角。
但是……
“你比他更好。”柳炎歌真诚地说:“周建安算是个不错的皇帝,可是你,燕葛,你会是一个伟大的皇帝。”
第9章 女帝
柳炎歌不准备为燕葛详细讲解,如果最后是周建安当上了皇帝,他会做什么。
不仅仅是因为周建安的所作所为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嘉奖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
“燕葛,你准备怎么做?”
柳炎歌问。
距离燕葛和周建安的最后一次会面,已经过去了两天时间,对大正皇帝赵鸣琅的公审,也就在不久之后了。
周建安已经死了,现在燕葛的麻烦是赵鸣琅。
公审赵鸣琅这件事,在京城中掀起了一阵狂风巨浪。
“所有前朝旧臣,都为了这个消息而人心惶惶。葛衣军中,各大正将副将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那些投降及时而被保留了职位的实职官吏,都在四处打听。”燕葛听到柳炎歌的疑问,简单地给她概括了一下公文上的内容。
“这个我看懂了。”柳炎歌说。
这段时间以来,她确实有在和燕葛学习读公文,进度很快。
她本身就很聪明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燕葛曾经专门抓过公文的格式,递到她眼前的文书都很简洁明了,并且,真的很多,很多。在有充足数量的文书来练习的情况下,柳炎歌想要学的慢一点都不行。
“那燕葛你准备怎么做呢?”柳炎歌又问了一遍。
她觉得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当然,其实她这两天和燕葛一起办公所看到的每一个问题,没有一个是不严重的。哪怕是当中最无足轻重的一个,都可能牵涉到京城中几十万百姓的身家性命。
“没必要做什么。”燕葛说。
“那些大臣现在还安安稳稳地做他们的官,不过是因为我们手下暂时比较缺人。后方比较忠心的学生还没有赶过来,京城五十七万人又不能放任不管,所以暂时沿用老臣。”
“但是你不准备继续用他们?”
燕葛说:“当然。”
柳炎歌微笑起来。
燕葛做出这个决定是如此的轻易,但如果由周建安来做的话,事情就并非如此了。
“只凭赵鸣琅一个人,想要把这天下祸害成如今这样子,可是做不到的。这京城中每一个贪官污吏,都是要负责的。”燕葛说:“他们人心惶惶,担心的不过是我事后清算。”
葛衣军大将军燕葛,连皇帝都要审判,又怎么会放过那些大臣们?
燕葛笑了:“我当然要清算。”
难道就因为他们投降的快,所以就要绕过他们的罪孽?
不可能的。
“让他们继续人心惶惶吧。”燕葛漠然说:“骨头比头发还软的人,除了恐慌,是做不成什么事的。不过也就是递几份文书罢了。”
他们的骨头比头发还软,而燕葛的刀,比钢铁还硬。
“他们担心的没错,就让他们继续担心好了。”
柳炎歌想了想,说:“而且说不定任由他们恐慌下去,会更有利于我们的发展。”
燕葛笑笑,说:“确实是这样。”
事情果然如同她们所预料的那样。
公审还没有开始,燕葛在后方培养的学生们和干吏们也都还没有赶过来,葛衣军暂时接管了京城,沿用的却还是大正皇帝赵鸣琅在位时的旧人和旧制。
然而在同样的制度中,同样的官员手下,仅仅只是因为把赵鸣琅换成了燕葛,所发生的事情就大不一样了。
“京中有个叫做江南同乡会的,当中的都是从南方大族来的官员,领头的那个曾经在吏部任职,现在要求见闫将军。”
闫三娘不胜其烦:“天天这个也来求见,那个也来求见,想来见我我就得给他们见吗?就是窑子里的姑娘也没这样儿的。”
自从入京之后,十部葛衣军,一个正将两个副将,还有无数裨将,一个个的门槛都让人给踏破了。
闫三娘曾经年方二八,青春年少,待嫁闺中的时候,都没见过这架势,属实是给她烦透了。
传令兵低着头等她发泄完毕,才找了个机会开口说:“拜帖上说是有机密要和将军商讨。”
“每个都这么说!”闫三娘斩钉截铁地说:“每一个!”
但其实最后真见了面,其实也不过就是想给她塞钱送礼,用尽各种办法想要让她在燕葛面前为他们美言几句,以后饶过他们一条狗命罢了。
闫三娘不爱钱。
于是后来就有人给她送男人。
后来送男人的被她连夜找个理由杀了。
又有人给她送女人,各种女人。长相漂亮能歌善舞身轻体柔的,膀大腰圆勤劳淳朴做饭特别好吃的,各种各样的都有。
闫三娘都收下了,那些女人统统成了她部下的士兵。
当将军的没有哪个嫌弃士兵太多的。
传令兵听她发完了一肚子牢骚,才又开口说:“这次可能确实是机密,最近城里风声很紧,传言说陛下登基之后要换掉一大批官员,江南同乡会中绝大部分人之前都把宝押在周建安身上,比普通官员的处境更危险,所以他们一定会尽全力来保住性命的。”
闫三娘停下来焦躁的动作,看了一眼这个姑娘,她亲手挑出来帮她挡住各种杂碎的士兵:“你说的很有道理。”
她说:“那就让他进来。”
在营帐外等待的人于是才得到了允许,终于见到了这个能够决定他生死的女人。
他跪在地上行了个不折不扣的大礼:“鄙人林忠国,见过闫将军。”
“林大人请起。”闫三娘皮笑肉不笑地说:“军中事忙,就不和林大人多客套了,有何事见教?”
林忠国早就在冬天刚到来的时候,南军与葛衣军,两军围城之际,派人详细地打探过各方情报。闫三娘作为葛衣军中可能是最受燕葛器重的正将,将来登基之时必然青史留名的人物,个性和偏好自然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林忠国并不客套:“城中有人想要造陛下的反,鄙人得到消息,特来通风报信。”
闫三娘满脸困惑:“哈?造反?当今天下谁不想造反?最大的反贼不就是我们葛衣军吗?”
林忠国满脸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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